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劲敌高手
面对这些暗器,贺顶红当然不会伸手去接。
他一翻右手,三条小青蛇嗖的飞起,左手一拢,又抛出了七条小青蛇。这些蛇儿虽小,却像人的手指一样灵巧,凡是手指能做得到的动作,它们都做得到。
小青蛇在飞舞当中拨、挑、卷、缠、甩,将打向贺顶红的暗器纷纷荡了开来。
暗器一灭,贺顶红回手一引,十条小青蛇同时回到了他的手里。看他奴蛇随心所欲,如臂使指,比使用任何兵刃还要灵活百倍,似已到了“人蛇合一”的境界。
他本来可以发出手中的蛇,继续追袭唐宇,但他并没有那样去做。
真正的高手,在不太了解敌手之前,不是攻,而是守。所以贺顶红不急于出手,他想留着自己的蛇,来防止那些随之而来的暗器。
果然唐宇跟着出了手。
唐宇的手法很奇怪、也很奇特。随手拂处,或勾或抹,或舒或卷,宛如一个心绪烦乱的盲人在弹着一张多年未弹的旧琴。寒星闪闪、暗器声声,犹如幽咽流泉,珠落玉盘。
他的这一手法,就叫做“乱弹琴”。讲究的是似乱非乱,乱而有序,敌乱而己不乱,以便在乱中取胜,取人性命。
这就是唐宇,不但暗器毒,连他发射暗器的手法也与众不同,未所未闻。
刹那之间,五彩斑斓、充满迷离的光恰似繁星乱眨,透着惊、透着奇、透着美艳绝伦的眩目,照亮了贺顶红的眼睛。
贺顶红眼中的妖气更盛、更浓、更烈!陡的见他肩头一耸,手中的蛇,身上的蛇,也数不清有多少条小青蛇一齐飞出。
这些青森森晶莹剔透的小青蛇,一到空中就仿佛得到了自由,一条条飞扬纵肆,盘旋环绕,施以无限的疯和极度的狂。
蛇之舞。
——绝美的舞。
舞尽了空、舞尽了灵,说不尽怪异蹁跹,诡谲轻灵。
就在这时,唐宇的身子骤然向上一纵,随后一沉、一滑、一退、一斜,一口气变幻了“风送浮萍”、“惊燕抄水”、“脱袍让位”、“倒转七星”和“雁落平沙”等五种身法。
随着他身法变动,便见他右手一扬,先以“流星一线天”的手法,打出了十七点寒星。跟着左手一旋,又以“天花乱坠”的手法,掷出了二十五点寒星。最后双手合在一处向外一搓,手中的暗器如流动的水,闪动的光在黑暗中打了几个旋涡。
旋涡打着转翻滚,翻着滚涌动,大厅内倏的一亮,唐宇掌中的暗器如一张透明的网,万千急啸,向着贺顶红当头罩下。
对最后这一“漫手织回文”的手法,唐宇不但自信,而且十分自信。他自信这一手法,许多人不但不会,而且连见也不曾见过。他更自信,见过的人也只能见上一眼,没见过的人,见一眼便即闭眼。纵然是面对着“蛇妖”贺顶红,他也同样自信。
然而他低估了贺顶红。
妖毕竟是妖。
妖的动作,住住出人意料,令人难以想像。
而贺顶红的动作,就出人意料。
也未见他作势,整个身子突然就“游”了出去。借着暗器的光看去,贺顶红游动的姿势比最软的蛇还要软,比最轻的蛇还要轻,比最快的蛇还要快。
他一游动,那些飞舞的小青蛇也随之游了出去。
唐宇衣袖一挥,喝道:“追——”打出的暗器随其掌力一转,顺势一折,如一只只闪烁着魔光的眼睛,再度追向贺顶红。
贺顶红闪电般的游到了桌子下面,桌子立时砰的飞起,夺夺夺一阵密响,十之七八的暗器嵌在了桌子里。桌子一起,贺顶红的身子随势一拧,倏的游到了柱子上。
柱子虽说不是太粗,寻常人抱着上也极不易,而贺顶红却将身子整个儿“缠”了上去。
剩下的暗器随至。
贺顶红一声冷笑,身子蓦的盘旋而上,咄咄声响当中,追到的暗器尽皆没在了柱子里。
望着打出的暗器概莫能中,唐宇的一颗心随之一缩。
他虽然并不紧张,却也感到有些意外,他说不清楚,是贺顶红的身子太快,还是自己一时失了手?
刹时,大厅内又归于沉寂和黑暗。
在黑暗中,他们不必用眼去看,凭直觉也能触摸到对方的位置。尤其是彼此间的杀气和妖气,很腥、很冷,轻轻吸上一口,也会让人的心觉得好痛。
“好暗器!‘暗器王’三个字果然名不虚传。”贺顶红一只攀着柱子,眼中闪出奇异的光,“老实说,在下十分佩服阁下,因为只有你,才能将暗器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很可惜,阁下跟错了人,你实在不应该与归天鹤在一起。这么久了,姓归的是什么人,你难道还未察觉?”
