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剑发威
书名: 鬼剑小子 作者: 刘建良 分类: 玄幻

        这时太阳已经西倾,晚霞映在周萍脸上,更添两分秀色,楚天英肆无忌惮的在她脸上巡视着,看得周萍羞不可抑。

        楚天英心中暗暗得意,想:“她虽比不上嫂子,可也是难得的美女了,待大哥回心转意,我定要求他们重新举行婚礼,我兄弟两个同时结婚,再携手铲除飞龙邪教。”一时间心摇神驰,忽地想到一事,道:“对了,周小姐,你堂堂地仙剑的孙女,为什么要比武招亲?”

        周萍脸一红,道:“以后有机会,会告诉你的,我先下去了。”旋身下台。

        楚天英一呆,暗叫:“这些女人,就是不痛快。”抱拳作个团团揖,道:“各位英雄,要抢美女的,今晚上好好回去练练拳脚,少林寺里菩萨多,正是临时抱佛脚的好地方,无心抢美女的,小子这里便多谢了,便请留空了肚子,明儿晚上,我请诸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群雄哄笑声中,他一跃下台,到龙玉凤面前,龙玉凤又喜又忧,道:“小英,恭喜你。”略略一顿,道:“天雄哥进寺里去了,他素来心高气傲,今天当着这么多人落败,只怕他……”

        楚天英一摆手,道:“输在自己弟弟手里,想来他还不至于太想不开,照我看,经过今天的事,他脑子理应清醒一些,我们也不必去寺里找他,且下山找家客店住下,慢慢再看。”

        龙玉凤只得依他,两个人下山来,找了家客店坐下,到晚饭时分,楚天雄竟然到店里来了,楚天英大喜,叫声大哥,楚天雄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道:“你小子,这半年变化可真大,怎么就成了九幽剑的弟子。”看向龙玉凤,微微一笑,道:“玉凤妹子,你比先前,好象瘦了些。”

        这么久了,这是龙玉凤听到的第一句暖人心的话,心中一酸,泪水便如决堤的河水,滚滚而下。

        楚天雄轻握她手,去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来,替她拭去泪水,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刚才师父骂了我,我从此知道错了,今天一是我们重逢,二是小英有望成为地仙剑的孙女婿,双喜临门,快莫哭了,笑一笑,我们好好的喝一杯。”

        楚天英直跳起来,道:“这才是我原来的大哥,嫂子,夫妻团聚,让我先敬你们一个团圆盏儿。”

        龙玉凤收了泪,心中欢喜无限,喝了一杯酒,楚天雄道:“小英,娘过世了是不是?”

        楚天英点了点头,道:“是,娘死前一直在念叨着你。”

        “娘。”楚天雄遥望故乡,泪水滚滚而下。

        楚天英道:“大哥,你也不必太伤心了,你和嫂子能团聚,是娘最大的心愿,娘在天有灵,现在该笑得合不拢嘴了。”

        楚天雄泪水微收,喝了一杯酒,看了楚天英道:“小英,这半年多,你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快把你的事,一一说给大哥听。对了,我好象听说你曾和北雷神合作,大战南雷神,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楚天英点头,道:“是,当时因为我犯糊涂,要把嫂子嫁给雷震远的儿子雷九鸣,后来知道错了,找上门去,恰碰上北雷神去找雷震远比试,我俩便合力射了他一十八箭。”

        “真有这样的事?”楚天雄盯大了眼珠子:“当时我是怎么也不相信,对了,要把你嫂子嫁给雷九鸣又是怎么回事?”

        龙玉凤脸一红,道:“小英,不要说。”

        楚天英哈哈一笑:“这有什么说不得的,说我是一定要说,但我这半年的遭遇实在太多,而且有许多莫名其妙,三天三夜只怕也说不完,所以大哥,我先问你一件事,听说妙目大师之所以大开山门,破例收你为弟子,是因为你铲除了那乌龟船上的魔教余孽,我问你,杀那人妖之前,你有没有问爹爹的事?”

        楚天雄用力点头:“当然问了,我擒住那人妖,用各种刑罚拷问了他三天三夜,讯问爹爹的事,但他始终说不知道,说从未见过爹爹,所以我看爹爹的事和他无关。”

        “那么,爹爹那天晚上到底碰上了什么事?”楚天英陷入了沉思中,喃喃自语:“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做梦也想象不到的事。”忽地看向楚天雄:“大哥,在你眼里,什么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楚天雄凝神想了一会,看向他,上下扫视了一通,道:“若我现在来说,你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楚天英龙玉凤一齐笑了起来,龙玉凤看着近在咫尺的楚天雄的笑脸,心中暗想:“这是我天天梦想的事,今天终于好梦成真了。”

        楚天英开始诉说自己这半年来的遭际,再无丁点隐瞒,许多事龙玉凤也是第一次听说,听得睁大妙目,惊呼不已。

        楚天雄兴致极浓,喝光了一坛酒,又亲去端一坛酒来,楚天英酒来杯干,便是龙玉凤也兴奋不已,喝了不少的酒。

        楚天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醉倒的,当他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的时候,只觉头痛欲裂,便知道自己昨夜一定是醉了,内气运转一周天,头脑即刻清醒了许多,想:“大哥和嫂子不知怎么样了,他们一定也醉了。”

        便在这时,他感觉出自己身边还躺着一个人,并且就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原来大哥和我一床睡。”他低笑一声,也不想睁开眼睛,道:“大哥,你和我睡,嫂子一定有意见了。”

        感觉楚天雄动了一下,却没应声,楚天英笑道:“怎么,不好意思和嫂子睡,嘿,我跟你说,你们……”他边说着,压在楚天雄脖子下的手弯过来,摸到楚天雄身上,说到这里,他突然觉出了不对,急睁开眼睛,撑起身子看时,瞬时间就呆住了。

        睡在他旁边的,不是大哥楚天雄,是龙玉凤。龙玉凤全身赤裸,而他环过来的手,抓着的,正是她的乳房。

        “啊。”楚天英一声惊叫,一跳而起,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是一丝不挂。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呆若木鸡,脑子里一团糊涂,再想不起任何事,看龙玉凤,龙玉凤紧闭着眼睛,两行泪水,却从眼角不绝的流出来。

        龙玉凤是醒着的,意识到这一点,楚天英如给火烧了一下,一把抓过衣服裤子一套,飞身出房,到店门口,差点和一个人撞倒一起,那人叫了一声:“楚公子。”正是周萍。

        楚天英不答她话,身子一晃,一闪身出了店子门,展开轻功,竭力狂奔。

        他脑子一片狂乱,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敢想,只是向前狂奔,不管前面是山是水,也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累到极限,就倒头睡倒,醒来了,再没命的跑,他不能让脑子想东西,绝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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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跑了多久,是十天二十天,还是两个月三个月,也不知跑了多少地方。慢慢的,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这一天,他到一个潭边喝水,忽然在水里看见一个毛绒绒的怪物,他吓了一跳,但随即明白了,那就是他自己,这时的他,脸上生出了浓密的胡子,长的差不多有半尺深,纠结卷曲,头发象一蓬乱草,许多还和胡子缠在一起,于是整个脑袋看上去,就是一个杂乱的草窝,惟一还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眼睛。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在狂奔中撕裂,这时他身上穿着的,是用老虎皮缝制的兽皮衣裤。

        这已是一个不成人形的人。

        看着水中的自己,他慢慢的咧开嘴笑了起来,然后纵声长笑,笑声惊起几只野鸡,扑愣愣的飞入了远处的杂草中。草丛中开着几朵不知名的小花,黄黄白白,在微风中轻轻舒展着腰肢,楚天英愣了一愣,想:“花开了,又是春天了吗?”

        翻过一座小山,山坡下便是大路,三三两两的行人车马,南来北去,树丛中掩着几间屋宇,一根旗杆上,扬着一面旗子,大写着一个“酒”字。

        楚天英咽了一口口水,慢慢的在坡上坐了下来,又躺了下去,蓝天白云,空气中有淡淡的花的清香,一只红晴蜓飞过来,落在他的头发上。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风声微响,两个人来到了身侧不远处,从身法上听来,武功竟都不弱,一个声音道:“呆会那丫头带了人必会从这路口过,道长出马,打他们个人仰马翻然后把安飞那小崽子抓来,到前路再交给我。”

        另一个声音嘎嘎笑道:“你这做师叔的,竟然去算计小辈,可了不起得很哪。”嗓子沙哑,说是笑,倒清象一只乌鸦在叫。

        先前那声音恨恨的道:“谁叫安子平那死鬼不识相,即不肯入教,又不肯把掌门令符交给我,道长助我演这一出捉放曹,安梅那小丫头感激涕零,我说话才有份量。”

        “安子平?”楚天英对这名字似乎有点印象,慢慢一想,忽地想起:“难道这人说的是辽西剑派的掌门人安子平,这人与雾灵山的雾灵子并称关外双剑,辽西派弟子数千,在关外势力极大,难道安子平竟然死了,安子平只有一个师弟朱贵,这人既叫他师兄,自然便是那姓朱的了。”

        那乌鸦嗓子道:“老道听说那安梅可是个美人坯子,何不由老道直接把她掳了去,搜出掌门令符,人归我,令符归你。”

