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太阳艳艳地挂着,远山的眉黛被绿树遮住。万里江山脂红粉白如此多娇,引无数美人提着包踩着高跟靴上街扭着小蛮腰。
永巷街中心地带的“淑女屋”装饰典雅,于简约中不乏现代都市的豪华。昨夜西风凋碧树,室外落叶纷纷,室内暖意凌人。各个年龄段的女性还有陪着她们的各色亲朋,把屋子挤得满满的。也有一些陪着他们老婆来逛的男人,趁着老婆不注意,把贼一样的目光只往漂亮姑娘和少妇身上聚焦。看看东一个丽人西一个美女,再看看自己的黄脸黑脸婆娘他们就满怀懊恼。
美琳进店就引起了导购员的注意,迎上来满面笑意:“美女你好!看中哪件衣服就试试。换季了,我们这里有几款夏装打折处理。”
美琳微笑点头:“我找你们老板。”服务员往里面柜台那里一指,急忙走开,热情招呼着另一个刚进店的女人。
店里放着不知几十年代的流行歌曲:天上有个太阳,水中有个月亮,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哪个更圆哪个更亮那个更高,嗯嗯嗯嗯!美琳想:这首歌讲的大概是一个蛋白质(笨蛋白痴神经质)的故事。走过一排衣架,见一个被服务员尊称的“美女”在洋洋得意地试衣,远看青山绿水,近看龅牙撅嘴;看背影急煞千军万马、转过头吓退百万雄狮。那被尊称的“美女”脸色黝黑黝黑的,抹着浓厚的白粉和腮红,打着重重的眼影和睫毛膏。看那妆厚的,洗了脸体重都要掉半斤。一件深绿色的裙子衬得脸色更见黑青,不够苗条的后身被收腰裙子搞得很臃肿。导购员却大声赞美:“美女,你穿这裙子真好看!”
美琳窃笑着往里走,她想她要卖服装肯定不会这样,很有些厚黑的意味。做生意若不厚黑就赚不了钱吧?
她穿越擦肩接踵的人群,一直来到柜台前,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高挑、穿着黑色羊绒大衣的女子正在柜台里坐着,神情专注地往一件衣服上钉扣子。美琳笑着招呼:“老板。”
那女子抬起头来,脸色泛黄,五官却也匀称,看着美琳是职业化的笑意盈然:“美女你好。看中那件衣服了?看你这么漂亮,穿着我的衣服就是一活广告,我肯定考虑优惠了!”
美琳靠着柜台站着,以免影响了进出试衣间的人,笑着将腹稿一气呵成:“我是钱倩朋友,好久没见她了,也联系不上。听她说过你,来这儿瞅瞅。”说完盯着她的眼睛观察反应。心理学上讲,人在说谎时往往眼神游离。
那女的针一下就扎到了手上,痛得“嗷”了一声丢了衣服,又急忙低头捡起。
美琳老朋友般笑着,声音温柔如水:“钱倩哪去了?联系不上我真发急。我这儿还放着她一件衣服呢。”
钱倩表姐脖子一扭,换个方向钉扣子去了,语气淡漠:“俺不知道。”
美琳不甘失败,眉梢挑起温和的笑:“有她号码吗?谢谢你了!”心想电话号码也能定位大概方向。
钱倩表姐摆出一副刀枪不入的面孔,口气坚决,面色冰冷,像被伟人题词“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的女英雄刘胡兰面临敌人的铡刀:“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声音侉里侉气的,肯定不是本地人,也不像是钱倩同市——江东县人。
美琳又低声说了许多好话,目的是让对方放松警戒。但无论她怎么说,钱倩表姐就是不搭腔,头低在灯光的暗影里,脸色风云莫测。几分钟努力后,见钱倩表姐决无回旋余地,美琳心如寒霜地走出“淑女屋”,来到街上,拿出手机,回头输入“淑女屋”招牌上的座机。路旁塔松上的松果往下落着,发出噗噗的声响。塔松投在地上的阴影繁乱而杂芜,就如美琳此时的心情。阳光当头照着,美琳的心里是无底的惆怅。风吹不动深深酽影,黄鹂鸟在枝叶繁茂的银杏树梢引颈高歌。