“姓贺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唐宇的脸宛如崩紧的弓弦,目光显得阴鸷之极。
贺顶红昴然道:“没什么意思,在下只是提醒阁下,归天鹤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在他心里,除了他自己,任何人他都觉得不可靠。就以此次的行动而言,他也只不过是以罗少傅未死为借口,借他人之手除掉你罢了。”
“嘿嘿……”唐宇哑着喉咙一笑,发出一阵宛如锈刀划在石头上的声音,“一派胡言,我若不可靠,归驸马又怎会派我来刺杀罗少傅?”
贺顶红叹道:“正因为你帮他杀了罗少傅,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他才要杀你。”
唐宇冷笑道:“说到底,你只不过想让我束手就范,是也不是?”
“不错!”贺顶红支着下颌一笑,“如果你肯指出归天鹤所犯罪证,在下可以在三王爷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唐宇,你是个聪明人,这总比迟早要死在归天鹤的手里好得多。”
唐宇充满杀气的笑道:“要我就范也可以,你须让我心服口服才行。”身子向下一蹲,手中已多了两样东西。
右手为锤,左手为钻。
——雷公穿心钻。
※※※
都梁山界属盱眙,左拥翠屏峰,右揽凤坡岭,背倚清风山,面临长淮水。三面环山,秀峰叠嶂,宝积、斗笠、天堂、天台诸山环拱其外,错落有致,极擅湖山之胜、风水独妙。最初之都梁,因位于淮水之南,原称“南山”;后因北宋著名书画家、诗人米芾曾作《第一山怀古》及勒书“第一山”碑而得名,是以迄至宋始,后人皆谓“第一山”。
米芾在诗中写道:“京洛风尘千里还,船头出汴翠屏章。莫论衡霍撞星斗,且是东南第一山”。米诗一出,山之名气随之大盛,使得“骚客迁人,都会于此。”
据悉隋时,隋炀帝巡游扬州,曾在山上建居离宫,是为“都梁宫”。早在汉代,孔子后裔孔安国任职盱眙,便在山上建了先圣晏居殿,唐、宋重修,名崇圣书院;元为淮山书院,直至明代,方更名登瀛书院。除此,其上楼观峥嵘,涧泉浩涌,不但有瑞岩观、东岳观、玻璃泉、五星祠、龙山寺、五塔峪、八仙台、杏花园、魁星亭、米芾书第一山碑、翠屏堂、淮山堂、东坡草亭等诸多名胜,苏轼、贺铸、杨万里、陆游、戴复古等人的墨迹也随处可见。
当然,这座高不过千米的山只所以久负盛名,弥久不衰,除了人文之故,更多的是得益于大自然的造化。若以景色中所含的诗情画意而言,它首先不致于令诗人和画家们失望;倘以人喻之,都梁山“白云横不渡,幽鸟倦还鸣”,其姿其色,都堪称是江南美女,风华绝代。
尤其都梁山的秋色,更丰盈、更风情。枫之红、菊之黄、松之苍、柏之翠及以泽兰为主所盛产的三十几种中草药,更是无一处不娇、无一处不巧、无一处不俏、无一处不灵、无一处不秀、无一处不香、无一处不润。
这便是江南水乡的特色,不干、不燥,在养颜、养容的同时,又养山养水。
然而只从“啸天虎”秋枫到了这里,都梁山便成了秋枫的天下,每一处要道,都布满了滚木、擂石、灰瓶、炮弩和机关埋伏。便是昔日的登瀛书院,也被“聚义分赃厅”的牌子所取代。大厅前,高高挑起一面嵌金边、镶银线的杏花色的大纛旗。旗正中飞红火焰,写着“唯我公道”四个斗大的醒目金字。
秋枫不再乎别人怎样看贼,有人说他心狠手辣,杀起人来比喝凉白开还要解渴,比吃崩豆还要干脆,他一笑置之。
也有人说他看到了血,比看到世上最美的酒还要眼红,不嗅一嗅、尝一尝,总觉得不过瘾,他也一笑置之。该出刀时,他依然照杀不误。
在官府眼里,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十恶不赦的巨匪,令人一想起、一提起来就感到又恨、又怕、又悚头的死对头。可在绿林道上,秋枫却是个人人争颂的大英雄。
一:他只杀贪官污吏,从不滥杀寻常的无辜百姓。
二:像他这样由一名小贼做起,直至成为大贼、贼头,做了四十余年还未金盆洗手的老贼,绿林道上还极不多见。
秋枫给人感觉很“虎”,他的眼神虎气逼人,容貌虎虎生威,身躯凛凛威猛,包括他走路的姿势,也是鹰扬虎步,眈眈独行。
