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车沿着盘山公路层层而上，爬入高耸入云的山顶，经过6个小时的颠簸终于来到此行的目的地：一个叫大湖乡的地方。这儿其实没有湖，而是海拔极高的山头。以前国军曾在这里埋伏击退侵略者，红军也曾把这里当作根据地，是英雄的故乡，现在还可以看到蒋、刘、张等名人的题词和烈士陵墓。但这儿现在也是全省最穷的地方之一。

        林晨一行20多人，由副校长带队，队员是各系指导员和各学生组织的干部。汽车直开入乡政府大院，乡政府早做好准备，热情接待了“考查扶贫队”。高山特有的清新空气和主人的纯朴好客让大伙疲累全消，情绪高昂。

        第二天开始，乡政府派专车和向导带着队伍去参观红军遗迹、探访千年古刹、登临悬崖绝堑，每餐都是丰富的山珍野味，极尽地主之宜。

        直到一个星期后才“考查”完毕，开始“扶贫”。让林晨意外的是，所谓扶贫就是往学校送了几本旧书，给特困生家送几支铅笔和文具盒之类的。当然，送东西的场面是要多拍照的，拍得越多越好；回去以后每个人是要写文章的，写得越催人泪下越好。至于这几天的游山玩水吃喝享受花的钱可以买多少旧书，买多少铅笔文具盒，林晨数理差算不出来，纯朴的山里人可能没算过，难怪越扶越贫了。

        住宿地门前有一条土路，沿路走约两百米有一条小河，河水纯净清澈，河里有很多天然巨石，不时改变了水流方向，时而形成碧潭，时而形成小瀑布。这里已是小镇边缘，行人少至，河岸绿树青藤遍布成荫，水声清脆悦耳，一时凡尘尽洗。林晨偶然发现了这个好去处，夏日天长，每日晚饭后，队友打扑克推麻将闹成一团的时候，他就独自溜到这儿享受自然的声音。

        林晨今天路过一个小水潭时，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正盯着水上飘飞的落叶。小女孩约十岁样子，衣着褴褛，一头漆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在微风中轻摆。林晨从侧面看到了她苍白的脸-明显的营养不良。他从她身后走过，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感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社会进步了，生活提高了，但贫富的差距永远都在，城里有些富人已经富得不可思议了，几十公里外的小村却还穷得可怜。平等的社会平等的众生，何时有真正的平等过？真理是为少数人制定的，规则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何时才能“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皆欢颜”？林晨摇了摇头。

        林晨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有什么不对劲呢？树林、小河、小路、夕阳、穷女孩，一切都都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还有什么呢......落叶！对，是落叶，刚才一眼扫过时，水潭上的一片落叶居然是逆风而飘，但是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明显有与这自然环境不协调的地方。

        林晨转过身来，那片落叶居然还没落到水面，还在空中沿着一些奇怪的轨迹飞舞。林晨用力闭了一下眼再张开，以确定自己不是看花了眼，但是那片落叶还在飞，妖异到了极点。突然，他的目光落到了小女孩的身上，而小女孩的眼睛正在盯着落叶。

        小女孩可能注意到林晨看到了她的秘密，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林晨林晨悚然一惊，全身发冷。 那是一张极端清秀纯洁的脸，脸上有些污渍，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而她的眼睛，闪烁着一道蓝绿交替的光茫，象那深不见底的潭水，象可以吸纳一切物质的宇宙黑洞，似一股旋转的龙卷风要把他的心神吸走......在渐暗的夕阳余辉中，她的眼光象一只妖怪的爪子向他伸来。

        林晨一阵恐惧，难道是妖怪？难道白日见鬼了？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小女孩眼中的蓝绿光突然收敛消失了。美丽的眼睛中黑白分的明|的|眸子，比这小河水还要清澈。但是眼神却尽是迷惘、伤心与茫然，还有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象了悟生死的高僧。她一言不发转过身，迅速消失在小路尽头。

        林晨象是做了一场梦一样，看了看那片落叶，已经飘落在水面上，荡起了一圈圈涟漪，河边已平静得象从来没人来过。难道刚才看到的是一个幻觉？或者是山精鬼魅现形了？不可能吧，太阳还没落山呢！林晨可不相信人真的能够看到妖魔鬼怪。

        林晨没心思再呆下去，回到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