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台神庙
书名: 兽人之羽策 作者: 九章 分类: 耽美

        这话的信息量很大啊。

        安逸什么猜测都有了,就是没想到自己还真的可能来头还挺大的。可是没道理啊,他一个莫名其妙闯进这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和这里产生这么大的牵连。还是说,这个地方的人发现了自己是异世过来的人,以他们如此信仰那个什么瓦伊来说,指不定就把他当作哪个神使来着了。不过还是说不通啊。

        戍辕久久等不到安逸的答复,也不由感慨自己想远了。他看着泡在水里的青年,一时又有些后悔之前说了那番话。这个人理应还不明白自己会担负什么东西。

        “那个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最后还是安逸打破的沉默。

        戍辕盘腿坐在了草地上:“过几个钟我就会带你去神庙,长霖会解释给你听的。”

        又是话只说一半的人。安逸咬牙。

        虽然戍辕说是说几个钟,但实际上两人一回到戍辕的小木屋就马不停蹄又往神庙赶去了。

        “这么快的吗?”

        戍辕也皱眉:“是有点巧。”其实是两人下山没多久长霖就传话给他了,还特地嘱托两人早点来。

        “早点确定你就早些开始,若真是羽策天分肯定是得到眷顾的,到时去淌灵山的顺河,我会吩咐明生让你们过去的。”长霖的话无形之中已经给了戍辕压力,只不过除了他,也确实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部落里最有可能得到瓦伊眷顾,有能力成为“赤虎”的,也只有他和项宁,而项宁爱计较,已经得罪了部落不少人,长霖也就觉得他也不合适来为羽策引路。

        一进入白勒原中心地带,安逸就明显感受到这个地方的井然秩序了。白石外墙拥护着的不仅仅是炎堂里居住的族长一家与神庙里的司格一家,还有青年一代接受磨练的佼佼者以及部落里德同望重的骨干成员。先前都被闷在那个小木屋里,这会儿在屋外的人,不论是了然于心的还是尚蒙在鼓里的人,好些个见着安逸都用或单纯或藏了心思的眼神往安逸身上瞄着,却也不会因此而停下手头的事,只在做工之余和旁人嘀咕两声。但也有手头上没活的人直接就拥上来了。

        “戍辕萨格,”领头的女孩对着戍辕行了一个右手握拳搁在左肩的简礼,戍辕回过礼之后她便很快转向安逸,右手手指并直成掌搭上左锁骨处的地方,郑重地躬身行礼,“尊敬的贤长,接下来将由我带领您去长霖司格所在的地方,请随我来。”

        阿南和安逸提到过,“贤长”这一称呼是专门称呼那些大人物的,和“萨格”象征实力强悍不同,“贤长”强调的是身份来头很大的外宾。

        是的,外宾,没毛病。安逸一下子碰上个人上来就行礼的,一时也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顺应着板脸作严肃状。

        他来到这里是第一次见到女人,还一来好多个。打头的女生看上去至多二十几岁,深麦色的皮肤凸显了她矫健性感的身材,但是坚毅犀利的眼神与通身强者的气场又只会让人意识到这个人的实力强健,而不是她是个女性。白勒原多炎热天气,安逸一路看过来,大多数雄性兽人都与戍辕一般打扮,在自家院子里的兽人多半只围了一条兽皮裙,出门则会围上斗篷或者套上上衣。上衣其实就是一种宽松的麻织物,穿着清爽透凉,但是对于经常出去捕猎的兽人来说实用性不如便于战斗的紧身布衣,因此基本很少有狩猎队的兽人穿着麻衣,更有不少人只比裸身多穿了兽鞘和皮裙。但在雌性兽人中,裁剪合适的轻便麻布衣裳就同紧身织物一样受欢迎。

        安逸面前表情严肃冷峻的女生便是穿着无袖的修身麻衣,兽皮裙之下更有紧身的织物代替了雄性兽人的皮鞘,而肌肉紧实的小腿健美漂亮,脚下的兽皮鞋却有着较为明显的磨损。而她身后的几个女孩则活泼不少,尤其是领头女生身边穿着紧身布衣和麻织短裤的女孩,爽朗大气,一看上去便是很帅气的女生。

        “华棠萨格?”

        戍辕也收到了长霖的讯息,一时有点不明白华棠此举的用意。

        华棠点点头:“长霖司格让你先回去,我也不是很明白他的用意。不过司格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戍辕点头示意明白了,但是转过身之后他又停住了,回过头深深看了安逸一眼。安逸也正巧有些愕然地看着他离开。两人的眼神便撞在了一起,安逸心中的疑惑也就更深——戍辕向来不喜欢将心中情绪明显地表露出来,但此时安逸却完全读出了戍辕的情绪。

        可也正是因为他读懂了,他才更迷惑。

        戍辕他,为什么会有那种无奈却又认定了的眼神,既有着对将来的迷茫,又蓄满了继续走下去的坚定。更让安逸感到慌张的是,戍辕的认定,是认定了他。

        所以在戍辕的眼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贤长?”