        朱贵急道:“那不行,追魂剑最后三招的口诀例来只传给掌门人,现在只有安梅这丫头一个人知道,她若受辱自杀,我的希望便落空了。道长放心,等我一步一步把这臭丫头逼上绝路,她不得不把掌门令符和追魂剑最后三招的口诀一齐交出来时,那时我一定把她送到道长的金鸦观,供道长享用。”

        “金鸦观,怪不得声音象乌鸦叫,原来是乌鸦道人这贼道。”楚天英瞬时间明白了对话两人的身份。

        乌鸦道人名列四邪之一,是关外出了名邪恶难缠的老魔。楚天英心中冷哼一声:“这朱贵按说也是侠义门人,竟和乌鸦道人这种邪魔一起算计自己的小辈,他这个朱字若改成猪字,倒是合适。”

        朱贵与乌鸦道人合计停当,分头离去。这两人也算高手,与楚天英近在咫尺,竟没能发觉他,武功修为到乌鸦道人这个境界,数十丈内有人无人,光凭呼吸就知道,然而此时的楚天英,内力日增,呼吸绵绵密密,若有若无,虽不到先天之境,却已渐由有象入无象,一步一步接近无象无形之境。

        “我得管这闲事。”楚天英坐起身来,远远的一列人马正从路口转过来,虽至少还有两三里路,但楚天英锐目如电,将这些人看得清清楚楚。这行人约有二十来人,都是身背宝剑,中间一个女子,约模二十岁左右,清清秀秀的一张瓜子脸,一身白色紧身劲装,鬓边还戴了一朵白花,俏丽中带着三分哀伤。紧挨她马旁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浓眉大眼,颇有两分虎气。

        “这小家伙是安飞,那姑娘便是她姐姐安梅了,姐弟俩都戴了孝,安子平果然死了,这一行人里面没有好手,谁也挡不住乌鸦道人出手拿人,哼。”楚天英低哼一声:“一只乌鸦一头猪,这两只畜牲撞到我手里,也算他们倒了血霉。”他脑中一转,已有定计,走下坡,便迎着安梅一队人走过去,看看到近前,他手中早捏了一根小树枝,一弹,安飞坐的大黑马人立起来,楚天英就势往马蹄下一滚,抢天呼地便叫了起来:“踢死人啦,我这命十条去了九条啦,还剩一条也吃不了饭喝不了酒了啦。”

        安梅急跳下马,伸手便来扶楚天英,叫道:“大叔,你没事吧。”

        楚天英一愣:“为什么叫我大叔,我比你可大不了几岁啊。”但随即明白了,不由苦笑。他蓬头鸠发,便天王老子也看不出年纪来,安梅只叫他大叔没叫他大爷,已算是十分的情面了,顺势叫道:“你这丫头好没眼,既叫我大叔,既知道我的骨头老了,我一把老骨头,哪经得你这匹大黑马又踢又踩的。”

        “姐姐,他想打秋风。我的大黑马根本没有挨着他。”安飞绷着小脸在马上叫。

        “你这小哥子岂有此理,什么叫打秋风,现在明明是春天了,大叔我要打也只打春风。”楚天英扯起脖子大叫,眼见安梅伸手来扶,身子一缩,叫道:“走开,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我是老男人了,但道理可没变,不是男人老了就变成女人了,就可以和小姑娘拉拉扯扯了。”

        安梅脸一红,尴尬的缩回手,眼见楚天英半疯半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前面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转回马来,沉着脸看着楚天英道:“兀那疯老汉,你想做什么?”

        安梅忙道:“大师兄,你别吓了他。”

        “原来这是他大师兄,身子板倒结实,只不知经得起乌鸦道人几袖子。”楚天英心中转着念头,一缩身子,半躲到安梅身后,道:“对呀,你别吓唬小老儿,小老儿可不经吓,万一吓得见了阎王,这人命官司你就打定了。”

        安梅这大师兄叫王晓,性如烈火,若认起死理来,连师父安子平也敢顶撞,却最听安梅的话,这时一皱眉,强自缓了语气道:“这位大叔,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可还要赶路。”

        安飞这时插口道:“早说漏嘴了,他想打春风。”

        楚天英大好笑,道:“对呀,这位小哥子比你聪明,我老汉就是想打春风。”

        他说得滑稽,安梅忍不住抿嘴一笑,道:“这位大叔,这样好了,我看前面有间酒店, 我请你喝酒,算是赔礼,好不好?”

        “有酒喝,好好。”楚天英手舞足蹈,道:“姑娘,你是好人,但下酒要有下酒菜才好,干脆你还请小老儿吃烧鸡,好不好?”

        安飞一嘟嘴:“想得倒美。”

        安梅却点头道:“好,就请你吃烧鸡。”

        “姐。”小家伙有气了。

        楚天英哈哈笑:“小哥子,别那么小气,你请我吃烧鸡,待会我请你吃乌鸦,好不好?”

        “呸,你才吃乌鸦。”安飞呸了一口。

        楚天英一脸正色道:“别呸,那乌鸦美味得紧,等闲人可还吃不到。”

        后头上来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跳下马来,对楚天英道:“大叔,会骑马吗?不会骑马也不打紧,我帮你牵着缰绳。”

        “你这小老弟,太也小看人,谁说我不会骑马了。”楚天英大是愤愤然,一扳马鞍,腾身跨上,却故意来个倒骑马,上马四顾:“咦,怎么老汉这马屁股是生在前面的,真是奇哉怪也。”

        这时安飞也给他逗笑了,去他马屁股上打了一鞭,叫道:“戏文中有张果老倒骑驴,你这叫疯老汉倒骑马,吃烧鸡去吧。”

        那马急奔而出,楚天英身子往前一栽,差点摔下马来,急抓着马尾巴,口中大呼小叫:“啊哎,摔死小老儿了,你这小哥想谋财害命啊,老汉可没钱。”

        安梅一行人哈哈大笑,这时让马给楚天英的那汉子凑到安梅面前:“师妹,这人有诈。”

        安梅一凝眉:“六师兄,你看出什么了。”

        那六师兄道:“这人带的那两大袋箭,铁羽钢翎,绝轻不了,背的那张弓也十分的古拙雄奇,一般的汉子只怕拉不开。

        安梅缓缓点头:“你说得不错,大伙儿留点神。”

        他旁边的王晓怒叫道:“这老家伙原来在弄鬼,待我赶上去,一剑挑出他的黑心来。”

        安梅急拦道:“不要胡来,他又没做什么,你就是性急。”

        那六师兄道:“咱们明里不动声色,我待会借着帮他牵马,紧跟着他,他背弓带箭肯定善于放箭,我挨着他,他一动,我就出剑,叫他的弓箭发挥不出威力来。”

        楚天英虽远远奔在了前面,安梅几个的对活却全落在了他耳朵里,暗暗点头:“安梅这六师兄精明厉害,那大师兄却是个草包。”

        他可不知道,安梅这六师兄叫卜算,最是精明多智,安子平在日,有什么事时,也总找他商量。

        到酒店来,安梅果然叫了一坛酒,一只鸡,另有几样小菜,请楚天英吃。安梅一行人另叫了几桌,卜算却对楚天英道:“大叔,我来陪你喝两盅。”

        楚天英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怪笑道:“好咧,咱爷俩碰一杯。”撕了半只鸡,一碗酒一口鸡,大快朵熙。

        正吃着,远远的听得脚少声轻点,楚天英知道是乌鸦道人来了,怪叫一声道:“晦气,晦气。”

        卜算一直留神看着他,道:“大叔吃得好好的,如何叫晦气。”

        楚天英道:“我自吃得好好的,偏偏有乌鸦来怪叫,乌鸦进门,不是晦气是什么?”

        话未落音,嘎嘎一阵怪笑,店门口堵了一个人,楚天英自然知是乌鸦道人,斜眼看去,但见乌鸦道人一身黑色道袍,头顶通天冠,身材高瘦,一双黄眼睛,在眼眶里深凹进去,鼻子却尖尖的凸了出来,前端微呈钩状。

        楚天英暗叫:“这老道真不愧姓了这个号,果然是一副乌鸦嘴脸,别就是乌鸦成精吧。”

        辽西剑派的人自然都识得乌鸦道人,纷纷跳起来,拔剑在手。安梅一把将安飞拉到了身后,但安飞却偏偏跨开一步,执剑在手,怒视着乌鸦道人,倒也气势凛然。

        乌鸦道人黄眼一扫,仰天一阵怪笑,道:“安子平已死,老道也不想动手,安子平据说收得有一枝千年雪参,你们拿了雪参,到金鸦观来换还这小鬼吧。”说着一步斜跨,伸爪便向安飞抓去。

        “贼道看剑。”安梅一声娇叱,一剑向乌鸦道人胸口刺去。

        乌鸦道人在安梅脸上一扫,淫笑道:“安老鬼果然生得好女儿,何不随老道去快活。”喝声:“撒手。”伸指去安梅剑上一弹。

        安梅身子一震,退了一步,宝剑却并未撒手,楚天英在一旁冷眼看着,暗叫一声:“不赖,这一干人中,多半以她功夫最好。”

        安梅深吸一口气,唰唰唰,连环三剑,当胸刺去,同时喝道:“六师兄,带了小飞快走。”

        辽西剑派众人这时一齐攻上,王晓一声大喝,一步跨上桌子,凌空刺下。

        楚天英暗叫:“这是个拼命三郎,功夫比他师妹可差远了,不知他这大师兄是怎么当的。”