琢磨着钱倩表姐或反常或敏感的态度,美琳有些懊恼之余更增疑惑。想打小邹电话,让他带税局市场管理人员来“整顿”一下,又觉未免小人了,大家为生存问题挣扎都不容易,何必为一己之私小题大做?也就一笑作罢。
秋高气爽,天水一碧,疏林里秋蝉鸣声激越而高亢。阳光灿烂,倾洒在花事张当的五星海棠上。思想着钱倩和余枫的暧昧,美琳在二十多度的气温里打着冷颤,思绪如被风吹动的尘粒般浮荡难即。她沿街往前走,在“淑女屋”对面一个名叫“欧克咖啡屋”门前顿了顿,走了进去。她试着坐在一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淑女屋”的门楣,再略移一下身子,淑女屋门口的一切尽收眼底。她忽地站起,看看手机不到五点,对赶来招呼的服务员说有事出去一下,马上就来。急忙出来拦车,这服装街上人流拥挤车辆很少,美琳无奈拦了一辆三轮车急忙回家,在家里翻箱倒柜,又让余莲帮着寻找到硕果仅存的青岛科技大学时的一件鹅黄运动装,长统马靴改成了运动鞋。这样出来后,又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拦了一辆三轮车,告诉她到永巷街中心地带的“欧克咖啡屋”。
垂柳千丝,向池塘招摇着不过期的青春;柿子红艳,在枝头堆起惊心的灿云。三轮车走得不快,美琳也不急,反正没到五点半,离“淑女屋”关档时间还远着。形态猥琐的司机忽然停了下来回头道:“美女,给你说一事儿。”
美琳明净的眸子射出疑惑:“什么?”
那司机一笑露出黄牙和满脸的鸡爪纹:“皇家钱柜你知道吗?那可都高档人的地儿。有一浙江的李老板,想找个美女陪陪。也就陪吃个饭跳个舞,那小费都几百几百的。李老板挺挑,我看你们这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最适合。”见美琳直直地看着他不说话,这猥琐男人可能觉得诱惑不够,加重砝码道:“人是大老板,人那吃饭可不像咱吃饭,人每顿都八个盘子八个碗。”美琳忍不住笑得下巴乱颤,那人见美女发笑就多了底气:“咱到公园聊聊行不?我给你买点儿瓜子买点儿苹果......”美琳想这车夫下面大概是“买点儿果子买点儿糖买碗米线”,想人的社会地位和生活环境决定着思维模式和认识能力,没有人能够超越。鄙夷的同时添了同情,因怕被纠缠不休误了正事,就故意使声音狠厉:“快走!”这一声喝斥使那猥琐司机中镖般双肩一抖。
“欧克咖啡屋”环境清幽,风光独好。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内部装潢既有中国古典元素也有现代欧美风情。此时顾客已经熙攘,美琳便往里走便惊叹世间咋有这么多闲人逍遥如仙。美琳在和桌子同色的橘黄凳子上坐下,点了一杯果汁,拿起吸管搅了搅,见里面还混了许多果肉,凝视如一片浑浊的水。美琳吸了两口,忽然想起梦洁,就拨了电话。梦洁电话里的口气像致祭词似地:“事情我都知道了,坚强啊哥们儿!否则咱不幸光荣了,就有人来住咱的房子打咱的儿子......”似乎感到不妥,立即住口。
美琳:“我没那么不堪一击,你忙吗,来一下成吗?有事商量。”接着说了地点,听梦洁答应就挂了电话。她把果汁捧在手里,噙着吸管:果汁淡与甜,不在于怎样搅拌,而在于是否放糖;伤痛深与浅,不在于怎样忘记,而在于是否勇敢面对。
美琳吸着果汁直愣愣盯着门口,直到看见梦洁在门口冲着她笑,才发现果汁早已喝完而她还在噙着吸管。
梦洁要喝牛奶,两人点了两份牛奶。喝上口有些腥甜,梦洁说:“这牛奶奶粉冲的,真难喝。”
美琳低声叙述了她见钱倩表姐的经过,让梦洁分析情况,梦洁一拍桌子道:“有问题!”惹得附近的几个人都向这儿看。
美琳喝口牛奶,把杯子往边上推推:“可不可以帮个忙,找到这片儿的户籍警,以查户口为名,那女的若没户口就带走,也许就顺藤摸瓜查到钱倩的下落了。”
梦洁警觉地环视四周,压低声音道:“知不知道?余枫这样,我好后怕,这贼船还真是有上无下啊!”