此刻,他腰悬“劈风斩”宝刀,正坐在聚义分赃厅的第一把虎皮金交椅上,望着对面的“灵犀狐”智宗,谈论着如何处置墨中白等人的事。他的背后,挂着一幅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画像。
“灵犀狐”智宗年愈四旬,细眉毛、白净脸、尖下颌,着一袭软梢的素白缎衣衫。与秋枫站在一处,二人的身高不相上下,不过每当二人站在一起或是坐在一起时,智宗都有意矮着身子,尽量不让自己超过秋枫。
智宗给人的印象只有一个字——笑。
不管是真笑、假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或者说话时与不说话时?只要是有人的场合,智宗都忘不了笑。
“老二,以为兄看来,此事还应从长讲议,草率不得。”秋枫微微探了探身子,用商量的口吻道,“第一、那个姓阴的,为兄瞧着他,实在是不顺眼。第二、为了那区区十万两银子,咱们犯不上得罪姓墨的。所以杀了姓墨的,为兄总……觉得……不大妥当。”
“大哥此言差矣!”智宗抿了一下鼻子,笑着一口回绝,“小弟觉得没什么妥不妥的,十万两银子,咱们不赚白不赚。至于姓墨的吗?哼哼……杀了又有何妨?咱兄弟即已落草为寇,就是与朝廷对着干的,别说是姓墨的,便是皇帝老儿,小弟也一样把他宰了。”
秋枫扬起手掌道:“这么说,非杀不可?”
智宗尖着嗓子笑道:“对!非杀不可——”
秋枫叹道:“看来,大哥也只有听你的了。”
“没错,小弟的话,大哥必须听。”智宗笑着点头,眼珠微微一转,突将话锋一转,问道,“我劝大哥最好少动肝火,对了,这些日子以来,大哥觉得身子如何?”
秋枫苦苦一笑,皱着眉反问:“老二,为兄一向不曾亏待于你,你为何要这样待我?你若觉得我坐这头把交椅碍了你的手脚,为兄金盆洗手,让给你就是。”
“是吗?”智宗微低着头一笑,“三十年前的事,大哥若是不知道也还罢了,偏偏大哥知道了这件事,小弟也是没有法子,才对大哥出此下策。”
秋枫摆了摆手,道:“算了,那些事我不想听,你我兄弟休再提起。为兄只是不明白,如今都梁山的所有兄弟都唯你是从,上上下下皆是你的心腹,除了这些,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小弟想要什么,大哥当然清楚。”智宗笑着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都梁山上的头把交椅算什么?小弟想要的是这南七北六十三省大道边、小道沿都唯我独尊的绿林总瓢把子。”
“这件事,只怕为兄帮不上你的忙。”秋枫摊开手掌,摇了摇头,“三十年前,我既然将总瓢把子一职让给了念容,我们二人再无半点瓜蔼。”
智宗笑道:“大哥不必这么泄气,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好歹你与花女侠夫妻一场,她总是要念旧的。只要大哥按照小弟说的话给她修书一封,见了信,我保证她会前来。到了都梁山这一亩三分地,嘿嘿!剩下的事就不用大哥操心了,一切都包在小弟身上。”
秋枫眉梢刚自一挑,立觉胸口剧痛:“你……你以为我会写……咳咳……咳!”
“当然。”智宗轻轻搓了一下手掌,蓦的一按扶手,长着身子道,“你若写了,至少还能与花念容见上一面,你如果不写,大哥的命现在就捏在小弟手里。”
“你这是在要胁我?”
“不敢。”
秋枫回过头看了一眼背后悬挂的刘、关、张结义图,仰起头笑着长叹:“难道咱们也算得上是兄弟?”
“着啊!咱们不但是兄弟,而且还是好兄弟。”智宗笑着抿了一下嘴唇,“难道好兄弟不就是这样吗?你做大哥做了这么多年,有些好处也该让着小弟了。”
“不错!好兄弟。咱们……咱们的确是好……兄弟!”秋枫笑着流出了眼泪,一边笑,一边咳,“下辈子,为兄还和你做兄弟。”
智宗彬彬有礼的道:“小弟多谢大哥。”
正说之间,一名小喽罗急步入厅,向着智宗插手一礼:“启禀二当家,山下有人带着三当家前来拜山,还望二当家定夺。”
“哦?”智宗在椅子上霍的站起,踱步来到小喽罗近前,“何人拜山?共有多少人?他们前来所为何故?你与我一一讲来。”
“来者乃是当今三王爷,共计二十余人。他们前来……嗯……”小喽罗吞吞吐吐的道,“他们前来,是为了要回墨中白等人。”
“原来如此。”智宗面向秋枫,矮着身子一笑,“大哥说说,咱们是见还是不见?”