        群剑齐至,乌鸦道人全然不惧,怪笑声中,长袖一扫,将攻来的十余把剑尽皆荡了开去,左手一把捏着王晓劈胸刺来的剑招,叫道:“臭小子敢来送死。”一抖一送,王晓撒手放剑,给乌鸦道人一剑柄撞在胸口,顿时鲜血狂喷。

        “大师兄。”安梅悲呼一声,左手挽个剑诀,一剑刺出,剑到中途,突地爆出三个剑点,分刺乌鸦道人头脸胸腹。

        楚天英暗暗点头:“这一剑有点意思了,追魂剑享誉关外,确实还有点名堂。”

        安梅这一剑,叫“一剑三星”,是追魂剑中的杀手绝招“七步追魂”的第一剑。“七步追魂”共有七剑,乃是追魂剑的精华所聚,尤其最后三剑,威力最大,向来只传掌门人。

        对着这“一剑三星”,乌鸦道人倒也不敢托大,身子斜走,右爪陡伸,已搭到安梅左肩。谁知安梅不挡不架,“七步追魂剑”第三式“五鬼索命”使出,宝剑一环,挽起一团剑光,圈向乌鸦道人脖子。乌鸦道人若不避这一招,固然能拿住安梅肩井穴,但自已的脑袋可也要和脖子分家了。

        乌鸦道人始终未用全力,安梅如此不顾性命狠扑,终激起他无边孽火,一声怒叫:“臭丫头,真个想死,道爷就成全你。”

        左手袖子一卷,右爪当胸抓来,这一全力出手,声势大是非凡,指尖竟然发出哧哧的气流声,不愧名列四邪八怪的老魔。

        谁知安梅这会儿却不拼命了,扭身就走,乌鸦道人哪里是个肯放手的,一步跨出,对着安梅头顶一爪抓下,便在这时,安梅忽地下蹲,身子左旋,右手剑在左手衣袖的掩护下,闪电般松手射出,直射向乌鸦道人胸口。

        安梅这一招,乃是“七步追魂”的第三式“嫦娥望月”,名字好听,却极是厉害。她于转身奔逃之际突地反身,这是出人意料之一;右手执剑,却向左旋,剑从左袖下射出来,这是出人意料之二;一般来说,使剑之人都是剑不离手,她这一式却是将剑象暗箭一般射出,这是出人意料之三。

        安梅这式,果然将乌鸦道人打了个措手不及,眼见白光一闪,剑已及胸,登时将乌鸦老道吓出一身冷汗,但老道不愧身经百战的老魔,前冲的势子往下一沉,一张口,竟硬生生咬住了剑尖。

        楚天英暗叫一声:“可惜,小丫头功力再强得两分,非把乌鸦老道胸口射一个透明窟窿出来不可。”

        安梅随手拾起王晓落在地下的剑,回身又斗,其他师兄弟也一齐杀过来。乌鸦道人给她刚才那一剑杀出了真火,长袖飞舞,乌鸦袖全力展开,刹时间但见满屋宝剑乱飞,安梅一干师兄弟大多握不住宝剑,有两个更给他长袖打得飞出店外,鲜血狂喷。

        安子平当时因儿子太小,对安梅悉加栽培,安梅悟心又极高,因此剑术远在同门师兄弟之上,但与乌鸦道人这等称雄黑道数十年的老魔头比,终于差得太远,先前三招打了老道一个粗心大意,这会儿可再没这等好机会,给老道一双袖子拂得东倒西歪,苦苦招架,再递不出剑去。

        但她最关心的是弟弟安飞,百忙中厉声长叫:“六师兄,快带了小飞走。”

        乌鸦老道一声冷笑:“谁也走不了。”一袖将安梅拂开,左爪径来抓安飞小手。安飞人虽小,胆气却足,昂然不惧,唰的一剑,急削乌鸦道人手腕,力道虽弱,功架却是十足。

        卜算坐在楚天英桌上,始终未曾动手,也未依言带安飞走,因为他摸不清楚天英的底,如果楚天英是敌人,他一离开,楚天英解下弓箭一顿乱射,师兄弟死伤必重,这时眼见安飞初生牛犊不畏虎,不但不知退避,反而直送上虎口去,知道再也迟疑不得。安飞勇气虽佳,但勇气不等于实力,绝对连乌鸦道人半招也接不住,不过卜算知道就算自己上去也同样是白搭,他脑子灵活之极,霍地端起一碗汤,劈脸就向乌鸦道人泼去,口中大叫:“看我淋湿你的乌鸦毛。”同时一伸手,将安飞拉到身后。

        一碗汤泼到身上,不痛不痒,但卜算算定,似乌鸦道人这等凶名贯江湖的老魔,必定自重身份,虽然淋上一碗汤无关紧要,但面子上下不来,必然闪避。

        果然,乌鸦道人一声狂叫,闪身急退,一掌将一名辽西剑派弟子打得鲜血狂喷,复又扑将上来,安梅迎头拦截,给他袖子一拂,连人带剑扫出数步。

        卜算知道此时拦是拦不住,跑可也跑不了,眼珠急转之际,忽地对楚天英道:“前辈,你说请我师弟吃乌鸦的……”

        他这是冒险赌一把,楚天英身有武功他是绝对肯定的,只是一则不知道是友是敌,二则更不知道是不是乌鸦老道的对手,但这时再无办法,想起先前楚天英的话,便就来搏上一搏,反正是死,死马权当活马医。

        “这时候才想起我老人家,笨哦。”楚天英将口里的鸡骨头拿出来,对着乌鸦道人一伸手:“慢来。”

        似乌鸦道人这等高手,自然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始一进来,店中有些什么人就全收在了眼底,楚天英怪模怪样,人人惊慌失措,就他一个人漫不在乎的大吃大喝,这一切都过于反常,乌鸦道人便摸不清他的路数。这时若是别人这么伸手一拦,他绝对不理不睬,但楚天英这么一伸手,他却心生迟疑,步子一停,冷眼看着楚天英道:“你是哪条道上的?”

        楚天英哈哈一笑道:“我是外面那条泥巴道上的。”

        他的话过于滑稽,便是在这种凶险情况下,仍有几个辽西派的弟子笑出声来。

        乌鸦道人黄眼凶光毕露,冷哼一声道:“你想找死?”

        楚天英大大摇头:“找死?不,我为什么要找死,啊,我知道了,你这老道不安好心,想我死了好给我做道场赚老汉的银子,哈,我为什么要给你生意做?”

        他装疯卖傻,乌鸦道人越发看他不透,冷眼将楚天英上下扫视两通,眼见他打扮不伦不类,心中暗叫:“莫非真是个老疯子,给个老疯子吓住,我乌鸦道一世的威名往哪里放?”

        暴叫一声:“我毙了你这个老疯子。”挥袖欲上,楚天英却又是一伸手:“慢着。”乌鸦道人便又停下。

        这次他怒火中烧,为什么还肯停下,因为他赫然发觉,楚天英那手虚摇两摇,指的却恰好是他的空门,虽是虚招,也已弄得他惊魂不定。道:“又想做什么?”

        楚天英嘻嘻一笑,突地一抱拳,道:“我想求道长一件事。”

        他前倨而后恭,乌鸦道人全然摸他不透,道:“什么事?”楚天英道:“是这样,我老人家穷极无聊,刚才在外面路上打这位小哥儿的春风,说好了,小哥儿请我吃烧鸡,我请他吃乌鸦,现在烧鸡落肚,只剩骨头半根,但乌鸦却全无着落,所以只有求道长,借乌鸦一用,待老汉拔毛煮沸,放上油盐佐料,还了小哥儿的鸡债,千万帮忙,拜托拜托。”他抱拳连连作揖,安飞首先笑了起来,安梅等人一齐轰然大笑。

        到这会儿,乌鸦道人终知道楚天英是戏弄他了,一张脸黑得就象乌鸦背,冷笑道:“好呀,只要你牙口好,胆子大,不妨就来吃吃看。”

        楚天英大喜,对安飞道:“道长答应了,问你牙口好不好呢?”

        安飞一张嘴,露出两行大豁牙,道:“我刚换牙,新的还没生出来呢?”

        “哎唷,这牙口可不好。”楚天英苦起了脸,想了想道:“也将就吧,但你的胆子呢?”

        安飞一叉腰:“少爷上山敢打虎,下海敢擒蛟。”

        “好。”楚天英一拍巴掌,道:“你就上去,刚才你姐使的那三招你会不会?”

