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风雪,将大地染成一片银白。黄昏将至,路上行人早已绝迹,弯弯曲曲的小径上,直来一大一小两道人影,撑着一顶土黄色的油纸伞,伞面上,早已积上一层厚厚的雪。
「阿爹……奕儿脚痛……」
个子小小的一个男童,被布衣男子牵在手里,巴掌大的脸蛋上,蒙着一层痛苦之色,显得极为可怜兮兮。
布衣男人——唐晋停下脚步,一张被风尘浸染得有几分憔悴的面容上,露出了怜爱的神色,半蹲下身体,正要说话,却先猛烈地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道:「奕儿……阿爹背你……」
男童看了看父亲,伸出小手在唐晋的胸口拍拍,一边为父亲顺气,一边乖巧地摇着头:「阿爹,奕儿脚不痛了,咱们快些走,找到外公外婆,让外公外婆找大夫给阿爹治病……」
唐晋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神色,儿子如此乖巧懂事,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只恨身子不争气,染上无药可治的重病,如今只能把乖巧的儿子送回他外祖身边,看在血脉亲情的分上,让陈家的人好好照顾奕儿,即便是九泉之下,他也能安心了。
「奕儿,爹还有力气,上来吧,咱们走快些,也许天黑前能赶到陈家。」
「可是……」
「上来,爹好久没有背过奕儿了,很想多背一会儿……」他怕以后再也背不着了。
男童终于还是爬上了父亲的背,他是真的脚痛得快要迈不开步了,而且……阿爹的背,温暖而单薄,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阿爹没有生病前,经常背着他。
雪地上,一排深深的脚印向远方蔓延,很快,就又被漫天飘落的雪花覆盖,再也看不出半丝踪迹。
风雪中,一座破败的府宅出现在唐家父子的面前,昔日豪华的大门,朱漆已落尽,石阶上杂草丛生,一直蔓延到大门内,显已是多年无人打理。高墙内外,尽是一片破败荒芜。
唐奕从父亲的背上滑下来,站在门口向内张望。天色渐暗,远处情形已难以看清,亭台楼阁,重重叠叠,只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唯见杂草蛛网。
「阿爹……你不是说外公是沧州城里有名的富户?住很大很大的房子,有很多很多仆人服侍?」
唐晋的脸上流露着几分震惊意外与不知所措,无法回答儿子的疑问,他单薄的身体在这漫天的风雪中,渐渐颤抖着。
陈家……没有了……怎么办?他可怜的奕儿该怎么办?
「咳咳咳吱咳……」剧烈的咳嗽,无论如何压抑也压抑不住,从他的喉咙里逸出来,有什么东西从喉咙里涌出来,落在洁白的雪地上,一片殷红,如十年前开在陈府花园里的红梅一般,鲜艳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