秋枫笑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山上的事你做主。”
“多谢大哥。”智宗笑着一挥手,吩咐道,“你便说大当家、二当家有事在身,不便出迎,让他们进来便是。”小喽罗起身出厅,前往回话。
※※※
唐宇用右手锤当的一击左手钻,黑暗中火光一闪,左手钻势如火龙,咻的一声怒啸,径奔柱子上的贺顶红。紧跟着当当数响,他一口气连发了数钻,每一钻都攻向贺顶红的致命要害。
在江湖上,这种暗器一向是人们心目中最笨、最重的暗器。不会使用的人懒得去学,就是会使用的人,后来也都逐渐放弃,改学别的暗器。
只有唐宇,还一直坚持着使用这种暗器,并努力使其发扬光大。
他的钻非但不笨,而且每一钻的角度都有所不同,如脱缰的野马,迅猛无俦。
贺顶红盘在柱子上的身子一扭一摆,忽如荡秋千也似,凌空荡到了房梁上,雷公钻打在柱子上,发出一阵密集而沉闷的响声。
贺顶红伸手在梁上借力一按,身子倏的一躬,如蛇俯扑,迎着唐宇就是一把小青蛇。
见小青蛇来势之疾,唐宇也吃了一惊。他来不及再发雷公钻,当下右手弃锤,反掌一撩,手上已多了一只蓝色的手套。左手一沉,跟着也多了一只红色的手套。然后他抬起双手向上一托,那些小青蛇纷纷被他的手“吸”了进去。
唐宇双手一合一紧,小青蛇尽做浓血流出,于此同时,就见他和身一转,十指向外一弹,指尖宛如春蚕结茧,各抽出一根根细细的丝,五蓝五红十根丝线迎风笔直,将贺顶红由头至足,凌空缚了个结结实实。
“姓贺的,我看咱们也该收场了吧!”唐宇笑着喘了一口气,“不过我很佩服你,能避得过我这么多暗器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他笑着扭了扭脖子,冷不丁长衫一卷,眉头一皱,胸口一挺,长发一甩,发出了他生平最为得意、也最最神秘的暗器。
——风、花、雪、月。
这四种暗器的完整名称分别是:风神砂、幽梦花、梅花映雪和月光之针。
暗器一出,唐宇的眉须、衣衫里面的污垢、胸前的刺绣以及一头长发全部射了出去。
这些看上去不像暗器的暗器,此时都变得无比诡异。
唐宇胜券在握,脸上闪出一丝得意的笑。
他实在想不出,贺顶红除了等死之外,还能使出什么分身之术避得过这四种暗器。比起这四种暗器的毒,他其它的暗器就是加在一起,也难及其十分之一。
更何况,还是一个捆着的贺顶红?
没想到,贺顶红居然不躲、不闪、不动,却猛的一张嘴,迎着暗器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睛里,忽然多了一种怪异而妖异的光。
唐宇的风、花、雪、月所取的致命原非一处,待贺顶红张嘴一吸,立时都聚做了一处,纷纷向贺顶红的口中打了过去。
“吞象大法。”贺顶红说着又呼了一口气。
犹如一个困极了的人,忍不住深深打了一个哈欠。
再看那四种暗器,都仿佛凝固了也似,距离贺顶红的嘴边一寸之处一动不动。贺顶红眼中的妖异之光陡的一盛,连鼻子带嘴巴同时哼了一声,一道微白的光应声喷出。风、花、雪、月四暗器随之一沉,接着向横里一卷,疾起一道泼风,竟劈面向着唐宇射了过去。
唐宇大惊,右手一拨,递了一招“浪拍金鏊”,左手一推,应了一招“声和流泉”。同时侧身一晃,又使了一个“风摇琼玦闲纵步”。暗器挟着冷风在他胸前惊掠而过,宛如狂风暴雨,尽皆嵌在紧闭的厅门之上。
贺顶红腰间一转,肩头一抖,手足一缩,身子刹时变得又柔又细,已自五蓝五红十根丝线之间滑了出去。唐宇甫退,他跟着抢上,右手中指啪的一弹,他那条漆黑色的暗鳞蟒蛇由胸口呼的穿出,直似乱石崩云,惊涛拍岸,喷着腥风直噬唐宇。
唐宇一低头,弹出两枚铁莲子,直取蟒蛇双目。
贺顶红喝道:“人蛇共舞!”蟒蛇凌空抽动,蛇尾荡开铁莲子,倏的向后一扫,已将贺顶红腰部缠上。跟着一缩一卷,带起贺顶红身子向前甩了出去。
贺顶红借此一甩之力,双手探得两条小青蛇,一招判官笔中的“双鸾飞绕”,直点唐宇眉心要穴。
唐宇微一仰身,向后滑出两步。
贺顶红就势一转,腰间蕴劲,呼的送出蟒蛇,直追唐宇。
唐宇暗自叫苦,只好一边闪,一边发射暗器。只过了二十几招,唐宇已渐觉吃力,每每发出一枚暗器,不是给贺顶红避过、荡开、就是打上去给滑了开来。
他发现蟒蛇很滑,贺顶红的身子比蛇更滑。待见一人一蟒舞至急处,已分不清谁是人?敦是蛇?尤其贺顶红手中的一对小青蛇,时而如风急掠、龙翔凤翥,时而起伏跌宕、纵横捭阖,端的神鬼莫测,令人防不胜防。
唐宇一边斗,一边向着厅门之处后退。
他感到身上的暗器已用去大半,所以他只好保存实力,借厅内一切可以利用的物件当做暗器来使。于是厅内的桌子、椅子、碗筷、茶杯、茶壶、果盘、点心、寿烛、香炉以及四壁所悬的字画,都成了他御敌的暗器。
但这些暗器都逼不退、挡不住贺顶红的攻势。
贺顶红以蟒蛇为枪、为鞭、为棒,以小青蛇为笔、为刺、为短剑,迎着暗器攻的更急、更紧!