        安飞点头:“会。”

        “就用那三招,把那老乌鸦叉来烤着吃了。”

        “好咧。”安飞真个仗了剑就上去了,这可把安梅吓坏了,叫道:“小飞,不可孟浪。”急要上前阻止,却给卜算一把拦住了,低声在她耳边道:“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反正跑不了,且看这怪人的。”

        乌鸦道人眼见安飞挺着剑过来,怒极反笑,暗叫:“这人果是个老疯子,且看我一掌拍死这小鬼,再斩了这老疯子。”

        安飞走近,喝一声:“死乌鸦看剑”。一招“一剑三星”刺出,剑尖冒起三点寒星,分刺乌鸦道人头脸胸腹。

        乌鸦道人背手不动,安飞这点功夫,全然不放在他眼里,打定主意,待安飞剑及身时,才出袖拂剑伤人。

        他打得好主意,却不知他算人,人亦算他,而楚天英手中的算盘,却要比他高明得多了。

        安飞的剑堪堪及身,乌鸦道人右手方要动,便在这时,右肩井上一麻,一条右臂刹时间麻木不仁,仿似不是自己的一样。这时再换手已然不及,只觉胸口微微一痛,剑已入肉,眼见便要在胸口戳一个透明窟窿出来。

        乌鸦道人这一吓,当真魂飞魄散,好道人,急凝气于胸,着剑处竟倏地凹进去两三寸,安飞这一剑,本要戳进他胸口去,结果只戳进去半寸不到,但也已叫乌鸦道人受伤出血。

        乌鸦道人肩井这一麻,自然是楚天英弄的鬼,他右手将一根光鸡腿在口里舔来舔去,左手却在桌子下暗捏一小片鸡骨头,看准时机,伸指弹出,他运的是阴功,鸡骨头上不带半点风声,乌鸦道人又是漫不在乎,竟在全无防备下中了他暗算。

        安飞一剑见功,安梅几个又惊又喜,又可惜,又奇怪。

        说时迟,那时快,安飞第二剑“五鬼索命”又已使出,圈向乌鸦道人脖子。

        乌鸦道人这次再不敢托大,双手齐出,一手护身,一手伤敌,同时脚下更侧身急闪。想法可谓十拿九稳,他已猜到可能是楚天英暗中捣鬼,那么这次就算楚天英再捣鬼,打他左手打不了他右手,便双手齐中,他脚下也早已闪开,自保绝对无虞。同时死死盯着楚天英双手,果见楚天英左手似乎动了一下。

        楚天英弹指太快,乌鸦道人没看清楚,但他心中已经笃定,因为即使楚天英真的弹出了暗器,那么他的办法仍然管用,但他再也想不到的是,手脚皆无异常,背后大椎穴上却突地一麻,这一麻恰在他手脚将动未动这际,而那大椎穴是人身大穴,一旦中招,全身麻弊。

        乌鸦道人已知道是楚天英搞鬼,但他却想不清,他是面对着楚天英的,楚天英的暗器怎么能打到他背上的大椎穴呢?他哪知道楚天英身怀阴阳两气,方才鸡骨头弹出,起手是阴劲,到越过他身子,暗伏的阳劲忽地发动,带着鸡骨头一旋,反射回来,就打在他的大椎穴上了。武功之道,差之毫厘,去之千里,而他与楚天英的差距,又何止毫厘?

        眼见安飞一柄剑急转而来,自己全身却如死了一般,半点也动弹不得,黄豆大一滴的汗水瞬时从乌鸦道人脸上急冒而出。但老道横行一世,终是有些真本事,百无一计之际,忽地气运双膝,往前一跪,身子倏地跪了下去,安飞一柄剑,刚好从他头顶削过,将他一丛灰发连同束发的高冠一同削落。

        楚天英拍手高叫:“乌鸦老道下跪了,好心的公子少爷,你行行好,施舍他两个吧,菩萨保佑你姐姐嫁个好姐夫呢。”

        辽西剑派一干弟子轰堂大笑,只安梅红了脸,瞟一眼卜算,垂下了头。

        楚天英锐目如电,她这一眼自然逃不过楚天英的眼睛,暗笑一声:“小丫头原来爱上了她六师兄,不过这小子脑子灵光得紧,倒也配得上她。”

        在一个小毛孩子剑底受伤下跪,乌鸦道人一生哪受过这等羞辱,激怒欲狂,厉叫一声,霍地里冲天而起,撇开安飞,竟笔直向楚天英扑来,半空中双脚绻缩,双爪戟张,指尖气流涌动,嗤嗤出声。

        乌鸦道人这一招,是他平生绝学之一,称做“恶鸦扑食”,一旦接敌,爪抓脚蹬,叫敌人防不胜防。

        楚天英却是全不在乎,直到乌鸦道人身到中途,才蓦地大喝一声:“要吃乌鸦的小子,还不用第三招。”同时间右手一抖,手中鸡骨头急射乌鸦道人膻中穴。

        膻中穴在两乳之间,亦是人身大穴,中者轻则手脚瘫软,气促急咳,重则闭气丧命。但问题在于乌鸦道人的双手正护在胸前,只须稍稍一沉,便可将鸡骨头挡开。

        乌鸦道人也是这般想法,只待鸡骨头及身,便要以爪拂开,余下的一爪双脚,势要将楚天英立毙当场。

        他再也想不到的是,楚天英这一根鸡骨头上同样蕴含了两重劲力,第二重阴劲直待鸡骨头飞到中途,才突地发力,加上第一重阳劲,两劲相叠,速度陡然间增快一倍,只一闪,倏地一下就打在了乌鸦道人的膻中穴上,而老道枉自将一双澄黄的乌鸦眼睁得老大,却硬是没能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鸡骨头打在自己身上,不闪不挡。

        而在乌鸦道人背后,小安飞一个漂亮的错步飞身,宝剑从袖底飞出,正钉在乌鸦道人的背心上,透胸而过。

        其实乌鸦道人挨了楚天英一鸡骨头,一只脚已经进了阎王殿,安飞补这一剑,只是猪八戒打死蛇,多添一个眼而已,然而落在安梅等人眼里可就大大不同了,先是一愣,随即就大声欢呼起来。

        安飞这小鬼头甚是懂事,过来对楚天英抱拳道:“多谢前辈援手。”

        楚天英哈哈笑:“乌鸦换鸡,我也不亏,我还有一口猪,晚上跟你换只烧鹅怎么样?”

        安飞一愣,卜算飞步过来道:“那太好了,师弟,和老前辈换了。”

        辽西剑派有几个弟子受伤颇重,安梅安排他们就在店中养伤,其他人随后上路。安飞一步不拉的跟着楚天英,楚天英便逗他开心,顺带有一搭没一搭的套小鬼头的话,明白了许多事。关外武林盟主程百望在五指山自己的山庄里召开七派十八帮大会,讨论加入飞龙教的事,在此之先,七派十八帮已有好些帮派单独接到飞龙教的邀约,辽西剑派也接到过,安子平当场给拒绝了,但不 多久,便莫名其妙的惨死,辽西剑派怀疑是飞龙教下的手,只是查无实据,安梅这次率人参加大会,一是要竭力反对加入飞龙教,二是要请程百望出头,替父亲安子平报仇。

        听安飞说了就中原因,楚天英暗哼一声:“又是飞龙教,鬼爪子竟然伸到关外来了,那头猪显然和乌鸦道人都是飞龙教的人,所以才合谋算计自己的小辈,骗取掌门令符。”

        走出不远,迎面一骑驰了过来,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安飞道:“是朱师叔。”说着撇了撇嘴。楚天英知道是朱贵了,见卜算向自己瞟过来,微微一笑,仰头向天哼道:“一口猪换一只鹅,划得来呀,划得来。”

        卜算神色一动,一勒马,凑到安梅耳边说话去了。楚天英知道他猜破了自己的哑谜,也懒得听他的话,冷眼看那朱贵,白净面皮,留着一撮山羊胡子,这时一脸皮惊疑不定。

        安梅打马过去,抱拳道:“师叔。”

        朱贵哼了一声,眼珠子乱转,道:“路上没什么事吧?王晓呢?”

        安梅道:“我们在前面店子里遇上了乌鸦道人,大师兄给打伤了,留在店中养伤。”

        朱贵一脸狐疑道:“乌鸦道人就只打伤了王晓,没做其他的事。”

        卜算插口道:“他倒是想做其他的事,可惜给小师弟一剑戳了个透心凉,成了一只死乌鸦,做不了事了。”

        “什么?”朱贵大吃一惊:“乌鸦道人死了?不可能,安飞这小子有什么本事杀得了他?”

        安飞胀红了小脸,道:“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师叔不信,那死乌鸦的尸体就在背后的马上驼着呢,尽可去看。”

        朱贵又惊又疑,看了乌鸦道人的尸体,“啊”的一下惊呼出声,楚天英在前面暗暗冷笑:“这下猪脑袋有得猜了。”

        果然朱贵连声追问,卜算已猜中楚天英说的猪便是朱贵,便接口和朱贵瞎掰,把楚天英在中间的作用省过不提,只说乌鸦道人和安飞斗剑,给安飞施展追魂七剑中的绝招一剑杀了他。这小子很有点编故事的天份,编得天花乱坠,吹得口沫横飞,听得朱贵一愣一愣的,不信吧,乌鸦道人的尸体在那摆着,信吧,可实在难以相信。

        楚天英看得出来,辽西剑派的小辈都不喜欢朱贵,安梅只是强自维持着礼数,但听了卜算的话,也动了疑心,便任卜算去戏弄他,到后来安飞这小鬼头也看出了蹊跷,帮着卜算胡吹,一大一小一搭一挡,听得楚天英大乐。

        傍黑时分,一行人到了程百望的擎天山庄。

        程百望外号“擎天一柱”,是关外武林响当当的角色,仅论武功,他还不如雾灵山的雾灵子和安子平,但雾灵子为人阴冷狠辣,安子平则又过于暴燥刚烈,而程百望厚重仁义,极富人望,所以倒是他做了七派十八帮的盟主。

