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攥得死紧，又松开。他打消了那一瞬间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

        因为他知道，现在漫不经心诱惑的季臻是那么的敏感，脆弱，看似阳光的外表下内心已经破碎成了千万片。

        他会掩藏住自己的害怕，他会在梦里汲取他的温度，他会在不敢接受的事情发生前捂住他的嘴。

        他无法看着他爱的人坠入深渊。

        所以他抓住了季臻的手，赤红着眼睛，目光认真而隐忍：

        “我喜欢你，季臻。所以，请你对自己好一点。”

        泪珠打在手背上溅起了水花，冷漠的人泪水却是滚烫的。季臻惊愕地看着陆郁——他居然哭了。

        季臻的心一下子酸涩难耐，丝丝密密的疼痛将他的心脏包裹的严丝合缝，但他来不及注意这种奇异的感受，他紧紧抱住了陆郁，却没说出那句呼之欲出的“抱歉”，他成功改变了他的情绪，他却不觉得快乐，反而糟糕透了。

        他的心不断在告诉他——你让一个真心实意喜欢你的人伤心了。

        我为什么活着？他恍恍惚惚地想。

        “请不要再害怕了，我一直都会在。”等你鼓起勇气来爱上我。

        陆郁也回抱住季臻有些消瘦的身体。

        两个人的心，第一次贴的那么近。

        “喂，你刚刚，怎么哭了……”

        回家路上，季臻渐渐冷静下来，但想到刚刚“美人落泪”的那一幕，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他微微仰起脸，似乎在观察身边人的动作，眼神也恢复了以往的清澈，看起来不再像是刚刚那个勾人精魄的妖精，而是一只呆呆的猫咪。

        陆郁侧头看着眼前人可可爱爱的模样，没忍住伸出手梁乱了季臻的头发，在他瞪起眼睛的时候笑着松开了手，帮他提了提包：

        “嗯……苦肉计？”开玩笑的话语。

        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比较冷静淡然，如果不是刚刚看到他难过得眼睛都红了，也许季臻就当是个玩笑了。

        但面上还是装做信了的样子，佯怒道：

        “好你个小子，学坏了啊，居然敢骗我了。”

        看着季臻恢复了以往的态度，陆郁松了口气，黑沉沉的眸子里却仍有丝缕阴霾。

        到了季臻家门口，他伸手拉住要上楼梯的季臻，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会让你相信爱的。”

        季臻怔愣了一下，随即羞恼地摆脱了陆郁的大手，恶狠狠丢下一句：

        “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小屁孩还教我相信爱？”说完嗤笑一声准备往楼上走，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句低低的，埋入风声的话。

        他说：

        “我是认真的。”

        喜欢你。

        “还有我比你大，季臻。”

        季臻埋头上楼，耳朵都羞红一片，像一片可爱的粉红色云朵。自然也没看到身后陆郁侵略性但又温沉如无尽海洋的眼眸，死死锁定了他。

        是追求者也是捕食者。

        而季臻，是唯一的猎物。

        之后的日常，两人相处模式依旧，似乎先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个不真实的梦境，但季臻觉得，陆郁比之前温柔了很多，当然，这个温柔仅限于他，但对于别人至少也没那么冷着脸了。

        陆郁帮他解决他不会的难题，而季臻成绩也不断突飞猛进；季臻还经常去陆郁家里住，只是陆母无限慈爱与一丝丝欣慰的眼神让他感到奇怪。

        “哎，你说，会不会我才是陆母的亲儿子呀，有没有什么隐藏故事线。”

        季臻在脑海里同520窃窃私语。

        520态度十分坚决：

        【不可能的宿主，别瞎猜了。】

        季臻哼哼两声，没再开麦。最近系统不知道怎么回事，迷上了某手的土味视频，和他聊天都不大积极了。

        他没有发现，他正在变得越来越真实，饱满，生动。

        他也会有些小娇蛮，因为他知道，有人在捧着他，不让他继续坠落。

        以前的事情反倒像是一场梦，比这个“游戏“还模糊不清了起来，他接收着来自陆郁的喜欢，努力将不美好的忘却。

        痛又甜着。

        终于在这学期结束的时候，季臻冲到了年级第二，乔寻等人为他发来贺电，并邀请他一同去唱KTV，刘芳芳也给他送了一张贺卡，眨着眼说里面有好东西。

        季臻问了问陆郁去不去，陆郁看着眼前人亮晶晶的眼睛，勾起了嘴角：

        “去。”

        季臻便回复了消息，他准备把书包送回家再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刘芳芳给的信不下心掉在了地上，倚靠在窗户边上的陆郁看到了，微微蹙眉，弯腰捡起：

        “情书？”

        粉红色的封皮，还有一些暧昧的小爱心图案，让人难免不会想歪。

        看着陆郁剑眉蹙起，有些不悦的冰山脸，季臻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也想收到情书啊，这不是你在我旁边守着，都没人敢送。”

        揶揄的话语让陆郁耳尖微红，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捏着信的手微微紧了紧。

        季臻最喜欢逗弄纯情的陆郁，即使每次到最后总是他吃亏，他笑道：

        “被我说中了吧，你可坏了我多少桃花啊，嗯？陆同学。”