        华棠见安逸还是直愣愣地站着,阳光下的青年像是像是沾不得一点浊物一般,在白勒原很少见的白皙肤色就像是青湖部落近日供上的莹白宝玉,比起司格长霖也不逞多让。这风姿固然赏心悦目,但毕竟还是有要事的,华棠也就贸然出言打断了。

        “啊不好意思,请继续带路吧。”安逸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冲华棠笑笑,倒让华棠边上的禾灵害羞了一下。

        禾灵也就是那个帅气女孩,安逸听到戍辕提到,更从阿南嘴里听到过不只一遍。只是阿南那小子气势比这个女孩要弱多了,也不知道禾灵会不会被阿南追到手。

        华棠走在在前面带路,安逸走在她的左手边,也就不由自主地被华棠左上臂上的图腾吸引住了视线。和纹青不同,这个图腾在很多人身上都有,兽印独一无二,这个图腾却都是一致的:都是在左上臂,而且都是颜料涂上的感觉,带点青的黑色在肌肤上形成了一颗虎的獠牙,獠牙上还能看出树叶的脉络。这凶悍与温和的结合,在安逸看起来就有着一种神秘的仪式感,可是戍辕和阿南,还有一路看到的很多人,手臂上都还没有这个东西。

        没有的人都是像阿南那般的少年少女以及青年,那这个图腾表示的,是已经婚配的意思?

        安逸梁了梁额头。从零接受一个世界真是令人糟心。

        青台神庙其实并不是这座庄严神秘的建筑真正的名字。白勒原没有纸笔书写存下的历史,代代兽人口耳相传,将生活与信仰铭刻在家家子格的血液里。而神庙的存在更是延续了白勒原世世代代的精神寄托。

        “瓦伊拯救了我,我承她的恩惠;

        德敖归于大地,我记他的荣耀;

        岐尤以身祭天,我受他的护佑;

        儒良教我生存,我循他的大道;

        因羽策康生承我主之光,凝德敖岐尤之力,授儒良以道,他也是我的拯救。

        所以我们必从救赎的泉源中欣然取水,待羽策重临,当追寻那道光,迎接瓦伊之子;当称谢羽策,激荡兽印求得共鸣,待到新日悬于淌灵峰顶——灵脉重塑!”

        蜿蜒流下的历史印记浮在青台石碑之上,石碑承载的不仅仅是传说,更是千古流传下来的希冀!是以不论是戍辕还是华棠,在神庙正中的这古朴凝重的碑石面前,都会虔诚地屈膝半跪,在白

        勒原之上,这已是最重的礼节。而拉木提神庙也因这石碑的存在,更多地被称作青台神庙。

        只不过这些安逸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眯着眼瞧着这一方几乎要顶上屋顶的石块,不明白华棠为什么突然就跪下了。

        “华棠,这是什么?”

        安逸现在有不懂就问,已经完全不在乎会不会暴露自己了。

        华棠将搭在锁骨锁骨处的右掌收回站起,腰背挺得笔直,与安逸解释的时候眼底的光芒非但未减,甚至明亮摄人。和出身白勒原外围的戍辕相比,华棠是真正的贵族,一举一行都挑不出毛病,穿着再朴素也难掩贵气。作为族长之子,她也是从小受尽了磨练,尽管实力仍然不比戍辕和项宁,内心希望华棠萨格登上族长之位的也大有人在——华棠的能力与品行足以让人叹服。

        就是早早与人结为伴生了,让好多华棠的仰慕者捶胸顿足。

        只是听完了华棠已较为细致详尽的解释,安逸还是不甚理解:“你看得见石碑上的字?”

        在安逸面前,这座以清透的青绿玉石为底座的石碑,除了碑面裂开的缝隙中隐隐流出的绿色莹光之外,再无他物,更罔论华棠口中的传说记载了。

        华棠也并不十分意外。她面容并不柔美,却也俊俏,坚毅的眼神更是突显了她的英气,此时笑意一扬,自信张扬的气势便不再收敛。

        “只有被石碑认可者,才会被称为‘萨格’,也才能得到石碑的指示。”

        这话说的很玄,但是华棠眼底的坚定让安逸也不由地对这石碑生出些许敬畏。

        只不过两人这磨蹭了一会儿,神庙里头就有人等不住了。

        “华棠,你把安逸送到后门就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轻佻的声音,但是华棠表现得却十分恭敬,答应了之后就真的只是把安逸送到后门,行过礼之后就回去了,留下安逸同那刻满纹路的石门大眼瞪小眼。

        “你小子也真的是,连推开门都不会?”