※※※
院子里的众捕快仍守在院子里,他们正等着贺顶红的分派,没有贺顶红的指示,他们只有坐着。
几百个人坐在那里,手里执着各式各样的兵刃,看上去很是壮观。做为捕快,他们喜欢捕人,更喜欢捉拿杀过人的人。一来这是他们的天职,二来这也是他们得以进迁的好机会。
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似已人人等得不耐。
一名背负双刀的捕快一脚将凳子踢翻,忍不住发牢骚道:“贺师爷也真是的,他既然派咱们来了,就不该让咱们在这儿坐干等。他倒好,独自与凶犯斗的过瘾,却害得咱们兄弟手痒的要命。不行,我要进去瞧瞧。”
只听大门处有人笑着接道:“你既是手痒的要命,我来要你的命,可好?”
说话之间,这人倒背着手闪身走入大门,径直来到了院子里。
众人听到他的笑声,人人都觉得有一股凉气,待见到这个人时,都觉得他的人比笑声更让人发冷。
只见来人一脸僵冷,全无血色,一大堆乱草般的头发和乱蓬蓬的胡须拧着个往上长,包裹着一张八九岁孩童般的小脸。一双死鱼般的眼睛里面,泛着阴森的白,双手双足,都隐在他一袭又宽又大的袍子里。
他的袍子呈死灰色,和他的脸色一样,浑无半点光泽。
总之,这个看上去很阴很阴的人,从头到脚都给人一种模模糊糊、看不直切的样子。他就像是附在别人背后的一个阴影,横看竖看,都透着阴暗,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死人。
来的人正是“鬼难缠”阴朝寺。
背负双刀的捕快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由升起几分胆怯,仗着人多势众,嘴里依然发狠道:“嗨!你是什么人?”
阴朝寺低着头来到他眼前,喉咙里虽发出一声笑,脸上却不见一丝笑意:“问我是什么人?嘿嘿……杀人的人。”
背负双刀的捕快壮着胆子喝道:“好大胆,敢情你是活腻了,敢来这儿撒野,滚开——”伸出右手向着阴朝寺肩头一搡。不料一搡之下,这名捕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只觉手掌触处,宛若寒冰彻骨,一股阴气抵掌而入。当下急忙抽回右手,呛的一声,已将背后双刀闪电般的掣了出来。
阴朝寺挑着眉毛笑道:“好刀,却不知够不够锋利?我来试试。”举起袖子迎面一拂,双掌递出,竟自空手入白刃,直奔对方的双刀便夺。
这名捕快不敢怠慢,双刀霍的一展,左手刀向上斜撩,还了一招“弓抱关山月”,右手刀向前直劈,攻了一招“旗翻渭北风”。阴朝寺一个跟斗倏的翻起,双掌一落,仍向着他双刀便夺。
这名捕快见他身法奇绝,掌法独特,急忙斜步疾跨,将双刀背过。手中刀一裹一斩,一古脑的便是“北风随爽气”、“南斗避文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四手连环快刀。随着铮铮铮铮一连四响,这四刀都劈在了阴朝寺的肩头上。
院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四刀虽劈中了阴朝寺,却好像劈在了冰块上,发出一种清脆的冰裂之声。
果见阴朝寺的肩上并没有流血,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这名捕快四刀劈过,禁不住一阵阵发抖,他先是双手发抖,接着脖子也跟着抖,最后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在他抖动的过程当中,他的脸竟结了一层薄薄透明的冰。
阴朝寺拢起袖子轻轻一拂,使双刀的捕快仰身便倒,牙齿格格一阵声响,身子略一抽搐,随之毙命。余者捕快见此情形,无不骇然,当下又有九名捕快站了起来,身子一起,九般兵刃一齐扑向阴朝寺。
他们知道,阴朝寺的身子碰不得,是以兵刃所袭,专取阴朝寺的眼睛和咽喉。
阴朝寺一转身,右手劈出一掌。掌心内微光一闪,掌风激起三点绿森森的粼火,噗的一声,先打在三名捕快的脸上。三名捕快伸手在脸上一抹,篷的一声,手掌上相继燃起火来。跟着肩头、胸口处都闪出了火光。