美琳想起梦洁给钱倩递纸条的事,心里涌起沉重的歉意和烦忧,若是此事拆穿,那梦洁岂不是“和犯罪分子串供”了?
美琳紧紧拉着梦洁的手:“梦洁,对不起!余枫的出走是因政敌的陷害。即便他真的要坐穿牢底,他不会那么狼心狗肺连带你吧?他的智商还没有那么低。”
梦洁神色黯然道:“事情一码归一码,但愿余枫这事儿和钱倩事儿无关。”
美琳眸子在灯光里低转,努力摆脱被弃怨妇嘴脸:“所以要找到钱倩。总不能一直两眼抹黑走路吧?关于刚才说的,我可以跟着钱倩的表姐,摸清她的住处。”拍拍身上的学生装,朝梦洁挤挤眼,意思是要做细作一次。
梦洁却怎么看美琳都像个压抑情绪的怨妇,隔着窄长的桌子拍了美琳一下:“脑子空但不要进水进浆糊啊!知道她人在哪就行。哪还要你傻乎乎地跟踪啊?公安局有权利传询任何一位公民。”
美琳一听,露出雪白的牙齿,指指淑女屋的招牌:“钱倩表姐就在那儿。昨晚我走夜路,露水粘在头上就都渗到里面了。”拍着头说着,心下自责自己真的被许多问题缠糊涂了。接着她催梦洁给包片户籍警打电话,梦洁说电话里说着不合适得抽空一起吃饭时说起比较好。两个人聊起以后美琳母子生活中可能发生的许多问题,也聊到梦洁的婚姻。梦洁的丹凤眼梢在灯光里挑起伤感:“我的初恋是一警校同学,分别时,他说会等着我。他也确实等了,还找了一人一起等。现在我就疑惑:为什么成熟的男人、好男人全成了人家的老公,没结婚的男人没一个像样的?”
美琳仰头笑着:“妻子们培养好丈夫都是自产自销,不容易啊,没有男人能自学成材。现代女性得十八班武艺样样通: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写的了代码,查得出异常;杀得了木马,翻得起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过新房;斗得起小三,打得过流氓!你说累不?”
梦洁隔窗见一行燕儿自枝头飞起:“看看现在的人,有心的无力,有力的无钱,有钱的无情,有情的无缘,有缘的无分,有分的正闹着离婚。我敢情安安分分做剩女好了。”
美琳满面忧思,眸子在壁灯的光晕里流转:“做剩女要做得像一副画,不要做一件衣裳,被男人试完了又试,却没人买,试残了旧了,五折抛售还有困难。”
直到夜幕降临,美琳在灯光里不住叹息,梦洁也对那些青葱岁月的少年轻狂产生悔意,若非自己在发现美琳怀孕后不轻不重地“要挟”了余枫一把,也许就没有童童,也没有美琳现在的婚姻坟墓,也就没有自己现在的诸般忧思。天阔水长,万言千语,欲说还休,罢了!
这咖啡厅有西餐,美琳和梦洁一人一份鸡腿米饭,吃完饭后一起去逛超市顺便买些吃的用的。以后没有余枫,自己肩上的担子加重十倍,好歹有余莲照看童童。要不然,日子将无法想象的凌乱。无边夜色,被横冲直闯的风肆意侵犯着。月光皎皎,覆盖了植物和花草,一色江天澄风明水宛转。她们来到超市的海鲜区,见处处是是过期的儿童——成人,失效的成人——老人。一只五花大绑着的螃蟹从18.9元的冰柜里往28.9元的柜子里爬,一个矮胖男人笑赞:“你太TM有上进心了!”
