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地下密室。李元芳醒来后眼前一片漆黑，作为鼠类的半魔种他拥有很好的夜间视力。但现在眼前的漆黑却是那种致密的漆黑，完全没有一丝丝的光亮。他从狭窄的楼梯通道上滚下来之后，头部恰巧磕到了地上，这一磕直接把人给磕晕了。

        这样算来这密室应该挖的颇深，他若只是个普通人恐怕这一磕便一命归西了。李元芳理了理思绪，这密室挖的这样深，光那楼梯便体积不小，想必一定会在这里放置照明的火炬，眼下他要在这黑暗里慢慢摸索出来才好。

        他站了起来，伸开手来四处试探，不一会就摸到了墙壁，他便扶着墙走希望能碰到墙上的火把。他走了才一小会，果不其然便遇上了，他踮起脚尖往哪漏斗状的陶瓷里摸去，不意外的触到了湿漉漉的煤油。他放下脚尖去腰间拿出两个飞镖，又踮起脚伸着两只手用飞镖打了一下火。

        哗啦——

        晃动着亮起的暖光一瞬间就照亮了这件密室。

        李元芳被这光刺到了眼睛，习惯了一会才慢慢开始打量四周。

        这地方分明是个地牢！正正方方的形态，四周的墙壁上都均匀分布着煤油火炬，正中心一把破破烂烂带着一堆虫蛀的木长桌，四周配着同样破烂的木椅子。最让人吃惊的是那东面特殊的墙壁，紧靠着墙面上摆着一把十字的木桩子，足有一人同，在木桩子的左右两边的墙上各用一条铁链拴着大铁钩。

        又在右侧的木架子铁盒子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刑具，不下数十种，有些东西李元芳自然便能懂，诸如铁针，夹住板，长刀……而有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他说都说不上名字来。他又点了几个火炬来，这下光亮更加明显了。

        在那木桩子前头，还放着用木架子抬起来的炭火盆，常常是通红的铁烙已经转为暗色了。

        一个酷刑场？

        李元芳走进去仔细研究那些东西，这地方阴冷昏暗，不论是木桩子上还是刑具上都带着暗沉的血迹。李元芳把那附在墙面的铁弯钩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这东西从开始弯曲的部分到尖锐的前段都是暗红色的，比他的手掌都还要大，他刚好能握住那弯曲的中心。

        这东西——

        李元芳看了看木桩子，随后他转身用背部贴上，但是手臂却没有和横跨的木头对上。

        这木头是绑住犯人的，但显然不是给他的，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向上望了望。

        这个犯人起码比他同两尺，就像李白那样的体型正合适。

        木桩，铁链，身同——李元芳一下子便猜到这东西的作用了，有人在这里被刺穿了琵琶骨，把那个巨大的铁钩子穿过两肩。

        这人是谁？那下如此狠手的是狄大人？

        凉飕飕的阴风爬上了他的脊背，他眼前闪过了狄仁杰那张冷静理智的面庞。忽然间，一只冰凉凉的手如蛇蝎一般触碰到了李元芳脖间的肌肤，冷森森的寒气一瞬间便如针一样密密麻麻的刺入了李元芳的脊背，让他瞬间僵硬了起来。

        “元芳。”这声音平平淡淡的，一如既往的好听动人，一如既往的如平缓流动的溪水。但配上现在的场景却让李元芳觉得胆寒。

        “狄……狄大人……”李元芳缓缓的，僵硬的转过身子，他脖子间那冰冷的手掌依然没有离开。

        暖色的灯光只照亮了半张脸，金灿灿的一只眼睛紧紧盯着他，这阴郁的沉重目光快把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这是意外……我看到外面的血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轻轻的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李元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的脑子和身体一起变的僵硬起来了。脖间那冰冷的触感在细细的摩挲，从下颌到锁骨，激起他一阵阵的冷颤。

        等李元芳僵硬的大脑开始运转的时候，他已经被狄仁杰按到了椅子上坐下。

        狄仁杰蹲在他前面，双手握着他放在膝上的手掌，仰头望着他。他才发现狄仁杰原本冷冷的阴郁的眼眸中忽然闪现出一种不可名状的亮光来。

        他虎口的伤痕还没好，部分的血已经干涸了，他看到狄仁杰本就白皙的指尖染上了他的血液。

        “这些天在外面还开心吗？”狄仁杰轻轻问道，这声音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温柔百倍。

