自冀王南行已经半月有余,每隔两日便送来的奏报风雨无阻,沿途所见所闻,所说所做,赵启彻了如指掌。沿途乡绅果然不愿放过这个巴结陛下胞弟的机会,纷纷献上财物,名为赈灾实为贿赂,就要看赵启哲能有几分自制,将其用在百姓身上了。
白秋怜的伤口已经变成淡淡粉痕,作息也极为规律,上午让东方炎看看病,闲聊几句,下午,就在御花园走动,吃过晚饭,翻翻书也就睡了。虽然并未再提及离宫一事,整个人变得更加沉默,眼神飘忽不定,神游太虚。
“…….陛下最近似乎心情不太好?”东方炎慢丝条理地品着茶,眼神却飘向坐在一旁的白秋怜。
白秋怜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吹口气,眼皮也不眨一下。
“也不知道启哲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自说自话。
“……大人,有话请直说。”
东方炎嘿嘿一笑,微微探身:“你和陛下之间没事吧?”
白秋怜抿了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然后转头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大人希望我和陛下之间发生什么事呢?”
“呃………不,我只是随口问问。”忙喝口茶,掩饰虚心。
“哦,对了,戴大人最近问起我你的情况,我添油加醋说了一遍,你就不用担心了。”咂咂嘴,好烫~
白秋怜无奈叹口气,转向亭外景色。
“……….大人,为何要选择当御医?喜欢这皇城么?”幽幽问。
“不是我选择当御医的,而是恰好我当上御医而已。”东方炎微笑。
白秋怜莞尔一笑:“看不出大人还是如此忠心之人,如若陛下不是陛下,而是街头乞丐,你也要跟在身边?”此话已是大不敬,只是两人都不在乎。
东方炎微眯眼眸,挂上调侃的笑容:“如此说来,我就要考虑考虑了,毕竟乞丐这个行业颇具争议,我总得为自己以后着想嘛。”
“………你回到这里,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如果当初没有梅妃的迫害,他也许会成为皇子甚至有可能成为皇帝。
东方炎摇摇头,轻笑:“我出生在乡野间,对这里的人或物毫无感觉,所以这里对我来说也不具备任何意义。”
“可你游遍大江南北,难道甘心困守与此?”
“……….不是困守,只是还不想走而已。”言下之意,想走谁也拦不住。
“……大人是天上雄鹰,自是不会明白笼中雀鸟的悲哀…….”
东方炎把玩着茶杯,挑眉:“那只能怪雀鸟不够强壮冲破牢笼了。”
白秋怜微怔,转过头来,嘴角慢慢扬起——
傍晚,白秋怜一人踱步往回走,没由来的想起小翠,那纯朴的姑娘,如今已黯然消逝。脚步慢慢转向那曾开满玉兰花的小院。
意料之中,人已辞世,花已辞树,仿佛一切已经静止,小院里冷冷清清,没有人的暖气。那藤椅还摆在固定的地方,走过去,轻轻扫过…….没有灰尘……
白秋怜抬头,环顾四周,散叶归根,绿草茵茵,井然有序。
轻轻推门,没有想象中的尘土飞扬,屋内仿佛主人只是一个时辰前刚离去,干净甚至还有着清爽的味道。每件东西都与走时分毫不差,一尘不染。
白秋怜压住心中的惊讶,缓缓在屋中走动,目光细细掠过每一个角落,走到古琴前,轻轻滑过,挑起几个单音。
转身进了内室,明窗净几,连床榻都铺的平平整整一丝不苟,白秋怜在茶桌旁坐下,若有所思——
细微的响动惊动了坐在屋内的白秋怜,他一愣,起身走出去。
啪!——一声脆响,白秋怜立住,和对面呆若木鸡的宫女对视。
和小翠完全不同的宫女,矮矮胖胖的,显然因为白秋怜的出现而吓到手中杯子掉落。
“大…大人??对不起,奴婢实在没想到大人会突然出现在这,所以…一时…”宫女面红耳赤,局促不安。
白秋怜温和地笑笑:“不要紧,是你负责打扫这里的?”
