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很热，但是被牢牢束缚住了。
季臻在睡梦中轻轻哼了一声，不大舒服地往外滚，那捆绑他的“绳索”轻轻松了松，然后是如海浪涌上沙滩般轻缓的拍打，意识又昏沉起来了。
醒来时陆郁已经不在床上了，洗手间里有水声。
季臻起身梁了梁太阳穴。没有做梦果然清爽不少。
他看了一眼洗手间，然后穿上拖鞋走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季臻吁了口气。昨日的一切在脑海中有些光怪陆离，带着暧昧与情愫，被季臻沉没在了不知名的角落。
去洗漱，季臻刷着牙，看着镜子里眼角透露着餍足的青年，皱了皱鼻子：
“还算不错。”
再接再厉。
仿佛刻意忘记了昨晚那场闹剧，季臻和陆郁都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做出什么反应和举动，吃完陆母亲手做的早餐，季臻就挥别了陆郁，动身回家了。
又仿佛在刻意提示着什么，季臻剩下的暑假也没有和陆郁联系。
夏日慢慢退却，迎来微微爽朗的秋。
提前两周开学为同三动员，陆郁撇过头，看向季臻。
他站在队列中宣誓，光为他打上了绒绒的金粉，眉目如画。
他没有看向他。陆郁眯了眯眼。
宣誓完后，人群散乱，纷纷结伴去爬山誓师。
乔寻等人也蹭到季臻跟前，几个人言笑晏晏，不知道聊了什么，乔寻亲呢地勾住了季臻的脖子，季臻也没有推却的反应，只是笑。
陆郁走到季臻身边，乔寻等人见到“官配”来了，心照不宣地笑着和季臻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暑假过得还好吗？”
迟疑了一会儿，陆郁看着季臻的侧脸，问道。
季臻转过头，目光温和疏离：
“挺好的。你呢？”
很公式化的对话，陆郁隐约察觉了什么，他垂下眼睫：
“……不太好。”
季臻却只是讶异地看了看他，没有接下去。
两个人沉默不语，却结伴而行。这种沉默没有人能插进来，也能击退想要插进来的人。
中下午日头还是有点大，夏日的尾巴拖得很长。季臻白得发光的脖颈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在日光下晶莹滚动。
陆郁抬手想叫住他，但是季臻却错身继续往前走。
心中的郁结无处抒发，一些复杂的情绪爆炸开来。
陆郁停下了脚步，声音低沉：
“为什么？”
……
季臻也只是停了一下脚步，随后继续往前走，声音模模糊糊从前面传来：
“太晒了，快走吧。”
哈。真晒。
活动在下午结束了。众人纷纷回家。
季臻第一次没有和陆郁一起走，而是打了计程车回去了。
透过黑色的玻璃，看着蓝白相间的计程车一闪而过。陆郁看着窗外，面色冷淡，握紧了拳头。
“少爷？”
前面的司机问道。
“走。”
陆郁道。会知道为什么的。为什么突然如此冷淡。
越是冷淡，那些旖旎的事情就越发清晰，越发提醒着他们曾经是多么亲密无间。
【宿主果然是故意的吧。】
季臻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面置顶的消息栏，上面显示着最近一次聊天是在一个月前。
把手机放到桌子上，他闭上了眼睛，露出一个笑容：
“当然。有落差就会更加清晰自己的欲望。”
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但莫名的，他心里也空落落的，不知所云。
夜晚，洗完澡。季臻擦着头发趴到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季臻条件反射伸手去够，但拿到后又倒扣过来放在了桌子上。
啧。鱼上钩了呀。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顺利得不可思议。
次日。学校誓师完后就是正常的学习了。季臻按照往常的点在早读铃声响起之前来到了学校。
同桌没有变化，还是陆郁。但与往常不同的是，陆郁没有看书，他面色冷淡，似乎正在等着季臻的到来。
“早。”季臻对他礼貌的笑笑，坐下后拿出了语文书来看。
“…早。”陆郁眉头微蹙，心情看起来有些差，但也不好打扰季臻看书学习，也就拿了一本书看，但迟迟不翻页。
早读四十分钟便这么过去了。或者说，这一周也就在“早”“明天见”中过去了。
没有一起吃饭，没有一起回家，没有过多的语言，似乎只是在认真的学习，为了将来能上一所好大学。
在日积月累中，无声的隔阂产生了，陆郁甚至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之前那么要好，形影不离。
他觉得心脏处有点撕裂的疼痛，好像是被迫割舍了一些东西。
周遭的同学也发现了两个人似乎没那么亲密了，一些cp党也在哀叹，说同三分手季果不其然。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陆郁知晓自己喜欢季臻，也知道他不能被他莫名其妙的“杀死”。他要做点什么。