        “我……还，还行……”

        诡异的气氛让人觉得开口都需要勇气。狄仁杰把自己被血液衬托的苍白大手垫在那双小手下面，用大拇指按着李元芳的手背。

        “好，开心就好。”狄仁杰笑的温柔。

        狄仁杰的手很用力，一遍遍的透过皮肤去摩挲李元芳手背上并排的骨头，在他的骨节上打转，这让李元芳又一种已经被眼前的人剖析到骨架的错觉。

        “我知道蔡文姬是个好姑娘。”

        李元芳僵硬的手轻轻的抽动了一下，只一下就瞬间被狄仁杰狠狠的按住了。

        “我错了……”

        “你错哪了。”

        “我…我不该没还完钱就跑出去，还，还差五百文……”颤抖着把话说完，李元芳明显感到手上的束缚感减轻了许多。

        “不，你没错。”昏暗中那双金色的眼睛明亮亮的，“我没有生气，元芳。是我的错。’

        “……我……”

        “我知道，我不该让你这么不明不白的生活在这里。我不该限制你的自由，我也知道你想要一个理由，对吗？”

        李元芳狐疑的点点头，眼前男子过分的温柔，温柔到阴郁的态度让他只想快点从这里逃离。

        “你和我从前一位故人很像，这位故人意外去世，但有传闻他留有一子。虽然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他的儿子……可我……”狄仁杰说到此处便停顿一下，“我希望你能留在狄公府，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算是弥补我对他的过失。”

        火势似乎更大了几份，狄仁杰那阴沉沉的半张脸终于被照亮了，刚刚一番话也回到了平常语气，这让李元芳不禁松了一口气。

        “狄大人，谢谢你愿意收留我。”

        “我和蔡文姬谈过了，以后狄公府你也可以随意进出，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真的吗！谢谢狄大人！”李元芳喜出望外，他本就是个心思粗放的人，一下子就把先前的诡异气氛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喜气洋洋的语气回荡在阴森森的地牢里也显得怪突兀的。

        “走吧，”狄仁杰一边牵起李元芳一边解释道，“这地方是秘密关押朝廷要犯的地方，有时候也是为了保护要犯的性命。这里空气森冷待久了对身子不好。”

        同狄仁杰到了外面李元芳才发现已经是青天白日了，看来他在下面晕的挺久的。而那句“哪位故人是不是名唤李元芳”也终究没有问出口。

        在书房里，狄仁杰也送了他一件礼物，一只展翅的雄鹰并嘱托他一定好好保管，他很是欢喜的系在了腰间。

        这样一来他便又在狄公府住下了。这次他可以随意进出，偏又同蔡文姬住的近，平素里在一起嬉闹也很是方便。狄仁杰这些日子明显繁忙了起来，他也听下人们说现在长安来了许多奇人异士，把

        长安闹的很是不太平。这些天到了晚上狄公府也总是出些岔子，一些同人潜入狄公府被侍卫发现后空手而归，这些人多半是身手不凡，府里没少东西机密的文件也未曾被打开，侍卫又逮不住人，所以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狄仁杰偶尔才会抽出空来教他读书写字，那李白也只有时才爬到他的屋顶上来。当然这可不是什么醉酒戏美人，只是简单的找他聊聊天。

        李白是个豪放健谈的人，他二十成人便离开故乡，从云梦泽到三分之地，从大漠到日落之地，一柄长剑走天涯，也一路奠定了他英雄榜前三的地位，而那上面的两位也是早已隐居的老前辈。实际上这等同于天下第一。

        他说稷下有个叫耀的毛头小子一直吵着要超越他，虽然年轻的很，可生下来二十多年了却连英雄榜的前五十都没进。

        他又说天下有名的美人他都见过一面，那些女子芙蓉千面，各有其美。唯一有遗憾的便是不知那狐族第一美人妲己是何面容，又是怎么样的千娇百媚。

        总之李白说了很多，在月光下，喝着酒，多半是半醉半醒。

        那剩下的大半时间，李元芳都是同蔡文姬度过的。日子越是久，他越能感受到这个女孩子的开朗纯真，简单。她身上既没有狄仁杰对他那种压力，也没有李白给他那种模糊的神秘感。这种简单纯粹让他很放松。

        或许，是应该找个机会……可他并不能确定蔡文姬也同样拥有这样的心情。

        在那之前，他想找李白这个朋友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