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没自己什么事儿,广成子却是急了,寻思:“刚才被落了面子不说,现在自己又不在受邀之列,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邀其徒而不邀其师’,岂不是证明自己是无德之人?”急忙上前,问道:“道友,贫道亦是帝师,可在受邀之列?”九天玄女闻言一愣,答道:“道友虽为帝师,但人皇尧帝功德未成,按理道友并不在受邀之列。”广成子一脸失望之色,不料九天玄女话锋一转,又道:“人皇尧帝终有一日会功德圆满,道友帝师名份终会落到实处,念在道友是圣人门徒,亦可入席。”
广成子虽觉不太满意,但好歹可以入席,不是最坏的结果,何况到底还是压了截教一头,已胜过赵公明兄妹许多。如此一想,广成子倒也舒服了许多;但如此行径却遭在场众人不齿,尤以尹祁尧为甚,实在为自己拜了这样的老师而感到羞愧。
这边赵公明也不干了,抱着一线希望,问道:“贫道将为下一代帝师,可得列席?”九天玄女颇感为难地看了赵公明一眼,说道:“道友亦为圣人门徒,想来不打讹语,也随广成子道友入席吧。”赵公明闻言大喜,急忙谢过。要说广成子、赵公明两人也是有道真修,算得上道心稳固,这事儿若放在别处,原也没有什么,只是大家同在一处,眼见别人都在受邀之列,到了最后却没有自己什么事儿,放在谁身上也不好受。正因此理,两人才忍不住出言相询。
琼霄年岁稍长,倒没有什么;碧霄觉得失了面子,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蟠桃会么?”不意被九天玄女听去了,九天玄女心思何等晶莹剔透,寻思:“一个面子是卖,两个面子也是卖,索性好人做到底。”返身笑道:“两位道友若有心想参与蟠桃会,我可代娘娘邀请,看在圣人面上,想必也不会有人为难,亦可入席。”
剩下的一众轩辕的文武旧臣却在寻思:“葫芦先生有大恩于我人族,善举世人皆知,何况我等对柏鉴、精卫知根知底,身份功绩总是有的;尧帝新立,但终是我人族帝皇,即使因胡卢先生破例受邀,也在情理之中。反那圣人,我等不识,除了女娲娘娘,未知他们有何功德,单看门人行状,料想不是好人,霸道的很。”
那蟠桃盛会,胡卢等人初登上界,乍入瑶池。只见:“碧沉沉,琉璃造就,金钉攒玉户;明幌幌,宝玉妆成,彩凤舞朱门。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里壁厢有几根大柱,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又有几座长桥,桥上盘旋着彩羽凌空丹顶凤。”正是:“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朝王玉兔坛边过,参圣金乌着底飞。”
外厢有胜景,入内更惊人: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凤翥鸾腾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上排着九凤丹霞扆,八宝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珍馐百味般般美,异果嘉肴色色新。正是天宫异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无。
名为蟠桃会,但那蟠桃只有三千六百株:“最差的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次一等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最好的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如何够许多仙人食用?是以还有其它难见的奇珍异果,只比蟠桃差了些许,更有无数珍馐百味,琼浆玉液,均是人间罕见罕有之物。
凡与会者,均按身份安排座次;胡卢此即身份已非同寻常,王母娘娘又有意拉拢,将胡卢排在了第一等,与几位圣人平齐。那娘娘又听说胡卢有人族圣父之称,寻思女娲娘娘为人族圣母,只道这两人渊源深厚,便依此理将二人座位放在一处。这原是好意,但这般排法,不免引人遐想,引申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传言。
