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有点别扭。

        他看一眼明穗香，虽然云紫夫人已经提前和他们说开，不管指纹对比的结果如何，她都会把文也和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但中原中也还没有想好，如果云紫夫人真的是他的母亲，他要怎么办。

        正当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文也和他，谁才是当初出生在山阴温泉乡的少年。

        云紫夫人先一步跳过所有他烦恼的事情。

        直接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

        这一回，中原中也要头痛的是新的问题。

        他要如何喊云紫夫人为母亲。

        他不喊……

        肯定不行。

        明穗香已经喊了。

        他要是不喊，岂不是很奇怪。

        但要他称呼云紫夫人为母亲……

        中原中也真的有点麻爪。

        他活这么多年，脑子里完全没有想过看见名为“母亲”“父亲”的人，要怎么称呼他们。

        即便理论上，他是应当喊的。

        可实际上……

        父母在中原中也生命中缺失的时间太长了。

        长到中原中也真的见到他们，反倒不知道如何是好。

        “母亲。”文也倒是没有中原中也这么多的纠结，他相当干脆地喊过云紫夫人以后，转头看向他。

        云紫夫人也看向他。

        压力直接给到中原中也的头上。

        中原中也额头都快冒出汗了。

        他从未觉得开口说话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

        “中也，”明穗香安静地看向他，妻子浅金色的眼眸映出他看似镇定，实则紧张到舌头都开始发麻的僵硬神情。

        她轻声说道：“不用这么紧张，按照你自己的心意来就好。”

        即便无法立刻转变好心态。

        无法立刻接受云紫夫人和中原医生是他的父母。

        他们也不会生气的。

        明穗香和文也可以轻松地叫出“母亲”是因为份量的不同。

        云紫夫人是中原中也的母亲，所以明穗香也愿意称呼她一声“母亲”。

        文也离开研究所不过几年。

        但他有梨花、有他们……

        文也对父母的情感需求不是很大。

        他会叫云紫夫人“母亲”也只是因为她想要听见。

        只有中原中也。

        他从有记忆的七岁开始，已经是没有父母亲人。

        他没有与父母亲人相处的记忆。

        对于父母这样的长辈，中原中也是陌生的。

        他们与港口黑手党的人不同。

        父母的位置不是赏识的上司和照顾他的长辈，可以轻易代替。

        “对……对！”云紫夫人回过神，恍然想到她这样的举动似乎有点逼迫中原中也的意思。

        她忙不迭说道：“中也想什么时候叫都可以，我们不着急的。”

        只要中原中也还在这里，他叫不叫他们、认不认他们都无所谓。

        只要人活着就好。

        云紫夫人温柔包容的目光如同山阴的温泉，温暖而不灼热，不会给他带来太多的压力。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呼出。

        心下莫名的纠结慢慢开始散去。

        他以极为平淡的声音，喊道：“母亲。”

        其实也不是很难。

        只是认回自己的母亲。

        他和曾经伤害过明穗香的魏尔伦都能和解，以兄弟相称，认回分别多年的家人。

        有什么难……

        不等中原中也脑海里的絮絮叨叨平复自己的别扭心情。

        云紫夫人再次落下的眼泪，一下让他慌了手脚。

        “别、别哭啊……”

        他如同第一次看见明穗香掉眼泪一样，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摸遍口袋找出一条手帕递过去。

        云紫夫人眼中含着泪水，轻轻摇头道：“中也、文也，你们可以过来一下吗？”

        中原中也手脚僵硬地绕过桌子。

        个头小巧的云紫夫人伸出双臂，很轻很轻地抱了他们一下。

        现在的中原中也不是如同七岁的孩童。

        她无法再轻易地抱起他。

        只能这样轻轻地抱一下。

        “……”

        中原中也莫名有点不自在。

        他侧头看向文也，不同他的不自在，文也看着要从容很多。

        或许也是性格问题。

        文也对于云紫夫人的拥抱和激动都能接受良好。

        没有中原中也的别扭和不自在感。

        不过很快，云紫夫人轻轻地松开他们。

        “谢谢，中也、文也。”她温柔地微笑向自己的孩子们道谢。

        谢谢他们包容她的失态与落泪。

        “对比的结果出来了，”中原医生走出自己的工作室，看见感人肺腑的母子相拥，挑一下眉，道：“但你们似乎已经不需要了？”

        不管有没有指纹的对比结果，中也和文也都是他们家的孩子了。

        “你们想知道吗？”

        云紫夫人看向中原中也他们。

        他犹豫一下，侧头看向文也。

        “中也哥决定吧。”

        文也笑一下，道：“不过我觉得我已经猜到答案了。”

        中原中也垂眸。

        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

        不管他和文也谁才是出生在山阴温泉乡的少年，他们都成为了“他”。

        可他还是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