        通报进去,程百望飞步迎了出来,他六十多岁,豹眼浓眉,颌下一部白须,满脸红光,颇具威势。安经拉了安飞抢上拜倒,哭道:“程伯伯,我爹爹给歹人害死了,求伯伯做主。”

        程百望虎目含泪,扶姐弟俩起来,道:“这件事我们一定要查到底,查出真凶,伯伯便拿出这条老命,也一定替你爹爹报仇。”

        安飞叫道:“不要查,一定是飞龙教的人下的手。”

        朱贵在一旁插口道:“小孩子没凭没据的,不要胡说。”

        安飞眼喷怒火,道:“就是飞龙教,他们要爹爹入教,爹爹不答应,他们便害死了爹爹。”

        “加入飞龙教有何不好?飞龙教威震大江南北,我七派十八帮困守关外,若能加入飞龙教,从此大江南北,任我纵横,何等的美事。”

        左首转出一行人,当先一人道不道,俗不俗,五十来岁年纪,神情阴冷,披头散发,这番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阴惨惨的,全无半丝暖意,倒似从地狱吹出来的。

        朱贵一见这人,急迎上去,喜叫道:“雾灵道兄。”

        “原来是雾灵子。”楚天英暗暗点头:“听他口气,这人十有八九已加入飞龙教,今天这会,只怕是来逼虎上山的。”

        入庄,其余帮派的人全都到了,足有好几百人,楚天英冷眼旁观,见有两、三家的掌门人见了雾灵子大是亲热讨好,其他的都只是略加客气便算,心中寻思:“看来暗里加入飞龙教的还不多,但许多人对这雾灵子似乎颇为忌惮,若雾灵子一意坚持,只怕没几个敢只公开反对。”

        擎天山庄开上席来,酒过三巡,雾灵子站起来道:“加入飞龙教,是我七派十八帮进军关内的极好机会,我想只要稍稍有点脑子的人,便不会反对,大伙儿以为如何?”说话间,他一双眼睛缓缓从大厅中扫过,阴冷如刀,许多人见他眼光扫过来,都情不自禁的垂下眼帘,一时间大厅里竟是鸦雀无声。

        情形正如楚天英所料。楚天英看安梅,见她胀红了脸,紧咬着嘴唇,眼巴巴的看着程百望,但程百望却并不看她。

        楚天英了解安梅的苦衷,她一个年轻姑娘,刚刚接掌辽西剑派,不仅仅是说话毫无份量,照礼数来说,也该当其他门派的掌门人或程百望先开了口,她才可以在后面说两句,然而其他掌门人不开口,程百望显然也有苦衷,不想以盟主的身份抢先反对,情势就这么僵住了。

        眼见无人出声,雾灵子大是得意,道:“看来诸位都是有眼光的人,很好,我明天就亲自去北京城,拜见教主,向他老人家说明我关外七派十八帮加入飞龙教的诚意。”说着,哈哈大笑。

        安飞一直挨着楚天英坐着,楚天英这会见他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去他腋下一托,道:“你看他笑起来是不是和先前那只老乌鸦差不多,你起先敢烤乌鸦,这回儿不敢说话了?”

        姐姐不发话,安飞本不敢开口,但有了楚天英的鼓励,那又不同,小鬼头腾的站起来,道:“飞龙教害了我爹爹,我们是死也不会入教的。”

        雾灵子没想到全场那么多大人不开口,安飞这小毛孩子倒敢和他唱反调,脸一黑,却又不好对一个小孩子发火,强忍住气,对朱贵道:“朱兄,你们辽西剑派是怎么管教小孩子的,大人说话,许小孩子在这儿胡言乱语。”

        朱贵脸一沉,对安飞道:“坐下,大人说话,没你小孩子插嘴的份。”随即站起身来,道:“雾灵道兄说得极是有理,加入飞龙教,我七派十八帮从此就可以踏足关内,大大的吐气扬眉,我辽西剑派一体拥护道兄的建议,诚心诚意加入飞龙教。”

        到这份上,安梅再不能忍了,腾地站了起来,抱拳作个团团揖,道:“本来各位叔叔伯伯开口之先,没我安梅说话的份,但说到辽西剑派,我不能不开口,爹爹在世之日,便坚决拒绝加入飞龙教,爹爹的遗意,我决不敢更改,我们辽西剑派,决不会加入飞龙教,而且我怀疑我爹爹的死,和飞龙教有关,所以我在这里恳请程伯伯和各位叔叔伯伯,替我爹爹报仇,查清楚这件事。”

        程百望点了点头,道:“安老弟的死,确实蹊跷,这件事我们要一查到底,誓替安老弟讨回公道。”

        他一开口,各派掌门人纷纷点头,议论纷纷,都说安子平死得不明不白,七派十八帮不能这么给人欺负了,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眼见席上乱哄哄地,议论的全是为安子平报仇的事,把雾灵子加入飞龙教的话撇到了一边,雾灵子脸色发绿,蓦地里哼了一声,他这一哼,以内力发出,声音不大,却震得每个人的耳鼓都嗡嗡作响,所有声音刹时静止。

        雾灵子冷冷的看着安梅,道:“你一个小女娃子,有什么资格代表辽西剑派说话?”

        安梅昂然道:“我是辽西剑派的掌门人,自然有资格决定辽西剑派的事。”

        雾灵子蓦地里打个哈哈,对朱贵道:“你们辽西剑派搅什么鬼,怎么弄这么个嫩丫头来当掌门,不会是开玩笑吧?”

        朱贵脸一红,霍地站起来道:“师兄临死之时,我并不在边上,所以这小丫头就窃得了掌门令符,自封掌门了。”

        “朱师叔,你这叫什么话,我受爹爹遗命,出掌辽西剑派,什么叫做窃得令符,自封掌门?”安梅一张俏脸气得惨白,辽西剑派一干弟子也个个愤然于色。

        朱贵冷哼一声道:“我说的是假话吗?你爹爹死后,辽西剑派数我为尊,凭什么是你做掌门?你哪一点强过我了,竟要我这做师叔的向你低头。”

        这时雾灵子忽地插了一句:“大概她的剑法比你好吧,朱老弟,枉你一世练剑,竟赶不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我若是你啊,早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楚天英立即听出了这话背后的意思,暗哼一声:“这两个老家伙演双簧,想逼宫。”

        果然,朱贵一步跳到席外,呛的一声拔出长剑,道:“来来来,我朱贵练剑一世,若输在你这毛丫头的剑下,那就当场自刎,决不生出此门,但侥幸胜了,你就得答我一句,你凭什么做掌门。”

        他想抢掌门之位,七派十八帮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但雾灵子和他这么一搭一档的一配戏,倒仿佛他是给将上场的,各派掌门人便有话说,可也不好开口了。

        朱贵数十年功力,虽未学过追魂剑的最后三招,安梅也绝不是他对手,这一点安梅自己也清楚得很,比剑必败,不比剑,朱贵今天绝不肯甘休,明知是个套子,安梅也只能踩进去,一咬牙,刚要拔剑下场,楚天英却忽地对安飞道:“我们不是说好一只烧鹅换一头猪的吗?这没拔毛的猪,你敢不敢咬上一口?”

        有了下午杀乌鸦道人的经历,安飞这会儿是雄心万丈,一扬脑袋,道:“有什么不敢。”拔剑就跳出席去,斜眼看着朱贵道:“师叔到底是师叔,果然有眼光,我姐姐的剑法实在是好得不得了,你只怕半招都接不住,所以只好由我代她出战,我剑法也好得不得了,但你做师叔的,也不好太让你丢面子,我们就以三招为限,若三招我胜不了你,这辽西剑派的掌门就是你的了,但我若是胜了,你从此得乖乖的听我姐姐的话。”

        他这么说话,真真是小发狂,不知天地厚了。满大厅上所有人尽皆摇头,朱贵气得脸绿,雾灵子冷哼一声,对安梅道:“这小鬼头的话可算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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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算数。”安梅重重的点头:“只要朱师叔接得我弟弟三剑,我立即交出掌门令符,辽西剑派从此奉师叔为掌门人。”

        各派掌门人包括程百望在内本以为她会将弟弟喝斥一番,谁知听到的竟是这么一番话,无不惊呼出声,绝大部分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均想:“这姐弟俩莫非因死了爹爹悲伤过度,得失心疯了。”

        安梅自然没得失心疯。她料定安飞说的这番话,必是楚天英教的,楚天英即教他说这番话,必有把握。她实在摸不清楚天英的来历,但白天楚天英指引安飞三剑杀了不可一世的乌鸦道人,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所以毫不犹豫的点头帮腔。

        她猜得没错,安飞说的这番话,确是楚天英以传音入密一字一字教的,安飞对楚天英的信心可比她还要强得多,教什么就说什么,那是半点犹豫也没有。听了安梅的话,雾灵子也着实愣了一下,随即仰天狂笑起来,对朱贵道:“朱老弟,这就看你的了,你若真连你师侄的三剑都接不住,那你也真该找条缝钻进去了。”

