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深谷魔踪

        冷，好冷，我死了吗？这是...没有...我还活着...渐渐苏醒过来的红都拉茫然地看着四周，感觉全身毫无力气，眼皮沉重如山，连活动眼珠都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星星在遥远的地方眨眼，冷冷的光辉提示清醒过来的人这还是人间，一个失去了时间而永远冰冷孤寂的地方。为什么这样冷？她缩缩肩，无力感再次袭来，这个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发生了什么？好一会她才回忆起那个时刻，野兽的脸，发射着狂热之光扑面而来的死神之脸。一阵战栗，是冷还是怕？微弱的心跳声传过来，是自己的，那个声音就像耄耋之人走向坟墓的脚步声，预示着生命的微光随时都会熄灭。

        哦，我是一个武者，七级，我以前从未感觉到寒冷，这是凡人那种脆弱的体质才会有的反应。斗气呢？力量呢？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我的心之本源...一阵晕眩袭来，令她眼前黑了好一会儿，黑暗里头脑还是清醒的，于是她下意识的晃了晃头，什么东西贴住面颊，就在眼前。终于好了，能看见光亮，那些白色摇晃着，一根根的是什么？头发？谁的？...不！我的头发...天呐...悚然一惊，红都拉不知哪来的力量，一下子伸出手摸向自己头上，眼神里随即露出慌张，艰难的缩回来，当她看向自己手中之时，整个人立即呆住了。

        这是梦境吗？这不是真的，完完全全不是真的。头上再没有那种火红发丝摇曳向上的感觉，那种生命力已经被荒芜和稀疏所代替，手里垂落着一些白发，苍白而枯干，仿佛随时会断落，那只手，不，那不是我的！那只手同样苍白而枯干，干瘪皱褶的皮肤像陈年的橘皮一样覆盖住粗大的骨节，完全看不出血肉存在的痕迹，这是一只失去生命力的衰老的手。

        寒冷已经被恐惧赶走，这恐惧让人动弹不得，好一会红都拉才颤抖着举起双手，慢慢接近自己的脸。好像有一万年的时间间隔过去了，她终于触摸到了，捂着脸的手再也没有离开，时间仿佛从此定格不再往前。停住吧，所有的一切，不要再继续了，再多也只是麻木，还有什么要等着我！红都拉在心里大叫着，她想哭，但是没有眼泪，她想喊，可是谁会听到？甚至死都是一种奢望！可是时间总那么残忍从不为谁停留，它还让红都拉的脑袋继续思考着。沙多！恨又涌起来淹没一切，你为什么这样狠毒，为什么要让我这样活着慢慢品味心灵的苦痛？假如我活下来一定要找你报仇，不，死了也要找你报仇！跟着绝望又来了，深深的绝望，就像周围那些黑暗和寂寞一样没有边际。

        心口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红都拉忽然又感觉到了自己的心之本源，它还没有完全消失，那里面还残留着一丝感应，淡淡的红色从里面泛起，那红色像是血丝又像遥远的火光，是从遥远的麦拉星那片永远温暖的山崖上传来吗...

        时空急速离她远去，无限放大成空旷冰冷的虚无，那里面，蜷成一团的人影变成无人问津的一小块陨石，沉默接受着多少年来的宇宙尘埃，只不过那块陨石有一双远望的眼睛。

        同样无人问津的M8248星，无人问津的迷雾山谷，这里萦绕了千万年的雾今天突然消失了。

        谷底坚硬的石块上站着一个人，是的，就是一个人，虽然有残留雾气围绕着他，仍然可以看见这个人的脸。这是一张陌生的脸，从没有在任何人的记忆里出现过，但是如果云方看到他的话一定会联想起什么来，因为这张脸上有一个字如此清晰魔，是的，就是魔字，在额头正中，闪着光，就像一个囚禁着无数恶魔的封贴。这个人正仰望着天空，阳光很好，照在他身上闪着光。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暂时称他为魔吧，魔其实很英俊，两米多高，体态匀称，肌肉发达，紫色的长发披散在脑后，不知什么做成的黑色鳞甲遮住了身体一些关键部位，露出来的肤色是健康的黄，类似于存在于某个神秘种族传说里的亚洲人身上的那种颜色，据说那些人总爱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从不关心星球外面的事情。亚洲人已成为传说，魔却是真实存在的，他的脸有些苍白，但这不算什么，因为他的眼睛足以吸引一切目光，这是一双蓝色的眼睛，看着像雨后天空那么蓝，像天空下的海水那么深沉，像海水里的珍珠一样闪光。