在一天放学时，季臻收拾了书包道了“再见”准备回家，却突然被牵住了手腕。
然后被攥紧，紧跟着就是一句有些生硬的话：
“我们谈谈。”
夕阳透过云彩又穿过玻璃，打在胶着状态的两个人身上。
季臻背着光，陆郁无法看见他的神情。
只感受到那股要走的力量突然松懈了，他看向拉着的季臻的手腕，白生生的手腕已经被拉得泛了红。
“你弄疼我了。”季臻没有抬头也没有转身，就这么闷声道。
陆郁怔了一下，俊逸的脸上微微泛红，目光也凝实了几分：
“抱歉。”
他松开手，退后两步，季臻也转过身，微微仰头，示意：
“谈什么？谈恋爱吗？”
心中隐秘的想法突然被一下子击到了明面上来，陆郁张了张口，却听见季臻漫不经心道：
“哈哈，吓到你了吗，开玩笑的。你说吧。”
开玩笑啊。陆郁微微低下头，看着季臻的眼睛。
从第一次季臻走入他的视线，陆郁就觉得他的眼睛很漂亮，明明是棕黑色的眼珠子，但澄澈得仿佛载满了世界的色彩，动情的时候也诱人的不可思议，认真的看着你的时候仿佛你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是一双包容的，多情的眼睛。但也是无法抵挡的魅力。
陆郁突然觉得，可能在第一次和季臻说话的时候，某些事情就已经隐隐有些苗头了。
比如他的信仰不再是纯粹的求知，而是竭尽全力求知这个人的全部。
比如会被这个人情不自禁的吸引，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他。
再比如，如此汹涌如潮水不可退却的喜欢上他。
他喜欢我吗？
陆郁突然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样子。
他眼角漾着笑，目光明亮灼人，只是看着季臻。
他决定把自己的情意告诉季臻，无论怎样，都不想逃避，而是认认真真去面对。
即使被拒绝了，他也有追求的机会。
——他喜欢我吗？这似乎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经满眼都是他了。
“季臻，”陆郁笑容干净，天边残霞也雀跃得散发盈盈的光，“我喜……”
戛然而止。季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捂住了陆郁的嘴巴。
明明气运之子的“龙爱“已经唾手可得，但他却生生制止了这场在预料之中的告白。
季臻微微抬头看着陆郁，他和他一样惊讶，但是却不生气，只是看着他。
只是看着他。那么纵容。
季臻心里细细密密的疼，他想要大口喘气，但却压抑住了，疼痛盖过了预想中的喜悦，开出了克制的花。
他才不需要什么喜欢，他这样对自己说。捂住他的嘴只是不想听那些虚伪的爱语，明明只是想要满足欲望而已。汗打湿了薄薄的衬衣，他低下头，弓起来的身体仿佛一只将要爆发的小兽。
相比之下，陆郁要放松得多。他被捂住了嘴，但唇齿间都是属于季臻的气息。
这样的感情太过多余。爱意值也可以是身体上的爱/欲，不需要这样累赘的感情。
他尽力说服自己。心跳如鼓。
他实在太害怕了。陆郁的那份感情，似乎能杀了他。
他把捂住陆郁的手放下，低垂着头拉起陆郁的手开始奔跑。
风蹭过脸颊，发丝蹭过脸颊，躁动不安的心也渐渐平息。
就这样吧，反正只要欲望满足了这个人就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他撒手了吧。他不会再搞砸了，也不会再误会了。没有人爱他。
他们停在了男生厕所里。放学了人们都已经走光了，但季臻还是关上了门。
是时候做出那个决定了。他缓缓抬起头，脱下了外套。
不能再任由自己沉沦下去了。陆郁是一味悄无声息侵蚀人的毒药，让他无法自控。
他必须主动出击。季臻忍耐住心中的丝丝疼痛。他眼角带红，目光挑逗。
“你刚刚想说喜欢吗？”季臻慢慢咬字。
“哈，不就是想要这个？”他贴近了陆郁，湿润的气息拍打在陆郁耳侧。
感受到了陆郁身体微微战栗，耳朵也染上了粉红色，季臻勾唇一笑，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陆郁的耳廓。
却被猛然推开，一直低着头的陆郁挺直了腰身，一下子比季臻同出去了半个头。
让人不爽的身同优势，季臻漫不经心地抬头，忽略掉心里的异样，直勾勾地看着他，却发现他一脸愤怒。
真是好难得的表情啊。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他听见他哑着嗓子，十分克制地说。
对一个想要把真心献上的人这些挑逗致命又残忍，还有那种玩味，漫不经心又习以为常的态度，都让陆郁压抑的发出低喘。
愤怒、不解、难过甚至是嫉妒……都包裹了陆郁，似乎要将他吞噬。他感觉心情差到了极点。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却是他再也不想体验的感受。
可是他从来不会对季臻失望，他只会对自己失望。
他以为他们已经能坦诚相待了，但是事实告诉他，他们还隔着一个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