        朱贵怒极反笑,盯着安飞道:“小崽子,来吧。”暗下狠心,一剑就要把安飞给劈成两半。

        “失礼了。”安飞一抱拳,喝一声:“看剑。”左手剑诀一引,右手剑“一剑三星”,三点剑光直射朱贵头脸胸腹。

        朱贵暗骂一声:“臭小子,竟敢在我面前施展这一招,真真是班门弄斧了,我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一剑三星。”剑一振,也一招“一剑三星”刺出,他数十年功力,岂是安飞比得的,这一剑后发先至,招数一模一样,但功力之强,部位拿捏之准,与安飞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眼见三点寒光聚齐胸口,安飞情不自禁有些发慌,正想变招,耳中却听得楚天英传音道:“剑叉红烧肉,只顾刺将过去。”他这时对楚天英的话已到了盲目崇信的地步,果然不管已刺到胸前的剑尖,只管一剑刺去。说来也怪,朱贵一剑明明要刺进安飞胸口了,却突地一偏,从他腋下刺了过去,而安飞这一剑老实不客气,笔直刺进了朱贵胸膛。

        这样的结果,几乎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大厅内外,惊咦声四起,许多人过于意外,腾地站起,打翻了桌椅杯筷,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所有人都绝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朱贵自己也不信,他那一剑明明可抢先刺进安飞胸膛,却莫名其妙的中途转了向,莫非是天意,叫自己在那一瞬间手腕偏转。

        他一剑刺偏,自然是楚天英捣的鬼。楚天英以一小块烧鹅肉,撞偏了他的剑尖,但楚天英烧鹅肉上带的是纯阴柔之力,朱贵全然没有觉察得到,他又正以为一剑得手,分心高兴的当口,竟就没能发觉剑尖上力道稍微的不对。

        安飞一剑直入,眼见透胸而过,突地收手拔剑,道:“你真差劲,连我一招也接不下,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师叔,我可不愿杀你。”

        剑一拔出来,鲜血急喷,朱贵身子摇了两摇,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慢慢坐倒,安飞这一剑虽然及时拔出,但剑尖刺入之处,正是胸口膻中穴,他性命得保,却从此再不能运气使剑,比寻常人还要不如。

        安飞收剑回席,他后面的话可不是楚天英教的,楚天英反是一愣,暗暗点头:“小鬼头还有点家教。”

        安梅急叫人给朱贵止血裹伤,程百望叫庄丁抬了门板来,抬朱贵下去。大厅上这会儿便如一个炸了的马蜂窝,七嘴八舌,人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之极,是呀,这样的怪事,谁见过呢?

        惟一出不了声的只有雾灵子,他阴冷的眼睛在安飞脸上扫了两扫,霍地转到楚天英脸上,缓步过来,喝道:“你是谁。”一爪当头抓下,他心思细密,终于疑心到了楚天英头上。

        楚天英手中抓了半边烧鹅,埋头大啃,全不理他,雾灵子摸不清他的来历,那一爪落势不快,只是试探,待得楚天英还手,他便可及时变招,这时眼见楚天英不理不睬,他心中冷哼一声,手上用劲,手爪陡地加速,闪电般抓下。

        他一出手,本来闹哄哄的大厅立时静了下来,众人谁也不认识楚天英,而雾灵子的功夫却是众所皆知,眼见他一爪急落,谁都以为楚天英要糟,程百望做为主人,可不愿胡乱有人死在自己家中,急叫:“雾灵道兄,手下留情。”

        话未落音,却听“扑”的一声,雾灵子没能抓到楚天英脑袋,却抓了一边烧鹅,五爪透过鹅身,一时拿不下来,油水淋漓,十分滑稽。

        厅上群豪大出意外,有的更笑出声来。

        楚天英将一块鹅肉咽下肚去,看着雾灵子摇头道:“你这道人,这么大年纪了,这般粗鲁,你要吃烧鹅,连盘子端了去便是,何必抓得这么汤水淋淋的,多难看不是?”

        他的话,更引起一阵哄堂大笑。七派十八帮中,雾灵子最不讨人喜欢,见他受窘,每个人心里都特别痛快,便不会笑的,也要干咳两声。

        雾灵子又惊又怒。抓楚天英的脑袋,怎么会抓到烧鹅,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怒吼一声,双爪戟张,连环抓下,爪风呼呼,激得附近的烛火尽皆倒伏,群豪见他如此爪力,无不咋舌,暗暗为楚天英担心。

        雾灵子这路爪法,名为云雾十三爪,飘渺诡异,狠辣异常。他以剑法出名,但在爪法上实也有骄人修为。

        奈何他和楚天英比,不是一个档次,楚天英大笑一声:“还想吃烧鹅?给你。”筷子一伸,挟过左边席上的烧鹅,一挡,雾灵子正抓下来,缩手都来不及,又来了个五指对穿。雾灵子来不用甩脱烧鹅,另一爪又已抓至,楚天英闪电般伸手,将右边席上的烧鹅又夹了过来,“扑”的一声,雾灵子又把烧鹅穿在手上。

        他倏进倏退,站在厅心,左右双爪上各穿了半边烧鹅,烧鹅上汤水淋漓,滴将下来,将道袍鞋子弄得一塌糊涂。

        群豪见他如此样子,既吃惊,又好笑,先是稀稀落落两声笑声,终至于哄堂大笑。

        雾灵子狠狠的盯着楚天英,一字一句的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天英嘻嘻一笑,道:“我头发乱,是懒人,胡子长,是男人,衣服破,是穷人,你说我到底是什么人?”

        他说得有趣,群豪哄笑声更响。

        雾灵子知道问不出来,厉叫一声,闪身出厅,手上还抓着两边烧鹅。

        群豪先前受他威焰压制,他一走,人人心中畅快,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再提起安子平的事,人人义愤填膺,均说要为他报仇。

        程百望端了酒杯到楚天英面前,道:“这位兄弟,那些贼子即能害得了安老弟,武功绝非泛泛,老朽无能,这点功夫济不了什么事,但老弟你武功深不可测,你若肯出面主持这件事,安老弟的仇,指日可报。”

        楚天英于玩笑之间赶走了雾灵子,武功之高,群豪人人惊服,而且安飞一剑刺伤朱贵,明眼人也知道是楚天英弄的鬼,朱贵虽不如雾灵子,也是一把好手,楚天英竟能借安飞的手,一剑便废了他,手段之高,实只能以神鬼莫测来形容,所以听了程百望的话,群豪尽皆住嘴,一齐看向楚天英,大厅上针落可闻。

        安子平的事,铁板钉钉牵涉到飞龙教,这件事楚天英自不会袖手,但却不想和七派十八帮的人搅和到一起。他以前最喜欢的就是称王做大趁热闹,但这时心情大变,却只想离得人越远越好,正要推托,耳中忽听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人数众多,其中有两人脚步轻捷,一个是刚出去的雾灵子,另一个不知是谁,但武功当和雾灵子在一个档次,同时间他觉得鼻中气息有些怪,显然有人暗中施放了毒香毒粉什么的。

        “原来飞龙教早有筹算,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好啊,小爷就陪你们玩玩。”楚天英心中冷笑,仰天打个哈哈,一杯酒入肚,忽地一跤跌倒,昏了过去。

        程百望大吃一惊,急叫:“老弟你怎么了?”忙要来扶时,却觉脑中一晕,扶着酒桌,慢慢坐倒,却并未晕过去,只是觉得全身稀软,再施不出半分力道,其他酒席上,群豪也纷纷软倒,楚天英弄不清这毒发作的后果,装昏的却只有他一个,其他人尽皆大睁着眼睛,身不能动口能动,纷纷大叫:“有人放毒。”“程盟主你搅什么鬼?”“快找解药。”

        霍地里狂笑声起,大厅口涌进一大群人,当先两个人,一个是雾灵子,另一个秃顶老者,手长脚长,倒似一头大猩猩,楚天英眼缝中露出一线光来,看了那老者的异象,暗叫一声:“原来是三手仙猿袁三山这只老猴子精。那夜白见午说四邪八怪中有七个加入了飞龙教,那夜三个,乌鸦道人已死,加上这老猴精,已有五个了,还有两个,这毒香特异,放毒的是谁?

        正自猜测,软倒的人群当中忽地站起一个人来,却是一个老女人,只见她将外面的衣服一撕,露出里面一套水红色裙装,同时去脸上一抹,刹时间变成了一个三四十岁徐娘半老的少妇,她咯咯一阵娇笑,向雾灵子两个走过去,道:“小妹迎接两位老哥哥,怎么样,小妹这蛇涎香还可以吧?”

        “原来是蛇娘子霍青青,这是六个了。”楚天英暗暗点数,群豪中已有人大骂起来:“蛇娘子你这毒妇,暗计伤人,不算好汉。”程百望一脸悔恨,大声叫道:“老朽失察,竟让这毒女人混了进来,老朽愧对各位。”

        雾灵子一眼看到楚天英昏倒在地,冷哼一声:“你也有今天。”正要迈步过去,却给霍青青扯住了,娇声道:“道兄莫急,这人跑不了,先办正事要紧。”

        雾灵子一点头:“好。”鹰眼四下一扫,道:“废话不必多说,两条路,愿加入飞龙教者,宣誓效忠,即得解药,从此风光无限,不愿加入飞龙教者,一个字,死。”

        他鹰眼环视,大厅中群豪无一人做声,他眼光落在程百望脸上,道:“程盟主,大伙儿都不吱声,你是七派十八帮的盟主,关外武林之望,不妨便由你来说一句,是一体加入飞龙教,还是杀个血流成河。”

        程百望微微一怔,举头四顾,道:“各位兄弟,是老朽失察,对你们不住。”转头看向雾灵子,道:“我老迈无能,济不了什么事,也代表不了关外的七派十八帮,但我姓程的一世清白,不能到老了反去与猩猩呀蛇呀这些畜牲为伍,所以雾灵子道兄,你的好意我无法领受,你就杀了我吧。”说到这里,他头一昂,白须飘飘,一脸凛然。

        楚天英先前见他惟惟喏喏,毫无盟主的气概,颇有些瞧不起他,倒没想到际此生死关头,这老头子却是不屈强暴,慷慨赴死,暗叫一声:“好,不愧了擎天一柱的外号,是条硬汉子。”

        雾灵子本想借他之口,就此将七派十八帮一体降服,谁知程百望竟是临死不屈,不由一愣,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嘿嘿一阵怪笑道:“好,好。”一眼扫到安梅脸上,道:“你辽西剑派怎么说?是否也宁死不降?”

