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越是陆家的私生子。

        他爸年轻的时候在外面乱搞，怀了他的孩子给了笔钱就打发了。没想到后来还没跟娶的女人生下儿子，就出意外死了。陆家爷爷非要有血缘的儿子继承家业，才把陆越找了回来。但在陆家没有人愿意承认他这个“杂种”，尽管他接手集团之后发展的很好，还是有无数只饿狼等着抢他手里的那块肉。

        没法直接从陆越手里抢过来，就开始打下一辈的主意。陆爷爷很老了，他们逼陆越找一个也好生一个也好，按规矩总得有个继承人。陆越心里清楚，等爷爷死了，他的“继承人”绝不可能好过。他不想让一个无辜的女性和新生命卷入肮脏的洪流，他宁愿找一个……况且他本来更喜欢男人。

        那阵子陆越陪客户去了几次荷致，听说了方沁的故事，不知道谁的消息那么灵通，连她有个儿子都知道。陆越留了个神，这个选择很合适。一个本就不干不净但有明面上身份的女人，一个没爹的男孩。他查了方离尘，除了方沁一个家人也没有，连好朋友都没有。没有依托，也就没有弱点，不会被利用、被伤害，毕竟他不重要。

        陆越见到了那个孩子。他穿着整齐普通的校服，帮方沁提包，很乖很安静地跟在旁边。陆越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他声音很自然地说爸爸好，但陆越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好像是在审视这一切，倔强地将自己从这个世界剥离出去，远远地观望。陆越觉得很有趣，那孩子分明泡在风尘里成长，花的钱没有一分是干净的，却偏要把自己当做拔了白毛的鹤，而不是脚踩黄泥的鸡。

        离、尘。可人活在世上，注定是要没于红尘。

        陆越这天按时下班，在公司楼下捡到了一个方离尘。

        “小离？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今天学校有活动吗。”陆越看到路边椅子上的人还以为是幻觉，连忙把车开了过去。他看了眼时间，他的公司离方离尘学校一点也不近。

        “不想去。来接你下班，你送我回家。”方离尘站起身，熟练地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没再给更多解释。“回家吧。”

        一路上方离尘都没再说话。陆越觉察到他情绪不对劲，开了几句玩笑也没能缓和气氛，就保持了沉默。

        今天方沁有事不在，饭后陆越拿着平板在沙发上看邮件，方离尘慢吞吞地坐到了旁边。他盯着陆越的侧脸发了会儿呆，转而把视线投向了地板。

        “他们说我脏。”方离尘说。

        声音不大，但是陆越听清了。他抬起头，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方离尘，就读懂了这只同傲的鹤的所有情绪。方离尘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因为懂事，所以他去服从，但他的心里从未接受。方沁是他的妈妈，他会敬重她，又得小心翼翼让自己不踏入那个世界半分。可无论如何他堵不住别人的嘴，那些声音就像摆不脱的梦魇，时刻提醒他本就是那个世界里的人，撕去他干净的外表，逼他融入洪流。

        陆越抬手摸了摸方离尘的头，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让黑暗中的记忆再度见光。“以前，他们也这么说我。”

        他没去看方离尘抬起头后的表情，几句话讲完了自己的故事。讲他的童年和他那被人唾弃的妈，讲陆家人为了钱使出的龌龊手段，讲他为了讨好不干不净的有钱人去过多少不干不净的地方。讲他后来去了荷致，遇见方沁，又遇见方离尘。他想自己是远不如方离尘的，他不仅接受了这一切，还用这一切换来了更多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觉得我脏吗？”陆越问。

        “不脏。”这个问题方离尘思考过很多次，在听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故事之后，答案还是没有改变。

        “那你也不脏。”陆越看着方离尘，觉得他似乎要哭了，便对他张开了双臂。“要不要让爸爸抱一下？”

        方离尘看着陆越有力的手臂，宽厚的胸膛，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不脏”。他很少感觉到别人的体温，或许这也是他隔绝世界的方式之一。最后方离尘还是挪了过去，不太熟练地把自己埋进陆越怀里。因为他突然觉得，如果能被陆越拥抱的话，他不介意落入尘土。

        方离尘搞不清自己的心情叫什么，对他而言很陌生。他去看了很多书，想找到和自己相似的情绪——最终他只找到了爱情这一个词可以解释。

        他爱上了自己的爸爸。

        这种感情的滋生不需要太多原因，像风把种子吹落，几场风雨一片泥，悄悄就长成了大树。不知道是不是从那天的谈话开始，因为他看到了不一样的陆越，又或许只是因为陆越每天对他说晚安。每当陆越回头看向他，方离尘就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脑海中的声音在大喊大叫，让陆越的目光在他这里停留久一点，再久一点，最好是永远不要移开。

        这个认知让方离尘感到恐慌。他没有很深的道德观念，也不在意什么年龄性别。他只是害怕，属于陆越的那么干净的温暖与爱，会因为他扭曲的欲望而无法再施舍给他。

        人的身体和心灵是同时沉睡的，一旦心灵苏醒，身体也就不可能战胜本能。方离尘眼中的陆越再也无法被冠上“爸爸”的名号，而是一个独立的、成熟的男性，充满鲜活的血肉与感情。他曾经以为自己会永远厌恶浅薄又原始的性，而他现在却无法关上欲望深渊的门，渴求着陆越的触碰，安抚扰乱他理智的那只深渊里爬出来的兽。

        十几岁的男孩笨拙又冲动，方离尘开始躲避陆越的目光，又回头追寻陆越的背影。他抱着陆越的西装外套，爬上属于陆越和方沁的床，想起了那个夜晚。陆越低沉粗重的喘息、赤裸的身体、盈着欲望的眼，可那都是因为方沁。他觉得方沁吵闹，又想如果换做是他，被陆越注视、占有，可能会发出更不堪入耳的声音。悲哀漫上方离尘的心头，陆越对他的爱，好比分给流浪狗的剩饭剩菜，就把他曾经唾弃的，变成了令他羡慕的。

        “爸……”方离尘含糊低呢喃，脸埋进残留着陆越气味的被子，手伸向双腿之间，握住了自己硬挺的下体，想象着那是陆越粗糙有力的大手，却只能在抚慰中越来越难耐。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陆越摸他的头，他不是为了讨好谁才叫爸爸，只是觉得真的很温暖。如果他努力当个乖儿子，是不是能把温暖留久一点。

        “小离，你在干什么。”

        方离尘瞬间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