        听着有些哀怨的声音，陆郁不由垂眸浅笑，起身走到季臻跟前。他慢慢伸手抚上季臻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季臻的唇，在染上一丝鲜妍的时候，缓缓开头：

        “我赔你。桃花。”

        季臻脸颊发烫，迅速退后了几步，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潋滟着水光：

        “我才不需要。”

        陆郁深深的看着他，喉结上下动了动。

        季臻撇过视线，他忍住慌乱的情绪，转移话题道：

        “刘芳芳送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你打开看看吧。”

        陆郁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打开了信件，里面是一张折起来的纸，他拿出来打开看了看，眉头逐渐变紧，又松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季臻。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季臻凑过去，奇怪地问道。

        然后就被刘芳芳这个女生的奇思妙想，大胆勇敢给惊到了。

        眼前是一副笔触精炼，活灵活现的春宫图，看得出来画的人用心了，勾勒的人物细致入微，两条大长腿紧紧苟合男人的腰，私/处相连，激烈媾和，而处于上位的那个男人身体精壮，脸正是陆郁！只是往常冷漠的眼中沾染了情欲，狠狠掐着身下人的柳腰，大力贯穿。而处于下位的男人正是季臻，画中人衣衫半褪，面上似苦似乐，身上绯红一片，几点玫瑰绽放在胸前，一副极乐姿态。如果不是季臻本人的春宫图，季臻大概就要拍手称绝了。

        但是这幅图不仅是他本人的，还被另一个正主看到了……

        他没敢抬眼看陆郁的神情，只想钻进地缝里。平时怎么勾引诱惑他也不甚在意，只是某些东西如此清晰地摆在了明面上，难免会羞愤难当。

        偏偏身边这人还揪

        了一下他的耳朵，伏在他耳侧道：

        “笔触细腻，刻画生动，值得学习。”

        学你妹啊！季臻没忍住瞪了他一眼。陆郁却无辜地摊了摊手，把信重新装好，递给季臻，在他恶狠狠地塞进书包时，来了一句：

        “好好保存。”

        回家就给撕了，季臻有点恼羞成怒。

        回了家，换了一身便服，季臻就前往乔寻所说的KTV了。乔寻嘴上说是邀请了几个朋友，但到了之后，季臻才发现乔寻实在太谦虚了，这分明是大半个班都来了。乔寻人缘真是好的不行。

        看到季臻来了，坐在沙发上和姐妹们快乐大冒险的刘芳芳对他挤眉弄眼，用口型说“看了没有”，想到这个就来气，季臻装做听不清楚，抱歉的笑笑，径直走向了角落坐下。

        他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但他总能游刃有余对付很多人。很矛盾。

        但现在他只想坐在角落里，看别人的欢乐，静静的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死去。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还活着真是不可思议，他明明那么讨厌肮脏，讨厌腐烂，讨厌欺骗，讨厌虚伪，他自己却活成了那样。

        【げ鼡笑掩饰殇ざ。】

        520突然插入的奇怪语言打断了季臻的思路。

        季臻笑眯眯的用恶狠狠的口气说道：

        “再这样下去，你这个辣/鸡系统迟早会进病毒。”

        心里却轻松不少。

        【╰ァー个亽游荡洅适嫒的慯城里，没有苜的地，没有緟嚸﹎。】

        520机械质的声音与这些文字同步播放的样子中二极了。

        一人一统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用非主流抨击对方。

        身侧突然陷了一下，季臻转头看过去，陆郁俊美的脸对他进行了美颜暴击，季臻还沉浸在脑海中与系统的中二对决中，便不假思索来了一句：

        “￡ィ厼说綪箌深处亾怎螚⒏箛僤っ☆★。”

        陆郁愣了一下，缓缓眨了一下眼，在季臻发现了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想开口补救的时候，陆郁不慌不忙接上了一句：

        “没関系即驶亻尔巳鈈洅硪裑边。”

        ？？？季臻顶着满头小问号，却在触及陆郁幽深，侵蚀着他城池的眸子后吞下了想要问的话。

        算了算了，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中二时期呢？虽然搁在陆郁身上怎么看怎么违和好笑。

        乔寻是个麦霸，在前面抓着立麦如同上个世纪的夜总会女郎一般蛇形扭动，唱着跑调跑到姥姥家的歌，下面一堆人捧场的笑。

        “你不去唱歌吗？”

        季臻看陆郁和他一起坐到了角落里，问道。

        绚丽迷离的灯光扫射在季臻白皙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夜晚的魅色，季臻的眸色比较浅，这么看倒像块剔透的琥珀，流光溢彩。

        陆郁看着他笑了笑，他周身气质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没有人敢坐到他旁边，他也只是挨着季臻，也只是对季臻浅笑。

        陆郁是换了一身黑色的帽衫来的，骨节分明，堪比手模的手拿起一瓶水，拧开了给季臻，答非所问道：

        “你想听我唱什么？”

        季臻确实渴了，他接过水，喝了一口又递了回去。

        “我点什么你都唱吗？”

        陆郁十分自然地喝了一口季臻喝过的水，舌尖轻轻扫过牙床，默认。

        季臻没有发现不对，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恶搞，笑嘻嘻道：

        “那就来一首《死了都要爱》吧。” 既然要中二，那就贯彻到底～

        陆郁没有觉得诧异，他只是看着坏笑的季臻，心间微痒。

        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