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睁开眼睛，旁边的陆万依然睡得很香。他用手扶住太阳穴，缓解头痛带来的晕眩感。

        这段回忆让十四心里十分憋屈难受，记忆中的自己感觉上只有十七八岁，正是不懂事的年纪，但竟然如此大胆地做出了这样离经叛道的事，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起来。他想试着继续回想更多的往事，但严重的头疼让他又一次次地停下。

        罢了，既然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那就放下吧。十四在心中如此宽慰自己。然后他便起身出门，打算给自己换换心情，顺便准备给身边的陆万和自己找一点补充体力的食物。

        到了傍晚，陆万睡醒了。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十四的床垫上，然后又马上想起睡之前都干了什么，脸瞬间就红透了。他掀开被子，看见自己全身一丝不挂的，又快速把被子盖回去，翻身想把脸也埋进枕头里去。

        可是这一翻身，正好又牵动了腰腹的肌肉群，陆万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这腰，怎么会这么酸呢？

        他刚在心里愤愤地咒骂了十四一句，十四就带着好吃的推门回来了。

        十四看见陆万已经精神地坐起来了，就调侃地对他说：“醒了？感觉还好吗，喜不喜欢？”

        陆万来气地说：“喜你大爷！我腰都要疼死了！”

        十四连忙把食物放在桌子上，决定稍后帮他看看是不是受伤了，但嘴上却没什么好担心似的说道：“正常，你是第一次，还不习惯，以后就好了。要是难受等一会我给你梁梁。”

        “好什么好还有以后啊？！我不要再做了！”陆万抓住重点后又羞愤起来。

        然后十四就赶紧把吃的东西装在盘子里，殷勤地端到陆万面前，说：“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你自己来还是我喂你？”

        陆万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忍着腰痛爬起来卷上了一身棉被，挪到十四跟前，说：“你喂我！”然后就像三岁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张开了嘴巴。

        几日之后，陆万独自一人来到旧城菜市场的某个水果摊前，一边顺手拿起一个橘子抛着玩儿，一边低头问摊主：“商店那边有什么消息？”

        摊主道：“明天上午十一点，准时准点钟表店。”

        陆万匪夷所思：“准时准点？非得去那么远的地方吗，就不能直接从你这告诉我？”

        摊主翻着白眼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你爱去不去，我就是个传个信儿的。”

        陆万看他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于是直接把那个橘子剥开，塞了一瓣到嘴里，然后大声地说：“难吃！”

        摊主：“你给钱啊！”

        陆万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熙攘人群之中。

        准时准点是唐在银城最早的一个消息据点，明面上是一家买表修表的小店铺，坐标位于银城西北外环，与陆万所在的旧城区正好处于一条对角线的两端。一般情况下，为了方便行事，唐派任务都是就近通知，既节省时间，又能提同工作效率。这一次如此大费周章，难道真的是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大动作吗？

        陆万心底隐隐有些担忧。近日的他，因为多了一位生活技能满点的同居人，生活变得太过惬意，简直不像个刀尖舔血的杀手该过的日子。而且，他的身价现在已经飙到了全银城地下悬赏榜有史以来最同的价格，按说应该不断有人来骚扰才合乎常理。

        陆万回到房子里面，看见十四依然在很悠闲的做家务，他思来想去，终于决定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的伙伴。

        “十四，我其实是要去报仇的。”他靠在自己的床头，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十四停下手上正在叠的干净衣物，“你说来听听。”

        陆万道：“你就从来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做杀手？那我告诉你好了。在我小的时候我爸就死了，是被人杀的。”

        十四并不觉得惊讶，正是因为世间存在着诸多不公的悲惨遭遇，这个世界才会有源源不断的纷争，如此循环往复。

        “在他死之前，我还是个少爷呢。”陆万的嘴角轻轻弯了一下，随后又立刻垂了下去，继续说道：“我老爹是个大军火商，以前银城地下走私的枪支全是我家管的。他是在一场帮派动乱里被打死的，当时据说还不只死了一个，那么多人的械斗，我们对家的老大也伤得不轻，最后好像也没救过来。但最可恶的是什么你知道吗？那天我爸他根本就没去现场！”陆万走进十四，好像要把自己愤怒的情绪传染给十四一样。

        “绝对是有人暗中陷害，然后故意把责任推给了那天的混战，还有，当时打起来的原因也莫名奇妙的，感觉就像有人故意挑起的一样。”陆万皱起眉头，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中。

        十四听后帮他理了理逻辑，问道：“你当时，才多大年纪？”

        陆万回道：“我十三岁。”

        十四说：“那就是说，这件事已经过去好些年了。你现在还记不记得，谁是当时亲身经历过，现在还能找到的人？”

        陆万神情严肃，看着十四说道：“有。他现在也正在找我。”

        十四想起之前陆万的落魄遭遇，试探地问道：“就是之前追杀你的那伙人吗？”

        陆万没有说话，默认了他的猜测。十四也感觉此事非同寻常，十分复杂，不像普通的复仇那样找到仇人干掉他那么容易，所以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过了不久，陆万又说：“我现在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那些追我的人，都是我爸当年一个得力部下派来的，我还叫过他叔。”

        “听起来倒像是叛徒的行径。”十四接道，“你觉得，他就是主使吗？”

        陆万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不过，他这么着急见我，我觉得倒是可以去见一面试试。”

        十四见这傻孩子竟然要去送人头，马上担心地阻止了他：“不行，如果他是凶手，很有可能会怕你报复直接对你下手的，那样你就回不来了。”

        “可他万一不是呢？”陆万执着地辩驳道，“我小时候见过他，印象里他是个很直爽的人，就算为了夺权也不像是个会背后用刀子的叛徒。”

        十四并不十分清楚原委，只好又说：“那如果不是他，还有可能是谁？”

        “秦越。”陆万字正腔圆地报出了这个名字。

        十四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头部清晰地刺痛了一下，心脏也有一种惴惴的悬挂感，他抬手按了一下太阳穴。陆万见他情况不对，马上关心地说：“你怎么了？”

        十四连忙安慰道：“我没事，这是老毛病，你继续说说这是个什么人。”

        陆万不太放心的看了看他，然后接着开口：“秦越就是我爸的死对头，另一家做军火生意的老板，听说很是不懂规矩。他和我爸一直有积怨，当时也说不定是他派人去放了冷枪。不过这人在混战里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听说后来好像死了。”

        陆万又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十四，忍不住担心：“你没事吧？”然后俯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后背，“头疼的很厉害？要不你先躺下休息”

        十四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之后虚弱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个秦越

        有多大年纪？”

        陆万想了想，说：“我没见过他，但是据说他很年轻就当上了一把手，现在要是还活着也就三十上下吧。”

        这是十四昏厥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倒在了身后的床垫上。有大段重要的记忆从脑海深处一一浮现，直接在他的眼前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