偏生与会之人多是大能为之辈,在那洪荒上古也是头面人物,多少听过红云道人传出来那点儿有关女娲娘娘的绯闻,结合此时情形一经联想,那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或者顾忌女娲娘娘情面不好明说,相互间却也有会心一笑。这情形,如何不叫女娲娘娘尴尬?但同样是这情形,女娲娘娘怎好发怒,行那“欲盖弥彰”之举?只将怒火撒到胡卢身上,寻思:“我不好埋怨王母,却要出手戏弄这葫芦道人一犯,且叫他得意一时,待到蟠桃会后,再作计较。”
这时,玉帝领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千真万圣,来此赴会;却见那一应灵通,对对旌旗,双双幡盖,都捧着明珠异宝,寿果奇花,共祝王母寿辰。接着王母着仙姬、仙子唱的唱,舞的舞。满会群仙,又皆赏赞。正是——
缥缈天香满座,缤纷仙蕊仙花。玉京金阙大荣华,异品奇珍无价。
对对与天齐寿,双双万劫增加。桑田沧海任更差,他自无惊无讶。
众修各坐座位,走枿传觞,簪花鼓瑟,果好会也。有诗为证,诗曰:
宴设蟠桃猴搅乱,安天大会胜蟠桃。龙旗鸾辂祥光蔼,宝节幢幡瑞气飘。
仙乐玄歌音韵美,凤箫玉管响声高。琼香缭绕群仙集,宇宙清平贺圣朝。
不多时,又有太上老君着玄都大法师送来一葫芦九转金丹,以为贺寿之礼;又有元始天尊着南极仙翁来贺寿,送紫芝瑶草;又有通天教主着多宝道人来贺寿,送碧藕金丹;又有西方教代表准提圣人来贺寿,送上极品金莲莲子;诸如此类,不一一细俱。贺礼中最好的,是镇元大仙送的两个人参仙果;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咸备。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了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
却说那广成子前日因参加蟠桃会落了面子,此时见了各人送礼,独独胡卢师徒坐着不动,料想来得仓促,不曾准备,心中生出一计,好有胡卢难看;广成子上前说道:“前日九天玄女下界请胡卢师徒与我等与会,虽然来得仓促,不曾备下厚礼,此时却也要表示一下,给娘娘祝寿。”说罢,送上一件先天法宝定魂钟。
先天法宝虽在先天灵宝之下,却也是难得之物;那赵公明见了,不甘落后,亦上前说道:“正是,贫道赵公明却不欲让广成子道兄专美于前,亦当有所表示,给娘娘祝寿。”说罢,将自己的法宝缚龙索送上,品阶虽低,却是一件先天灵宝,还略在定魂钟之上。
这两人一唱一合,却叫胡卢脸上挂不住了,又忆萧升、曹宝之言,寻思:“阐、截两教门人果然是喂不饱的狼崽子,你广成子、赵公明能成为帝师,全赖我相让提醒,前日还未尔等之事尽心尽力,遭人忌恨。虽然不求你们感恩戴德,但是终须落我一份人情,没想到此时反来设计落我面皮,此等奸猾之人,不交也罢!”
“然而,送什么好呢?”胡卢忽然心中一动,起身上前,与王母娘娘说道:“贫道师徒仓促间备下的薄礼,原不想显于人前,本待会后请人转程;但此时有了广成子、赵公明两位道友抛砖引玉,只好献丑了。”说罢,取出一物,名字唤作“火树银花”;生得通体雪白,与芸花十分相似。
火树银花乃是扶桑古树所结,与蟠桃、人参果份属同一品阶,但却更加难得;长生不老,寿与天齐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吃了此花之后,几近于万火不沾。而且此花不像人蟠桃和人生果,可以随意摘得,若不是法力足以太阳真火之人根本无法摘取。胡卢也是机缘巧合,在火龙岛看见此花,当是个稀罕事物,便随手摘了,那焰中仙罗宣虽也见得此宝,怎奈何本领不济,便取不得此花,此时正好拿来应景。
不料这一应景,却把其它人的贺礼,尽数比了下去;尤其是那精修火术之人,更是羡慕非常,只因此花惟有五行属火之人才可食用。王母称谢了,叫仙子、宫姬将各所献之物,一一收起,与众修施礼道:“今得良辰美影,劳烦诸位仙家为我祝寿,无物可谢,今是我净手亲摘大株蟠桃数颗奉献。”真个是——
半红半绿喷甘香,艳丽仙根万载长。堪笑武陵源上种,争如天府更奇强。
紫纹娇嫩寰中少,缃核清甜世莫双。延寿延年能易体,有缘食者自非常。
却说准提道人,本来是个“好人”,可惜女娲娘娘不信,暗道:“准提道友老往贫道这边瞅,那目光躲躲闪闪,古怪的紧,分明是在取笑于我。”其实准提道人只是在看胡卢,眼光往女娲娘娘这边儿一瞟,然后落在胡卢身上;在女娲看来,可不就是躲躲闪闪,古怪的紧。
准提寻思:“‘几’年没见,葫芦道友的功德圣光越发浓郁了,几乎已在接引师兄立下西方教的大功德之上了,也不知如何聚得到这般无量功德。如果能把此人请到我西方教,便能带来无边气运,再加上接引师兄和贫道,就气运而言,当属天下之最,便是三清座下的教派也多有不如。何况葫芦道友在人族的影响力大到了极点,就亲和程度而言,只怕还在女娲娘娘之上,这那是一个人,分明是一个镇压气运的‘功德至宝’嘛!”