走到另一货柜前,美琳一边选购货物往推车里放,见一群人围在一起,走过去看时,原是一个中学生摸样的男孩正在试听MP4,一个老太太指着MP4问旁边的人,因为牙都掉光了,一说话就跑风:“这休机是碎卧(水货)吧,要不九那么便宜?”众人哄笑。
美琳笑得丢了拿在手里的卫生巾,梦洁道:“有什么好笑的?前十年传呼机就像现在的手机一样普遍,我外婆来我家,我小姨也从上海回来。小姨上厕所,传呼机响了。外婆拿起放在耳边:‘喂,喂,是找我家丽丽吗?’听了一会儿见呼机没有回声,气吁吁丢开,嘀咕着:‘有娘生没娘教的,真是没有礼貌!’”见美琳笑歪了,梦洁继续道:“还有更精彩的。老人家上星期又来了,看到电视里三分钟无痛人流的广告后气愤地摔了遥控器:‘这什么银(人)啊!这就是在教唆小年轻儿们都赶紧去胡搞吧,反正三分钟,还不痛。’”两人说笑着买了一大堆物品,来到收银处,一个年轻收银员正在对着一个相貌邋遢的“高原红”面孔女人发脾气:“我能容忍身材是假的,脸是假的,胸是假的,臀是假的!但就是不容忍钱是假的!!!”
走出超市,风吹在脸上有些凉意。街道清幽,夜色似幕覆盖沉寂大地。美琳让梦洁以后和她搭伙住算了,也省得整天吃灶上的饭。梦洁只答应今晚。她家在江东市,所以住单位。
接近十点的大街渐趋安静。月暗花残,远山沉落在暮色里。城市的表情宁静而忧郁。三两个行人步履匆匆,没有人拿血肉之躯和夜风做无意义的抗衡。在街头等车时美琳悄悄盘算,今晚买日用品就花去两百多,以前余枫在时,她总是要了发票。此后,只怕再也不用发票了。有句话:不做金钱的奴隶。有多少人可以做到?不做金钱的奴隶,还非要以毒攻毒,拥有许多金钱才行。还有“不为名利支配”,那也得有若干名利才有资格说这话。
美琳现在不敢说了。
到家时余莲和童童已睡,美琳和梦洁洗漱已毕,靠在窗栏上毫无睡意。美琳索性把窗子全部打开,让月光一览无余地洒进来映亮暗沉的心情。两人在朗朗的月华里谈了许多以前和以后的生活。梦洁说她曾等着一个人关心,等得关上了心。美琳不能幸免地谈起和余枫初婚的时候,她的明眸里蕴着一层寒雾:“那时候余思嘉十三岁,却活脱脱一个变色龙超级是非精。有一次,她不知怎么弄伤了手指,就对余枫说是我把她打伤的。还有一次她把我做的饭倒了,说是像猪食。等余枫很晚回来时,她哭着对余枫说饿,指着垃圾桶说我把饭倒了都不让她吃。”
梦洁抱臂感慨:“所谓美女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所谓气质三分内涵七分装蒜;所谓温柔三分忍让七分软蛋。初婚就做继母,还遇上一个刁蛮公主,真是头痛!再婚的家庭大都复杂,需要个磨合过程。”
美琳趴在床上,整个人沐浴在月影里,看起来娴雅温婉,质华气清,心中的隐痛翻滚汹涌,眸子里流过苦涩之忆......