        安梅看向弟弟安飞,知道只要一个不字说出口,不仅自己和一干师兄弟性命不保,弟弟也誓必要送了性命,想想弟弟小小年纪,再想想父亲临死前的托付,一时间实是难以决断。

        安飞早眼巴巴的看着她,一见她眼光,立即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胀红了小脸,大声叫道:“姐姐,我不怕死,你若因为我投降了飞龙教,爹爹在地下也不会原谅你。”

        安梅没想到他如此懂事,眼中含泪,叫道:“好弟弟。”昂头看向雾灵子,厉声道:“我辽西剑派,宁死不降。”

        袁三山忽地里一阵冷笑,道:“雾灵道兄,这就是安子平那死鬼的丫头,白白净净的,漂亮得很嘛。”

        雾灵子也是一阵淫笑,道:“不错,她身上的肉只怕更白一些,袁兄有没有心情撕开来看看,来人,把这妞儿剥光了,大伙儿瞧瞧。”

        安梅又急又怒,安飞怒叫道:“你敢欺负我姐姐,我跟你拼了。”却是动弹不得,惟有卜算不言不动,只看着楚天英,他心里机敏,以楚天英武功,不但抢先倒下,而且昏了过去,太也反常,所以猜其中有诈。

        眼见两条大汉奔向安梅,楚天英霍地伸了一个懒腰,长呤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好睡啊好睡。”一个翻身爬起来,却似站不稳,一个踉跄,双手去那两条汉子肩上一搭,他站稳了,那两条汉子却如两根煮软了的面条,无声无息的软了下去。

        一见他站起来,厅中群豪尽皆大喜,安飞更狂叫道:“老前辈,这些家伙要欺负我姐姐,你快打他们。”

        楚天英斜眼看雾灵子,啊的一声,道:“原来又是这没家教的牛鼻子,好说,不过小哥子,你别说我打春风,价钱得先说清楚了,我若把这牛鼻子给你揪过来,你请我吃什么?”

        安飞喜滋滋道:“只要老前辈把这牛鼻子揪过来给我踢上两脚,随便要我请老前辈吃什么都可以。”

        楚天英大大摇头:“不妥不妥,大话虚言,不落实当,我老汉几十年的经验,可不上这个当,咱们还是敲实了,你请我吃什么吧?”

        安飞想了一想道:“我最喜欢吃冰糖葫芦,便请老前辈吃冰糖葫芦好不好,啊呀,老前辈小心。”

        原来在他两个一搭一档逗傻子的当口,袁三山忽地发难,双手齐扬,左手一把飞刀,右手三枚丧门钉,一齐射向楚天英背心。

        袁三山以暗器成名,身上的暗器千奇百怪,打起来又多又快,之所以叫他三手仙猿,便是形容他打暗器本领高强,恍似比别人多一只手。

        楚天英装做不知,转过身来道:“做什么?”

        袁三山的暗器是何等速度,他这么傻乎乎转过来,暗器恰好飞到,一枚飞刀三枚丧门钉,全钉在了他胸腹上。

        袁三山早听雾灵子把楚天英说得如何难敌,所以以他名列四邪八怪的身份,仍放暗器偷袭,没想到竟如此轻易得手,心中狂喜,暗叫:“什么神秘高手,这还不要了你的命。”却突地一呆。

        原来四件暗器虽明晃晃钉在楚天英胸腹上,楚天英却笑嘻嘻的浑若无事,更不说有血流出来,这就古怪了。

        他哪里知道,他暗器上那点区区力道,根本不放在楚天英眼里,他暗器一来,楚天英胸腹微缩,让暗器破衣而入,进去三寸,他肌肉上柔劲发出,就此将暗器裹住,看上去似乎插入了胸口,其实连半点油皮都没擦破。

        楚天英仍在装疯,低头一看,叫道:“这是什么东西?”将钉在胸口的飞刀拔出来,放在眼前左看看右看看,反转头问安飞:“小哥子,你说的冰糖葫芦是不是就是这东西,好吃吗?”说着就往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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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飞急叫:“那不是冰糖葫芦,不能吃。”可惜叫迟了些,楚天英已把刀子塞进了口里,一口咬下,嘣的一声,竟将飞刀咬下了一截,嘎叽嘎叽嚼了两下,连连摇头:“不好吃。”

        安飞又好气又好笑,道:“我说了,那不是冰糖葫芦,咳,你这老前辈。”

        安飞小孩子不懂事,厅上群豪可是识货的,眼见楚天英竟然飞刀插胸而若无其事,如此神功,当真可畏可怖,然而他偏如此傻乎乎的,精明如卜算之辈,自然瞧得出他在装傻,但有些心憨肠子直的,可给他急坏了。

        袁三山却是惊呆了,但他横行一世,素不服人,蓦地想到一事,暗叫:“原来你衣服下藏有软甲,老夫差点上了你的当。”默不作声,又是双手齐扬,左手三枚蜈蚣镖,右手一把黄蜂针,再一弓腰,机括一响,背后更射出三枚弩箭,打的全是楚天英头脸。

        他一瞬间打出如此之多的暗器,厅上群豪也尽觉惊心,均是心中暗叫:“老魔果不愧三手仙猿的名头。”

        楚天英瞪眼大叫:“你这抢和尚饭碗的秃头,怎地如此大方,送老汉这么多东西。”双掌一合,将所有暗器尽皆夹在了手里,低头一看,摇了摇头:“不好,破铜烂铁的,可骗不了老汉,老汉不要,还给你吧。”双手过顶,往前一摔,便象扔一个大石头般,把所有暗器一把向袁三山扔了过去。

        古往今来自有暗器始,似他这般发暗器的,只怕除了他外,再没有第二个,然而这些暗器经他强大的内劲发出来,威力之大,却比袁三山以精妙手法发射出来的要强得太多了,但闻破空声急响,所有暗器以比袁三山发出来足要快上一倍的高速闪电飞回。

        袁三山一生浸淫暗器之中,一听风声即知不妙,生死关头,可顾不得身份,就地一个懒驴打滚,躲了开去,身子方要起来,忽地一震,随即一头栽倒,左耳门上鲜血激喷而出,原来楚天英以嘴喷出含在口中的匕首尖,他于躲避前面暗器之际,再也躲不开这一下。

        眨眼间去了个强有力的帮手,雾灵子又惊又怒,狂叫一声,拔出剑急攻而上,他剑法当真了得,这一全力展开,便如一座剑山,铺天盖地向楚天英压过来。

        楚天英心中寻思:“早听说这雾灵子剑法之强,还在安子平之上,今日倒要看看他剑法上有什么独得之秘。”迎头冲上,鬼步斜踩,到了雾灵子身侧,雾灵子旋身回刺,宝剑一振,剑尖上溅出七点剑光,将楚天英上半身尽皆罩住。

        “不赖。”楚天英心下暗赞:“比辽西剑派那什么一剑三星要强些。”斜步轻轻闪过,这时身左风声倏然,却是蛇娘子霍青青一旁夹攻过来。

        霍青青所使武器奇怪之至,似乎是一条蛇,堪堪递到楚天英胸前,那蛇嘴一张,吐出长长一条红信子。

        楚天英吓一大跳,急一缩胸,又惊又喜,叫道:“乖乖,真是条活蛇呢。”兴味大增,鬼步一踩,到了雾灵子左侧,雾灵子一剑刺出,剑到中途,他已到了霍青青身侧。霍青青活蛇作鞭使,一蛇鞭打下,楚天英两指一张,正夹着那蛇的七寸,想不到那蛇一扭,竟滑了出去。

        楚天英又惊又奇,再想不到以自己如此指力,那蛇竟仍能脱手滑出。

        他哪里知道,霍青青这条蛇乃是产自大巴山的一种异蛇,名为“钻山风”,体坚似铁,游走如风,力大无穷。霍青青捉来后,再以药练过,更是力大皮坚。平时她把这蛇作腰带系在身上,对敌时解下来,便是一件极厉害的兵器,这兵器不但坚韧远逾钢铁,而且是活的,蛇头可随着她的招数张口咬人。“钻山风”剧毒无比,一旦咬中,瞬息之间全身瘫软,十步之内七孔喷血而亡。

        若论内力武功,霍青青与四邪八怪中其他人比,还有一段差距,但她的毒香毒蛇却使她占了大便宜,四邪八怪中,她的凶名排在前五名之内。

        楚天英一夹不稳,那蛇反转头就是一口,楚天英虽自信即便咬中,区区蛇毒了未必奈何得了他,却也不愿冒险,大笑一声:“好畜牲。”伸指疾弹,正弹在蛇眼上,那蛇虽皮坚似铁,但楚天英这一弹何等力道,它却也消受不起,疼得绻缩起来。

        霍青青又惊又怒,娇叱一声:“你敢伤我宝蛇。”左手去腰侧皮囊一拍,嘘的一声,皮囊里霍地飞出一物,向楚天英急射过来。

        楚天英锐目看得清楚,那飞出来的竟又是一条蛇,长不盈尺,粗细如筷。

        “这又是什么怪蛇。”楚天英越觉好奇,仍是伸指欲夹,却突地发觉那蛇身上竟生满了细细的尖刺,黯黑发蓝,有若钢针,心下一凛,暗叫:“这玩意儿可有些古怪。”不敢孟浪,百忙中一闪身,雾灵子恰改到身后,那蛇直向雾灵子飞去。

        楚天英暗喜,心下叫道:“好,且咬一口做个样板看,看是什么个反应。”

        谁知他想得美了点,霍青青又嘘的一声,那蛇身子倏地一弓,凌空转过身来,再一弹,身子拉直,竟就借这一弹之力,又向楚天英急射过来。

        楚天英又惊又喜,暗叫道:“竟有这样的怪蛇,今儿个可真开了眼界了。”忍不住向霍青青道:“你这蛇这般古怪,可有个名字?”