        他很年轻，这从他的声音里就可以听出来，年轻而具有磁性的声音回响在洒满阳光的空谷里：“1,2,3,4,5...11。”数到十一的时候他停下来，微笑，对着旁边一块黑色巨石说话：“喂，丢八雷，别贪睡了，我知道你改造好了。”那块巨石一阵晃动，发出嘎吱嘎吱难听的声音，随后形状变化，迅速变成一只长着翅膀的黑色巨龙！只见它足有三十米高，钢牙利爪，浑身闪烁着金属光泽，硕大的脑袋狰狞恐怖，长满黑色的尖刺，那双眼睛像它的獠牙一样惨白渗人。黑龙丢八雷晃了晃脑袋，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吼声，然后它趴下身子，状似亲昵地看着身边的人。

        “阿丢，哈，想不到你是这个样子。没办法，这里只有这些龙族生物才适合你的魔体改造，不过我要谢谢你，宇宙大坍塌的时候只有你愿意留在我身边，至始至终，所以你把运气也留给我们了。看我们有多幸运，先是获得了神族神兵的改造之力，啊，我要说这些家伙真的很聪明，居然能凝聚出这样神奇的力量，否则今天我们怎么能够站在这里呢？是它让我们的魔体与这里的原能成分斗气融合起来，使我们逃过了一死，后来，我以为我就是那副触角怪的模样了，连动也不能动，可是那些可爱的人类来了，这些家伙的身体构造还算不错，总算让我保留了一点魔力...喂，你还好吗？在听我说吗？难道改造出问题了，你失去了智力？”年轻人看着黑龙，目光里是殷切的询问。

        “不，主人，我很好。”黑龙居然说话了，声音低沉，“主人，是你变了，我想是那些生物身体里的东西影响了你，当然我也是，以前你从未和我这样说过话，我从你的声音里听出了新的东西，情感，对，就是情感，原来我们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哦，以前我只是你的武器，我的名字叫冬塔之魂，一个没有情感的魔力体，是你用创造之力改造了我，不过我很喜欢丢八雷这个新名字。”

        “啊，是这样吗？你说的...”年轻人不动，只有目光在闪烁着，似乎陷于沉思中，很久后他身体猛地一震：“是，是，你说的应该是对的，是我发生了改变，我甚至记不起我原来的名字，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欢乐、悲伤、恐惧、愤怒、憎恶、贪欲还有那个叫做爱恋的东西，它们的确就在我的身体里，不，我不喜欢它们，我有强烈的预感，这些东西会将我拖向死亡！”“可是你的不喜欢本身不就是一种憎恶吗？”黑龙提醒他。这句话像导火索一样点燃了年轻人身体里埋藏的东西，那个被他称之为愤怒的东西，只见他的身体猛然之间增大了几万倍，像山峰那样直插苍穹，那双眼睛也变得血红可怖，变大后的他向着天空猛烈地挥出一拳！轰！滚雷炸响，电光四射，空间崩裂，黑洞形成，天被他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滚出去！你们这些讨厌的东西！”他大喊，声音盖住了雷音，一瞬间，天地变色，乌云聚拢，倾盆大雨猛烈地下了起来。