余思嘉虽然判给了吴文玲,但经常来宝丽花园小住。余思嘉一来,美琳总是讨好般从超市买回许多好吃的,还有漂亮衣服给她。她总是扯着嗓子对美琳买的东西鸡蛋里挑骨头,比如:“这巧克力快要过期了;这种饼干碱特大,吃了上火。这衣服啊,一看都甩卖货,穿着像乡妹,人家会笑话咱家很穷的哎!”挑来挑去照单全收后,连一句感谢的话都不给美琳说,少年老成的一番感慨特别无辜:“爸爸妈妈各忙各的,谁还有心理我啊?这些劣质货能给我已经不错了......”转身跑到余枫面前抹泪。余枫就用审视的眼光看完东西再看美琳。
不仅如此,她还就这里的种种情况用电话向她妈妈打小报告,比如:“爸爸又带狐狸精出去吃饭了;爸爸出差回来给狐狸精买了一条丝巾,好漂亮哎;爸爸还宝贝似地抱着狐狸精,我隔着门逢看到了......”这里的一举一动她都避开精确无误地避开余枫而一定在美琳的视线里向吴文玲反映,且每次到她妈妈那儿回来之后,都会把她妈妈咒骂他们的话原汁原味地说给美琳听,也不忘避开余枫。
美琳记得08年寒假,思嘉来这儿住,余枫那晚去省开会没回来。美琳出门上班刚到门口,就顺着楼梯滑倒,脸都蹭破了皮,腿和胳膊都蹭出了血。原是余思嘉头天夜里在楼梯口倒了水结了冰,憋坏使美琳摔跤泄愤。少年余思嘉心思细密十分调皮,在使施计陷害上可以和《宫心计》里面的宫廷美人们一争胜负,常常有这样那样让美琳防不胜防的侵犯举止。一次美琳正在走路,她猛地一推,冷不防就把美琳推倒了。还有一次美琳蹲着择菜,思嘉就猛地往后一搬,把美琳弄得仰面躺倒,踢翻了面前放着水的菜盆。还有一次美琳正在洗衣服,余思嘉不知从哪里捧了一推碎煤灰放进去。她做这些均都会避开余枫和余莲,让美琳有口难辨。诸如此类的鬼点子不胜枚举,美琳大多自我消化,实在憋不住了向余枫说起,余枫一严厉批评女儿,思嘉就会哭叫:“咱这什么家啊,在学校不经常和同学们这样玩儿?在家玩儿一下就要挨整!咱这儿是监狱还是少年管教所?”
余枫总觉得婚姻失败导致女儿的不羁,少年叛逆也属正常,就开始向思嘉道歉。思嘉就不停地哭,指着美琳:“让那个罪魁祸首道歉!”
余枫就悄悄推推美琳,美琳不动,心道:整天TM的贼喊捉贼!谁TM罪魁祸首了?就站着不动也不看余枫。又一次又遇到这样的情况,余枫气得一下子把美琳拽回房里,关上门怒吼:“你咋的总和小孩儿杠上啊?”
美琳这时就特别委屈,怒道:“你女儿多嫌我你也多嫌?那我干脆走好了!”眼泪哗哗下淌。
余枫:“合着你一个大人和小孩一般见识啊?”余莲也语重心长地告诉美琳大人不能和小孩计较。美琳再也不想说话这时就真的觉得特委屈、心里不是滋味得找不到人生的任何滋味了,真想到天安门广场玩个自焚到故宫去撞个蟠龙柱,想一头从高楼跌下粉身碎骨浑不怕,想一下扑进金沙江还眼前一个清明世界。
最伤心的还是童童刚满一岁的那年,他正在摇床上熟睡,美琳在洗衣裳。思嘉就奇兵突袭拿着水枪突突突地喷了美琳一脸一身水又喷童童,童童一个惊乍醒来,挥舞着小手大哭,双脚乱踢乱蹬着。余思嘉笑得像杀猪的屠夫夺了状元。美琳气急之下像抗日英雄从日本兵手里夺过刺刀那样夺过思嘉手里的水枪隔窗扔出。个子长得就像坏劲儿那么快的思嘉已有一米七零,见水枪被扔,气得就要去撕打睡在摇床里的童童。美琳就像人民英雄黄继光堵抢眼那样英勇地堵在童童前面。余思嘉扑上来就抱着美琳撕打,还狼牙山五壮士那样英勇壮烈地,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样子,且学着她妈的口气骂着:“狐狸精,害人的狐狸精......”就在这时门响了,思嘉知道是余枫回来。正在狠推美琳的她就猛地一拽美琳扶着桌沿很有节奏地向后倒去,正在往前使劲的美琳被猛地一拉,依着惯性往前栽去。余思嘉躺倒在冷硬的地板上美琳正好压在她的身上,思嘉就冲着进门的余枫大哭呼救:“爸,她打我......她要掐死我......救命啊爸——”她的哭声冲破童童的嚎哭在屋里形成的声浪圈,凄惨无比,带着一种摧毁铁石的力量。
满屋的大哭小叫把余枫的耳朵震聋了心震碎了,他的火力点集中向美琳这个唯一的成人:“连小孩都看不好?想不到我娶了个河东狮吼啊!”余枫抓住美琳狠狠地扔向墙角,也不管童童哇哇哭得要死要活。
磕破膝盖的美琳呲牙咧嘴地挣扎着站起,余思嘉不哭了,指着美琳对余枫说:“爸,你不懂现在的萝莉啊!她们都梦想找一匹白马,睁开眼发现满世界都是灰不溜秋的驴,悲痛欲绝后,就从驴群中挑个身强力壮的,这款驴被命名为:经济适用男。她陷害你女儿哪里是爱你啊?她是把你当成取款机了。等她款取够了说不定跟人跑了说不定养个少爷。爸,对你这样取款机级别的经济适用男来说她小萝莉算什么啊?不如你新鲜一段就离婚!要么再娶个小龙女级别的,要不就回到我取款机老妈那儿。爸,你可别忘了!我老妈可是你举世无双的初恋情人,她才会爱我们1314。”......