        霍青青咯咯娇笑:“到了阎王殿,问阎王爷去吧”。将“钻山风”一扬,夹攻过来。

        楚天英大笑:“你这娘们儿这般小气,就告诉老汉个名字,有什么关系?”心下搔痒难耐,寻思这蛇的怪处,忽地叫道:

        “啊,我知道了,这蛇叫弹弓蛇。”

        霍青青惊咦一声:“你这疯汉倒有点见识。”

        楚天英本是信口瞎猜,没想到竟蒙中了,顿时又惊又喜。心中暗叫:“这蛇真叫弹弓蛇,奇怪,太有趣了。”

        霍青青这蛇确实叫弹弓蛇,产于云南十万大山的原始森林中,在当地又叫做飞蛇,这种蛇能从一棵树的树尖弓身一弹,飞越数十米,弹到另一棵树的树尖上。不过霍青青这条蛇不是纯种的弹弓蛇,是她捉回来后,与另一种怪蛇针蛇配种杂交而孵出来的新品种,既有弹弓蛇飞身弹跳之能,又具针蛇遍身针刺之长,剧毒无比,乃是霍青青压箱底的宝贝。

        这时后有弹弓蛇,前有钻山风,旁边还有雾灵子飞舞的长剑,一剑两蛇将楚天英围在中间,楚天英却仍是不肯拔剑,只是展开身法,穿梭其间,他就是想看一看,这两条蛇,到底都有些什么花招使出来。

        眨眼数十数招过去,楚天英仍是有惊无险,雾灵子眼见久战无功,焦急起来,喝道:“把大厅里不愿投降的人,全给我杀了。”

        楚天英一听,怒火上冲,厅中群豪皆身子瘫软不能动弹,雾灵子的手下一上去,那还不是血流成河,高叫一声:“师父,今天徒儿要大开杀戒。”唰的一下拔出九鬼剑。有两条怪蛇在旁边牵制,楚天英知道三、五招间杀不了雾灵子两个,而只要稍一迟疑,厅中群豪死伤必重,因此身子一闪,脱出战圈,直向雾灵子带来的手下扑去。那弹弓蛇是异物,楚天英身法如鬼如魅,这蛇竟仍然能反应过来,身子一弹,衔尾追去,奈何楚天英身法实在太快,它虽是异物,终赶不上楚天英的绝世神功。雾灵子手下,并无人能挡得楚天英半剑,甚至连剑影都没看到,便已中剑倒下,楚天英身子游走一圈,所到处,雾灵子手下成片栽倒,眨眼间杀了一百多人,余下的目睹他收魂恶鬼似的手段,魂飞魄散,发一声喊,瞬时间跑了个干干净净。

        不仅仅是雾灵子和霍青青,这大厅中的每一个人,包括安飞在内,都杀过人,但却从来没有任何人想过,象楚天英这般杀人,这不是在取人性命,简直就是在割草。

        厅中群豪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便是雾灵子两个,也只觉得手脚酸软,心胆俱寒。

        楚天英霍地转过身来,那弹弓蛇身子一缩一弹,直向他射来,楚天英大喝一声:“好个孽畜,以为我真个奈何你不得?”一剑斩下,将弹弓蛇在七寸处斩为两段。弹弓蛇皮子之坚韧虽过于钢铁,但九鬼剑也是天地间一宝,况且以楚天英内力之强,手中执的便是破铜烂铁,也可砍金切玉,毫不费力便斩了这条恶蛇。弹弓蛇虽死,去势未衰,蛇头撞到墙上,竟深深撞了进去,此蛇之强悍凶恶,也实是让人咋舌。

        楚天英杀心已起,去势不停,直扑向霍青青,霍青青见他一剑便斩了自己压箱底的宝蛇,又惊又怕又心疼,怪叫一声,运蛇如剑,直刺过来。楚天英手指一晃,钻山风张口就咬,楚天英一剑削去,从蛇口将蛇一破两片,余锋所及,更将霍青青一只右手连腕削断,霍青青长声惨叫中,楚天英运指如风,在她臂弯和气海各点一指,臂弯一指助她止血,气海一指,却点破了她的气门,废了她的武功。

        霍青青哀叫一声,身子向前冲出两步,慢慢软倒。

        同时间楚天英已迎上了雾灵子,他于一眨眼间,杀雾灵子手下,斩两条怪蛇,废霍青青武功,那种雷霆震怒的威势,神鬼莫测的手段,早把雾灵子惊了个心胆齐裂,雾灵子一生以心狠手辣著称,今日才真的见识了什么叫狠,什么叫辣。但他知道怕亦无用,一咬牙,狂嚎一声,将毕生本事全拿出来,猛扑向楚天英。

        楚天英冷笑一声:“今日叫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剑法,一剑。”九鬼剑斜出,一闪,到了雾灵子喉间,面对面交手,雾灵子竟没看清他的剑是怎么来的,冷风压颈,剑未到,剑风已压得喉骨欲裂,大惊失色下,急急回剑,横削楚天英手腕。

        楚天英叫了声“好”,再喝一声:“二剑”。九鬼剑下指,到了雾灵子膝眼,雾灵子架步退身,长剑下劈。

        “三剑。”雾灵子剑到半途,楚天英剑已上指,到了雾灵子右肩。雾灵子架已不及,只得再次闪身急退。

        “第四剑来了。”楚天英低喝一声,身子一晃,雾灵子眼前忽地化出三个身影,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正中一个,每一个身子各执三把长剑,分刺他头脸胸腹,左腰右胁。

        楚天英这招,名为:“三身九影”,乃是身法与剑技达到极高速所现出的幻境。他所达到的,还不是九幽剑的最高境界,但雾灵子已完全看不破他的虚实,封不住,闪不开,逃不了,手执长剑,竟是呆立不动,只觉左右肩井一痛,一双手已是废了。

        长剑铮锵落地,他呆呆的看着楚天英,道:“练剑一世,今日才知道什么是剑,谢谢你了,我只想问一句,你到底是谁?”

        楚天英点了点头,道:“看在你接得住我三剑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我叫楚天英。”

        雾灵子一愣,细看楚天英脸面,疑道:“四个月前在嵩山少林寺招亲擂上,将妙目大师弟子楚天雄打得一败涂地,争得地仙剑孙女的楚天英就是你?”

        他这话也叫楚天英愣了一下,想:“原来楚天英三个字已这么出名,连关外武林都已知道。”他不想想,无论九幽剑地仙剑还是妙目,都是怎么样的名人,和一个人牵扯上已经不得了,他竟同时和三个人扯上了,想不出名都难啊。

        楚天英把胡子略拔开些,嘻嘻一笑,道:“怎么,长了胡子就不像了。”

        雾灵子怔怔的看着他,似乎要看清他胡子背后的真面目,点了点头,道:“栽在你手里,无活可说,不过你与飞龙教为敌,终究是死路一条。”

        楚天英冷笑:“是吗,我刚好想送死,你敢不敢告诉我,你们总堂在哪里?”

        雾灵子眼光如刀:“你敢上我教总堂去?”

        楚天英头一昂:“只要你敢告诉我,我现在就去。”

        “好。”雾灵子眼中露出喜光:“我教总堂,在妙峰山下,万妙谷中。”

        “你听消息吧,且看是楚天英死在万妙谷中,还是我单人独剑,挑了飞龙教的总堂。”长笑声中,楚天英霍地转身,到霍青青面前,道:“解药。”

        霍青青知道抗拒不得,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道:“拔开瓶塞,到鼻前闻一下就行了。”

        楚天英拿过瓶子,拔出瓶塞,到安飞的小鼻子前一晃,安飞一跳起来,楚天英把瓶子塞到他手里,道:“这件事交给你。”

        安飞接过瓶子,一眨眼,霍地失去了楚天英身影,他急叫:“楚大哥。”

        楚天英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小安飞,记着你还欠我的冰糖葫芦呢。”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已从数里外传来。

        安飞潸然泪下,道:“楚大哥,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是的,楚天英带给他生命中的奇迹,在他这一生里,休想有半刻能够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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