宫女忙点点头:“是,陛下让奴婢每天都来这里打扫。”
“………陛下?”白秋怜不动声色。
“是,因为空置下来很容易蒙灰,所以陛下要求奴婢每日来清扫,而且不能挪动任何东西。有时,陛下也会来这里坐一会。”宫女老实地回答。
白秋怜沉默下来,眼中闪过复杂——
夜晚的寝宫总是宁静到几乎沉寂,皇帝斜躺在长椅上,悠闲地看书。
白秋怜通常会极早就上床睡觉,面对着赵启彻,会感到无形的压力,他希望面对面的时间越短越好。但今晚他没有早睡。
“…陛下。”轻轻走到那高大的男人身旁。
赵启彻抬眼。
深吸一口气:“陛下,臣的伤口已经痊愈,请陛下准许臣搬出寝宫。”
赵启彻的视线顿时冷冽下来:“………白大人,朕以为那天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是,臣并未想要脱离皇宫,只是希望搬出寝宫而已。陛下随意给臣一个小屋就行。”
“宫中哪有闲置的空房,白大人不要自找麻烦了。”赵启彻面无表情。
“那么….就让臣搬到从前那个院子中吧。”
赵启彻终于放下书,犀利的眸光射向白秋怜:“那个院子久未居住,恐怕已经趋于废弃。难道大人还要让朕特地去修葺一番不成?”
白秋怜低下头,绯色的唇微微抿起。
赵启彻见他不再说话,又举起书。
“………就臣所知,那座院落每日有人打扫,想来陛下不用特别费心。臣搬过去应该很方便。”淡淡的话语飘起。
嗒!——书被重重撂下,赵启彻盯着白秋怜,黑曜石般的瞳孔中显出怒气。
“原来白大人是早有准备啊。”赵启彻冷笑,丝毫没有谎言被戳破的尴尬,“不过很遗憾,那个院子朕已经赐予别人,白大人无权住进去。”
白秋怜身侧的手下意识收紧:“陛下想要的不就是将臣放在控制范围内么?何必非要居住在寝宫,这皇宫不都在陛下的掌握中。”
“……那么白大人又为何非要搬出寝宫呢,在哪里不都一样。”
“陛下,寝宫历来是皇帝与妃子才能来的地方。臣为朝廷命官在此居住,于情于理都不合,难道陛下不怕朝野议论?”白秋怜语气微微不稳。
一阵沉默,赵启彻望着白秋怜,神情深不可测,黑瞳如幽潭一般闪着不定的光芒。
白秋怜立在那里,强自镇定。
良久,薄唇微启:“于情于理都不合……确实很麻烦,既然如此,就让它合情合理怎样?”一字一句,慢丝条理,如蛛丝层层绕上白秋怜,带着逼人的寒意。
白秋怜蓦地抬眼,禁不住后退一步,脸色煞白,嘴唇嚅喏:“……陛下…….”
赵启彻从长椅上徐徐站起,优雅而霸气,犹如猎豹,灯火照得他阴暗分明,平静的面容幽暗的眼神,却让人感到要被吞噬的恐怖。
又轻又缓却似在玩弄猎物般的迈步,落在地上,毫无声息。
白秋怜手心早已湿透,睁大眼,随着赵启彻的逼近而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冰冷的装饰柱。
“…….陛下….”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挤出一丝笑容:“陛下做什么……自然无人敢有异议,既然陛下好意留臣在寝宫居住,臣再不会驳陛下好意了。”
赵启彻就像没听到一样,连些微的停顿都没有,直到站在白秋怜面前,高大的阴影笼罩住他。
居高临下的目光,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扬起,将白秋怜的发丝挑到耳后,指腹似有似有滑过耳廓,捋到下面,从颈项擦过。白秋怜全身绷紧,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慢。
然后手指又抚上白秋怜细腻如玉的面颊,摩挲,气氛变得极为暧昧,空气都炙热起来,离得太近,压迫感和窒息感让白秋怜觉得头脑有些发昏,闭眼,试图冷静。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赵启彻的大拇指在他优美的唇上来回滑动——
“………陛下,臣不是您的妃子…….”
轻笑溢出,赵启彻挑眉:“你已经提醒过朕了。”
白秋怜咬住下唇,眉头微蹙,眼神飘向旁边盯着不知名的地方,透着倔强。
“…不要咬。”赵启彻捏住他的下巴抬起。
无动于衷,浓密的睫毛掩住流光,不愿正视那一身明黄。
沉默半晌,阴影忽然放大,温热的鼻息带着强大的气势压下,白秋怜的头被抵在柱子上,承受着突如其来的吻。
身体被死死按住,唇被辗转吸吮,带着霸道和强硬,舌头伸进去时,白秋怜微微挣了一下,却又很快放弃,从微启的眼缝中看去,赵启彻完美的脸部线条柔和些许,黑发垂下来,犹如神祗。
大手滑下腰迹,将白秋怜揽住紧紧贴向自身,上好的衣料下是滚烫的皮肤,几乎要把白秋怜烧化。口腔内每个角落都被舔噬,舌头缠绕到几乎麻木才轻轻拉开些微距离,白秋怜呼吸不稳,心跳得从来没有这么快。
“………秋怜……”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呢喃着,有一下没一下轻舔那诱人的红唇。
白秋怜不易察觉地一震,眼中闪过复杂,搀着痛苦与悲哀……….