事后美琳再三向余枫解释余枫就认准一句:“无论思嘉犯什么错她就一孩子,你一大人根本不能和她计较!你说你一国家工作人员整天和一小屁孩较劲儿而且还上升到打架?你让我怎么说你呢!我真是失望透了!”余枫抱着头把沉重如石的躯体扔进沙发里。满腹委屈只想一头撞死的美琳,听到余思嘉在她的房间里像要捉人捉贼:“爸啊,爸!我桌子上的灰呢?上面还记着电话号码!”余枫就瞪着眼睛埋怨美琳一大人不给思嘉一小孩儿整理房间。
美琳觉得她真是比窦娥还冤有冤无处诉!办公楼楼,教学楼,宿舍楼,楼楼可跳!黄埔江,嘉陵江,黑龙江,江江可投!到阳台上晾衣服时她仰头看着五月的天空,白云朵朵如同三月里争奇斗艳的繁花,正悠闲自得地想世界展示魅力。无所事事的风,断断续续地唱着夏季四溢的风情。美琳羡慕着云的洒脱风的不羁,流着泪发着窦娥临死前的誓,恨不得让他们父女割了自己的头颅,接着就应了窦娥的第一誓:血溅白练——鲜血飞溅她晾开的白衬衫;第二誓:六月飞雪——天空中马上白雪飞扬;第三誓:亢寒三年......美琳想这第三誓还是不要了,那样会民不聊生尤其苦了底层人。
她想窦娥也许只是欲通过第三桩誓愿惩诫残暴昏聩的官府,也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冤屈能够象“东海孝妇”一样得到昭雪。结果呢,大旱三年还不是苦了劳苦大众?以窦娥的善良之心,若泉下有知定为第三誓追悔莫及。
回身看到思嘉在窗缝里看她流泪向她挤眉弄眼,那毒拉丝的微笑连百度都搜索不到,美琳这时就不想死了!死有轻如鸿毛有重如泰山。
在关汉卿的《窦娥冤》里,通过窦娥的不幸遭遇和冤案,深刻揭露了封建统治秩序的腐朽和黑暗,讴歌了被压迫妇女勇于向黑暗势力作斗争的反抗精神和坚强意志。鞭挞了封建秩序下的官吏无心正法草菅人命的罪恶本质。窦娥之死千古流芳她的死重如泰山!
而美琳呢?她的死不会注入史册!她要是就这样死了,肯定会被别有用心者描绘成一个蛇蝎心肠的狐狸精,或白雪公主后妈级别的歹毒女人。说她为了享受勾走了别人丈夫,登堂入室小三转正,害得人家妻离家散还心胸狭隘不容人,整天挖空心思虐待人家前妻的女儿!这样一个女人,她的罪恶简直是馨竹难书十恶不赦该下十八层地狱。美琳死后将给鲜廉寡耻的小三们添加罪恶,她的死受人唾弃臭如狗屎不如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