        直到雨变小了，他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眼睛里的怒火也被雨水熄灭了。“对不起，阿丢，我失态了，应该控制住它们而不是被它们控制，不是吗？我会把这些东西都消灭掉的，这里的人也不应该有这些东西，他们会因为控制不住而走向灭亡，我们要帮助他们。”魔很平静，完全看不出刚才那种惊人的破坏力是由他发出来的。“是，主人，你永远是魔族的王者，是不可战胜的。”黑龙低语。“你在培养我狂妄自大的情绪吗？”魔说，“阿丢，我会严格自律的，不再燃烧怒火，你也要帮助我，忘记过去也好，世界对我们来说是全新的不是吗？我们尽可以发挥我们的力量，像改造我们自身一样去改造这里的人，引导他们走向正轨。”“如果他们执迷不改呢？”“不，不会的，我相信这片宇宙大部分时间里是没有情感这种东西的，我们就是要让这片宇宙纯净起来。”“是，明白了，我的主人。”黑龙垂首，表情温顺。它的主人不禁皱起眉来，对它说：“我不习惯你叫我主人，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哦，对了，我原来叫什么来着？狄狄礼？狄狄波？”“阿波，我想，我也有些不太肯定。”“阿波，嗯，就是阿波，我喜欢这个名字。”“哦，主人，你又带上感情色彩了，你说喜欢了。”“我说了吗？我只是选择而已，我总不能不说话吧，这些新东西我要先试着了解它们才可以消灭它们不是吗？”“哦，对，阿波，我们先要了解他们。”

        雨停了，天空复又晴朗，午后阳光静静照耀着，阿波和他的龙都没有说话，一直很安静。“阿丢，”阿波打破沉默，“我想这些东西还是不好的，因为我在这里只站了一会就感到了孤独，这不好。”阿丢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我在改造的时候用了八百年时间都没有这一小会儿让人觉得难过，所以我们开始吧，开始认识这个新世界和改造它的旅程吧。从我们遇到的第一个人，第一件事开始，我要努力做一个好人，然后让一切都完美。现在你的力量怎么样了，用这个世界的能量斗气来衡量是几级？”“应该是十级吧，我想，不过我的能力也被改造了，有一些新东西，像变成一块石头什么的。”“哦，那也不错，超过我了，我不发怒的话只有七级，而且一些新能力还有待研究，我决定不再发怒，全凭自己提升，所以一旦我前期失控了，我是说万一，你知道怎么阻止我。”“你是说用那种方法...可是...”丢八雷显得很犹豫的样子。“对，我不会怪你，哦，刚才我用剩余的魔力探查了一下这个世界，有十一个家伙很可怕，有三个人我也没有把握战胜，其中有一个甚至察觉到我的存在了。”阿波目光炯炯地看着天空某一个方向。“真的吗？太好了，阿波我们走！去干掉他们，我最喜欢战斗了。”黑龙呲牙咧嘴跃跃欲试。“滚蛋！你会害死我，我是说要躲开他们，至少在我提升到九级之前，你要充当我的坐骑并保护好我知道吗！”“遵命！”“出发！”“等等，阿波，我要先温习一下如何穿梭时空。”黑龙振翅回旋，黑色的翼带出一抹幽光，在天空中闪烁几次后还是回到了山谷上方。背上的阿波终于忍不住了：“丢，你脑袋秀逗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忘记，好吧，我只说一遍，空间由现时空和超时空组成，现时空性质是扩张的而超时空是收缩的，要在超时空才能找到穿梭捷径，还有，你如果在路上浪费时间或者迷路的话我就揪下你的脑袋！”“完全明白！”黑龙载着阿波一阵闪烁就消失了，可是很快又在星球另一边出现。“阿丢，你...”“阿波，我们去哪里？”“哦，笨蛋，我们去找人，去了解他们然后再消灭他们身上的坏东西，知道吗？！”

        空间一阵抖动，这次他们真的出发了。

        时空秘境，冰封殿堂。女声响起，在幽冷的空间里回荡：“咦？什么人有搜索时空的力量，连这里也能找到？是我的身体出现变化产生幻觉了吗？真想去外面看一看呀，可惜我不能离开这里...”又是长久的沉默，空气就要被寒冷凝固起来。“金，把那个叫拉斐的人带过来吧，他不是要见我吗？”外面没有人，只有晶莹的长阶泛着冷光，那声音带有神奇的力量，穿越时空，直到无尽的远方。

        远方某处，金正闭目修炼，七彩之光正不断从他眼睛周围的光点里发散出来，在前方变幻成迷离的图案。忽然金身体一震，他听到了那个声音。“是，女王陛下。”虽然知道女王听不到他说的话，金还是用虔诚的口气说道。是啊，女王陛下就是神一样的存在，金看看自己空荡荡的右臂，那是不久前一场战斗造成的结果，那场可怕的战斗，可怕的宿敌加西亚...不过终于结束了啊，金又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