        一个白袍青年登登登跑了过来,摁着石门上的疙瘩把门推向了两边,更是伸出白玉般莹润的手扯住安逸将他拽了进来:“我早就和戍辕说过了,要是他真确定了你的身份教你一些常识也是要的,不然这么傻不愣登的只会给人看了笑话去。”

        “不过那家伙的性子谨慎也有好处,你要真的是善于欺瞒的隐猴,白勒原虽不至于被这小小一族撼动,一点亏总得咽下去。”

        石门的背后却只是一间普通的石屋,四壁空无一物,只在屋角分别挂上了四个灯绒草,柔和的白光洒满了整个屋子,房屋正中一张突兀摆放着的红木方桌上只有正中一块没有灰尘,仿佛青年之前就一直坐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甚至桌上其余部分都有些灰扑扑的。

        “不过说实话,青台石碑在你临近时有了感应,恐怕就是你没跑了。这也是白勒原的福气啊,康生果然对德敖是有偏爱的,传说中没讲,但是自古总是强强为伴,德敖还是岐尤,甚至是稍弱的儒良,肯定有康生中意的。我嘛,总隐隐觉得赤虎和羽策有一腿。”

        青年自顾自叨啊叨的,挺着一张俊美的脸蛋穿着神棍一样的衣服,却像个资深二货一样不着调。安逸瞧着就觉得离谱,忙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面色不愉地瞪了白袍青年一眼。

        “欸,忘了自我介绍,戍辕有没有和你提过对,我就是长霖,白勒原的司格。在赤虎、白虎、花虎等族之中,我不是唯一的司格,但绝对是最强大的司格。你要是隐猴的话肯定认识我吧?”

        长霖笑得没心没肺的,桃花眼却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安逸的神态变化,就是看到安逸正瞪视着他也不以为意。只是口头上他还是忍不住吐槽一下:“你怎么和一个小狼崽子似的,果然不是隐猴,隐猴一族总畏畏缩缩的,不仅喜欢变成其他种族的模样,还老爱玩弄手段,特别不讨喜。”

        话中有话,长霖将安逸引到了方桌后方正对着切割并不规整的石壁,自己却绕着石室毫无目的地乱走,最后驻足在安逸最初站立的地方。

        安逸听长霖的碎碎念也把他的境况听了个大概,顿时也有些烦躁起来。他转过头,青年白净的脸蛋渐渐变成了戍辕那霸气侧漏的侧脸。难怪那人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审视,还监视他,感情是在辨别他是不是只猴子假扮的是吧!尽管心里明白戍辕的做法无可厚非,安逸心里还是有些介怀,他又上前两步,冷着面看着笑嘻嘻的司格:

        “你不是要鉴定我的身份?”

        长霖本来还想继续放飞自己,但看安逸有点被自己整得没耐性了,那显得有些刻意的单蠢就被他顷刻之间抹去了。变得冷漠正经的青年比安逸还要同上一点,他冲着安逸一颔首,就把他刻意布下的幻境给撤去了。

        骤然亮起的日光代替了灯绒草温和的光亮,安逸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却见眼前的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睛竟是毫无光彩的银灰色,阳光下那冷硬的色彩却显得清透,让安逸能分明看出眼底的无情无欲,先前的活泼欢脱竟如沉入死水一般,更使得白袍青年在安逸眼前摸不透也揣度不得。

        只是长霖又突兀地破功了,他一笑,便让那拒人与千里之外的空灵青年又有了人气儿:“你别盯着我看,看你身前。”

        安逸的眼前竟是一具颇大的类似春秋战国时期的尊盘的金属器物,只是那形似尊的水器器身伸出三个威猛虎头,尊器里的水从虎头处流入下方的盘里,口沿用繁杂的透空花纹装饰,沿边南北两端竟逼真的镂出大张的虎口,獠牙与虎须都栩栩如生。而低下一层的盘沿又分内外两圈,每圈花纹形态不一,但都被雕刻得玲珑剔透,造型美观,四只禽或兽镇守四方,分别是一虎一蛇一两鸟。可那二鸟也有区别,其一状似鹰隼,另一就如安逸在水中所见模样——几乎是照着安逸在盘中的倒影雕刻而成的。

        就在安逸的后背,那独一无二的兽印正蠢蠢欲动。而安逸身后的那株神圣的巨树悄无声息地探下依附于她的树藤,宽厚温凉的树叶正贴上了安逸的后背,似安抚又似疼爱,叶脉蕴藏的深厚灵能缓缓顺着兽印导入安逸体内,牵引着胸腹间的浊气排出。

        长霖单膝跪地,声音不复轻佻,而似庄重的吟咏,尤带着兴奋的颤抖:

        “恭迎吾主!”

        安逸眼前一黑,仿佛陷入了某个精神灵境,身体软绵绵地倒下。他也自然看不见白勒原上空突然涌起的白芒横贯长空,听不到上方一阵空鸣往四方扩散;也不会发现灵脉突然暴动,众兽人皆怔然;更不会知道数千里之外的藏苏里,刚与扎木颏分别的纣枭正怅惘地望向白勒原,以及白勒原外围兀自站在院外的戍辕心中的一阵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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