阴朝寺左手五指同时一弹,只听得嗤嗤声响,一碧、二蓝、三绿六点星火如流光疾射,一齐沾上了另六名捕快的袖子上。
九名捕快厉啸倒地,翻滚嘶吼,转瞬间寂然不动。九张面孔均被烧得木炭般焦黑。
阴朝寺大袖一挥,喝道:“挡我者死。”轰的一声,双掌炸起一大片蓝色的闪电。一丝丝如精灵、幽灵、如梦如幻的蓝色寒茫向四下打了出去。待得众人惊慌避让的当口,倏的将身一晃,犹如鬼魅乍现,坂上走丸,已到了厅门近前。
他刚要伸手推开厅门,却见两扇大门两下一分,砰的一声响,唐宇着了贺顶红蟒蛇重重一击,已由厅内飞了出来。
阴朝寺眼疾手快,肩头一晃,疾身飞纵。右手抄住唐宇身子向腋下一挟,半空中长身一旋,嗖的一声飞身上房,飞也似出了罗府。
贺顶红飞身出厅,瞧得阴朝寺人影一闪即逝,哪里肯舍,跟着穿房跃脊,紧紧追了上去。
※※※
三王爷携王佛、众侍卫押着申功等人一到聚义大厅,便感觉与想像的有所不同。他们原以为秋枫定会刀枪密布,严阵以待,一番杀气腾腾的景象。殊料他们刚进大厅,秋、智二人已在椅子上双双站了起来。秋枫笑着一抱拳,高声道:“听小的们说,三王爷大驾光临,在下不胜惶恐,不知哪一位是三王爷?”
三王爷越众而出,打量了一下秋枫,也一抱拳:“我就是,足下怎么称呼?”
“老朽姓秋,单名一个枫字,蒙江湖朋友抬爱,送在下一个‘啸天虎’的名号。”秋枫说罢,顺手一指智宗,“这是我二弟,‘灵犀狐’智宗。二弟,还不与王爷见礼?”
智宗忙笑着拱手一揖,极为客气的道:“三王爷,失敬,失敬!咱们兄弟俱是草莽之辈,不懂得什么礼节,方才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海涵。小的们——与王爷看座。”
“哪里,二寨主客气了。”三王爷撩衣落坐,伸手取出撒金折扇,波的向外一张,“二位寨主,本王快人快语,素来有什么说什么。本王此次前来,目的只有一个,要人!你们开个价吧!”
智宗一指被捆的申功,连忙笑道:“王爷不要着急,在下先问问,我三弟是怎么回事?看此情景,他莫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王爷?”
“得罪么,倒说不上。”三王爷翻着眼皮,看了一眼申功,“只不过险些着了他的道,幸得有龙先生保护本王,这才将他们一一拿获。二位寨主,人本王可以交给你们,但有一节,他们所受的伤,全是咎由自取,本王概不负责。来人,把他们的绑绳一并解了。”侍卫们闻言,遂将申功等人身上的绳子尽皆解去。
“多谢王爷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智宗笑着来到申功近前,看着申功摇了摇头,“三弟,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没想到,你连王爷的活也敢做。”
“二哥,我——”申功虽低着头,手指却捏得格格声响。
“别说了,还不谢过王爷不杀之恩。”智宗冷笑着道,“怎么,你还让大哥和我替你陪罪不成?”
申功犹自愤愤不服,赌着气道:“好!小弟听二哥的便是。”遂将身子转过。他刚要躬身施礼,背后站着的智宗蓦地里双手一拢,一招“拂花手”正扣在申功后颈部位的“大椎”、“陶道”两处穴道上。
这一猝变,令厅内的人都吃了一惊。
当然,最吃惊的要数申功。
他没想到智宗会向自己出手,而且一出手便是重手和杀手。
由于智宗出手太快,众人一惊之下,已均来不及相阻。
智宗笑着出手,不但笑得非常好看,而且出手的姿势也非常潇洒。他一招得手,双掌顺势搭上申功肩头,猛力一按,双臂穿将出去,跟着将申功的脖子牢牢挟住。
“二哥,你——”申功一口鲜血噗的喷出,脖子格的一响,颈椎骨已给智宗硬生生挟断。
到了此时,秋枫方才错过神来,忍不住大声说道:“老二,你这是干什么?”
智宗更不打话,手臂微一反转,双掌向上疾起,砰的一声闷响,一招“钟鼓齐鸣”正印在申功左右太阳穴上。申功一声厉吼,耳、目、鼻、口之中血似泉涌,一张脸已扭做了一团。
智宗双掌一收,托的向后退开,但见申功一滩烂泥也似萎然倒地,脑浆迸流,哪里还有命在?