“……….留在朕的身边吧,和任何人无关,只是朕….想要把你留在身边…”那曾一次次驻足在院外聆听屋内传来的缈缈天籁,还有那一次次伫立在空荡荡的院中回想白衣的每个细节,更有那在冀王府见到脆弱身影时心底浮起的失落和不舍。这些已足够,让皇帝明白,对眼前人已不再是单纯的欣赏,是更深刻更失控更狂热的……想要独占…….
赵启彻盯着他:“朕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所以,除了朕的身边,你哪里也不许去。”
猛一打横抱起,发丝翻飞,衣袖飘扬,白衣与明黄相嵌,那样和谐却又那样刺眼……
轻盈的身体被抛入柔软宽大的龙塌,健硕的身躯迅速覆上,再次狠狠吻住他,带着疯狂与嗜血,几乎要把白秋怜揉碎,锐利的牙与柔软的舌相互配合,啃咬着下颌,颈项,墨丝间传出阵阵特有的清香,犹如催情迷香般扰乱赵启彻的神志。
急促的喘息声和衣料摩擦声在寂静的寝宫显得格外清晰,连空气都带上情欲的因子。
…………….
“唔!!——”
白秋怜没预警地一口咬在皇帝的肩上,毫不留情,死命地咬下去,仿佛誓要撕下一块肉般——
赵启彻蓦地弹起,大力扯开压住他,牙齿脱离血肉时还听到咯嘣一声牙关合上的脆响,可见他有多下力去咬。
情欲慢慢从黑眸中褪去,换上森冷与凌厉,肩膀阵阵沙痛,已经见血。
如暗潭般的黑眸危险地眯起,其中已经卷起风云,夹着闪电,让人不寒而栗。
“…….白秋怜…”从牙缝中挤出,攥住细腕的大手缩紧,有要捏碎手骨的冲动。
平静的面容,在烛光下发出荧荧的幽光,墨绿的眼眸清澈动人,好似能溢出水来,倒映着赵启彻的身影,不动分毫。
“陛下,臣,不愿意。”那已经有些红肿的朱唇轻轻吐出话语。
赵启彻微微一怔,旋即恢复,面孔森冷到发青。
“白大人不是想要合情合理么?后悔了还是想要为启哲守身?”被咬的不快让他语气刻薄,而想到白秋怜的拒绝和启哲有关更让他打从心底恼怒。
白秋怜直视对方,语调不变:“陛下,臣,不愿意。”清晰冷静如珠玉落盘。
两个人互瞪,虽然就姿势而言,被压在身下的白秋怜毫无优势,但他仍顽固地回视,咄咄逼人的视线直射到赵启彻眼中。
赵启彻再次俯下身,温热的嘴唇吻住他,汲取他的甜美,白秋怜既不挣扎也不回应,任由索取,眼睑低垂,空洞无物。
绵长深入的吻,反反复复,津液相互混合,湿润唇畔,赵启彻一路吻下去,埋首在白秋怜颈间,搂住他,一言不发。
良久,圈住白秋怜的手臂用力箍紧——
“可恶!!”低沉沙哑的咒骂闷闷传来。
白秋怜极淡极轻地叹了一口气,柔声道:“……….陛下,请放开臣吧………”
过了一会,才微微动作,赵启彻抬起身盯着他,薄唇紧抿,似在压抑。
“………怨朕么?即使怨,朕也不会放你走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赵启彻松了手,从床上下去,走出寝宫。
依稀听到他命人准备沐浴,还有太监尖细的惊呼要去找御医,杂乱的脚步渐渐走远。
白秋怜躺在床上,静静的听了一会,面无表情,转过身去,闭眼。
当赵启彻回来时,看到那纤瘦的白衣已经熟睡,呼吸平稳,身体像是没有安全感般蜷起,发丝遮住大半丽颜,一双手放在胸前,似要护住什么。
怕惊醒他,缓缓躺下,目光在他平静的面庞上梭寻,心中五味沉杂,良久,才阖眼睡去——
帝王没有注意,当他阖上眼时,那放在胸前的手缓缓收紧,掌心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