三王爷正自错愕,智宗已取出手帕拭了手,长身一揖,道:“王爷不必惊慌,我与申老三虽为兄弟,但他大逆不道,冲撞王爷,实是死有余辜。在下不才,杀了他以向王爷谢罪。”说到这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双手加额,“实不相瞒,在下虽已落草,却时时能盼着朝廷开恩,予以招安。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智某失身为匪,实为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堂堂七尺男儿,我何尝不想上报国家,下报黎庶?今日得遇王爷,实属智某万幸。如蒙王爷不弃,在下愿随王爷鞍前马后,执鞭坠镫,乞望王爷成全。”
三王爷大喜道:“好!‘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智寨主有此心志,可喜可贺!”
“多谢王爷。”智宗令人将申功的尸首拖出,面向秋枫说道,“大哥,你我兄弟从此依附朝廷,你看如何?”
秋枫点了点头,笑道:“很好,为兄也确有此意。”
王佛瞧到这里,并无半点欢喜。凭他的直觉,智宗人称“灵犀狐”,绝不会如此轻易就范。他隐隐觉得,这里面好像藏着一种阴谋。
三王爷道:“那好!大寨主、二寨主,既是如此,你们与本王便不再是外人。墨指挥使等人,我看可以放了吧!”
“放,放,当然放!”智宗忙笑着一口应允,但他跟着眉头一皱,又道,“王爷请勿见怪,人嘛!是要放的,不过王爷……务必先答应我大哥一件事方可。”
“不错。”秋枫笑道,“我与智兄弟诚心招安,绝无二念。只是没放人之前,老朽还有个不情之请,尚望王爷能够答应。”
三王爷一抬折扇,大笑道:“好!秋寨主请讲。”
秋枫看了一眼智宗,低下头道:“王爷只须替老朽找到一个人,然后再让他替老朽办一件事便可。”
三王爷歪着头笑问:“不知秋寨主要让本王找的是什么人?”
秋枫加重语气道:“王佛。”
“王佛?”三王爷吃了一惊,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正是此人。”秋枫道。
“本王听说他是个杀手,难道秋寨主是想让他替你杀人?”
“不是。王佛虽是杀手,我却知道他有‘三不为、四为杀’原则。”秋枫微一沉吟,又道,“我只想让他替我去请一个人。”
“何人?”
“一个女人,叫做花念容。她不但是如今绿林道上的总瓢把子,更是老朽的仇人。”
三王爷越发不解:“本王不太明白,秋寨主可否讲得详细一些。”
“可以。”秋枫握紧拳头放在胸前,抬起脸道,“三十年前,花念容夺了老朽的绿林总瓢把子一职,至今想来,犹觉奇耻难平,不杀此人,老朽死不瞑目。”
智宗忙在一边补充道:“王爷,以私来说,杀了花念容,可解我大哥心头之恨。于公而言,也可为朝廷除去心头大患,如此一箭双雕之计,王爷以为如何?”
三王爷啪的合上折扇,略加思索,道:“好虽好,只是你与花念容素有仇隙,她如何肯来?”
智宗笑道:“王爷放心,我已替秋大哥修得书信一封,王佛持信前往,定能将人请到。”
三王爷仍觉有些奇怪,问道:“本王还是不太明白,秋寨主为何单让王佛前往,难道换一个人不可以吗?”
秋枫脸现敬佩之色,一挑右手大拇指,道:“不瞒王爷,老朽只所以想到王佛,是因为我相信他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正人君子,血性男儿。老朽数了数,无论是人品,抑或武功,王佛都是个了不起的英雄。据老朽所知,此人禀性刚正,重情重义,凡是他答应过别人的事,便是赴汤蹈火,也再所不惜。”
三王爷道:“这么说,秋寨主定是见过王佛喽?”
秋枫重重的叹道:“不曾,只是慕名而已。”
三王爷跟着扼腕:“秋寨主分明是在难为本王,王佛是什么样子,连秋寨主也没有见过,本王更是一无所知。天地之大,人海茫茫,你让本王如何去找?再说,即便是找到了他,他若是不肯前来,本王有什么法子?”
智宗笑道:“王爷不必为难,凭王爷的威望,只须一声令下,四下撒下人马,何愁找不到一个王佛?”
三王爷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过了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来,迎着秋枫道:“大寨主,照你这么一说,本王若是找不到王佛,墨指挥使等人,你是不肯放了?”
秋枫笑道:“放虽放,但要迟些日子。”
三王爷扭转身子,望着王佛道:“龙先生,你可识得王佛?”
王佛后退一步,突然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开口说道:“在下不才,便是王佛。”
“你……你怎么开了口?你真的……是王佛?”三王爷指着王佛,只觉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他真没想到,站在眼前的龙狂居然竟是王佛。他忽然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
王佛莞尔一笑,缓缓背过身去,在怀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在手掌内先在头上一抹,跟着服了几滴。须臾之间,便见他头上的白发一根根渐成黑色。王佛拢了拢头发,将一张脸转向三王爷。
此时再见王佛的一张脸,已与先前的龙狂判若俩人,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四五十岁,满面皱纹荡然无存。
“你……你把本王瞒的好苦。”三王爷脸色蓦的一沉,大为不悦的道,“王佛,你可知罪?”
王佛不卑不亢的一笑:“当然。在下欺骗了王爷,你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
三王爷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佛道:“原由很简单,在下只想杀一个人。”
三王爷当即道:“归天鹤——”
王佛道:“正是。”
三王爷紧追着问:“为谁而杀?”
“柳依依。”王佛说出这三个字,眼中便浮出一丝暖暖的笑意。他凝视着三王爷的眼睛,索性不再隐瞒,就将自己从见柳依依第一次起、如何西湖赴约、得知柳依依的身世以及如何易容入京等事,一一道出。最后悠然一笑,看了看背后站着的众侍卫,“王爷,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若认为王佛犯了大不敬之罪,可命侍卫将我拿下。你放心,我绝计不会反抗。”
三王爷先是震怒,尔后动容,随之朗声大笑。笑罢蓦的长身一揖,向着王佛连拜了三拜:“好!好一个‘杀手佛’,唯情唯义,本王自愧弗如。好,好!本王不怪——”
“多谢王爷。”王佛笑着走上两步,“秋大当家,智二当家,王佛不才,愿走一遭。”
三王爷一把将王佛拉住,甚为忧虑的道:“王佛,你有伤在身,千万去不得。再说,万一花念容与你翻了脸,真个动起手来,只恐你——”
王佛反手在腰间取出“挽歌”软剑,轻轻一弹,剑尖向上斜指,道:“王爷勿虑,我不用真气便是,凭得此剑,想来亦无大碍。”
“好!够痛快。”智宗笑着轻击一掌,挽了挽袖面,“王兄弟,不是智某多疑,‘杀手佛’声名远播,冒名顶替的大有人在。你我之间未曾谋面,是真是假,我可说不太准。所以……在下有个建议……”
王佛不等他把话说完,笑着踏上一步:“二当家的意恩我明白,二当家,请——”
“好!爽快之至。”智宗双手一伸,笑着吩咐道,“小的们,取我的兵刃来。”
时间不大,两名小喽罗一人执着一条短柄狐尾幡步入大厅。智宗有意卖弄,脚尖微一点地,一个“仪凤冲霄”拔身跃起。双手一搭狐尾幡,回手抄入掌中,半空中一个“巧燕翻云”斜身飘落,站在王佛眼前。
秋枫忙道:“二弟,不可!”
智宗笑着将双幡呼的凌空一舞,回过头道:“大哥放心,我与王兄弟重在切磋,不求相拼,只不过是点到而止罢了。”
说话之间,智宗作势欲攻,王佛忽然伸手将他拦住:“二当家且慢!交手之前,可否赐在下一壶酒和一张椅子?而且,酒最好是温过的酒,越烈越好。”
“当然可以。”智宗先令人将一张椅子搬上,又命人温了满满一壶烧刀子烈酒。王佛右手持剑,左手执壶,稳稳在椅子上一坐,脊背紧抵椅背,脸色显得极其平静。
三王爷及众侍卫四下一闪,大厅正中,只剩下王佛和智宗二人。
王佛提起酒壶微啜一口,笑道:“好酒!二当家,请发招吧!”
“王兄弟,恕智某不恭,多有僭越,接幡——”一俯身,左手幡呼的一抖,一招“虎卧凤阁”斜刺里扫向王佛胸口。
须知武林当中,幡乃是一种素不常见的独门兵器,智宗所使的这一对狐尾幡,更是与众不同。其幡杆长三尺,粗若茶杯口,均属青铜所铸。每条狐尾幡上,各系了五条五尺长的“软藤”狐尾。由于所做精巧,十条狐尾惟妙惟肖,与真的狐尾毫无二致。
王佛听风辨形,呷了一口酒。提起软剑信手一挥,圆转流畅,凝神造意,以行书之法写了一个“分”字。智宗一幡扫出,只觉力道两旁一侧,竟被引了开来。遂将身子一矮,回转右手狐尾幡,又一招“碑照四裔”攻了上去。
王佛笑了笑,轻喝道:“二当家,好俊的身手!”手中剑猝然一颤,起、运、收、转,剑声啸啸,势如惊鸿避弋,星斗磊落,又连写了三个“同”字。
智宗一幡盖下,不知怎地,仍是准头一歪,顺剑尖滑了出去。当下抽身一退,狐尾幡十字插花护于胸前,笑着问道:“王兄弟的剑法恁地奇怪,敢问这是什么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