“只是想个什么法子好呢?可惜葫芦道友似乎对我西方教有不小的成见,强掳是决计不行的,不说其它几位圣人不会同意,单是此事引来的天怒人怨也够我和接引师兄喝一壶了,万一降下雷罚,那可真就‘偷鸡不成,反丢一把米’了。终须想法儿落个人情给葫芦道友,然后我再提出将二教主之位相让,叫他不好拒绝,前时听闻此人乃是天生的好人,连那人皇帝师的大功德也不在眼中,随手送人。现下却是缺一个落人情的机缘!”
胡卢自然也注意到了准提的目光,炽热而且暖味,真叫他心里发毛;寻思:“准提道人老看我干嘛?瞅着也不像是有仇有恨,着实古怪;何况贫道即没有得罪他,和他也没有过硬的交情,就算是想让我入西方教,直说与你有缘便是,用不着这样吧。等等!这准提道人到处说别人与他有缘,而这些‘别人’全是男的……”
却是胡卢忽然瞅见阐教的慈航道人,心道:“此人现在看起来颇为豪放,很有些男子气概,后来却被准提道人一句‘与我有缘’弄到了西方教。然后化身成为观世音菩萨,又称观世音娘娘,变得不男不女,按说这样的‘心理变态’应该人见人厌才对,偏偏此人在教中地位极高,难道是因为被准提道人开了菊花的缘故?”
想到此处,他机灵灵打了个冷颤,全身汗毛立了起来,刀枪难入的皮肤上生出无鸡皮疙瘩,又有一股凉气从头直贯到脚跟。暗道:“定是如此!瞅着情形,准提道人却是看上我了,以后可得离他远点儿。”却不知,准提道人还真是看上他了,虽然彼“看上”不同于此“看上”!胡卢存了这等心思,便借走枿传觞之机远远躲开,去寻应龙等人。
第卅七回 攀关系众人皆友 结良缘灵根述因
见老师胡卢过来,应龙上前将一龙君引见给胡卢,说道:“这位乃是四海之主敖广。”胡卢听了不敢待慢,正要见礼;那敖广却已恭恭敬敬地给胡卢行了个大礼,说道:“东海小龙见过师爷爷!”却叫胡卢好生尴尬,被精卫这样叫的时候还不觉得,毕竟精卫外形上是个小女孩,敖广就不同了,龙过中年,貌似比自己还大上几岁,怎看瞅着都别扭;对应龙说道:“打住,龙君这是从哪儿论的?”
应龙也觉得颇不好意思,解说道:“老师,弟子之母为祖龙之妹,而敖广则是祖龙之孙,比那‘九龙子’低了一辈,所以是弟子的子侄一辈,到了老师这里,自然就得管老师叫师爷了。”胡卢接道:“还是各论各地比较好,龙君以为如何?”
敖广那敢同意,他此次前来却是得了龙祖祖龙的指点,更关系的整个龙族的未来,必须要与胡卢攀上关系,还得是亲密的关系,自然不能轻易结交了事;当上连摇头,带摆手,絮絮叨叨地说道:“这怎么可以,小龙对师爷爷的尊敬可是发自肺腑,苍天可鉴,日月能明;不单小龙,便是整个龙族亦复如此,到处传颂师爷你的丰功伟绩,师爷爷可莫当小龙信口胡说——有诗为证:
混沌灵根葫芦藤,才一化形便有功;
天工机巧定邦事,权谋兵法安国时。
萧曹制钱功千秋,仓颉造字德万代;
两者功德固然大,还须帝师指点前。
教化洪荒万民众,传授帝皇两代人;
所谓功绩冲九天,正是德行照人间。
说的便是师爷爷您呐!所以整个龙族对师爷爷翘首以待,倒履相迎;师爷爷得闲一定要到东海做客。”
敖广这一通好说,越吹越没边儿;唬得胡卢一愣一愣,这是在说自已吗?差点吓得落荒而逃。那敖广却是千叮咛万嘱咐:“师爷爷可一定要来呀……”
胡卢忽然想起戏文中的一句词儿:“大爷,明儿还来呀!”虽没有如想到“龙阳之好”那般心冷如坠冰窟,却也是脸热似入火炉,胡卢急忙胡乱应了,找个由头逃开。
忽然瞧见地仙之祖镇元子,胡卢大喜,急忙上前见礼,却把对方吓了一跳,说道:“葫芦道兄莫害贫道,贫道可不敢受你这一拜!”胡卢尴尬道:“贫道早年便想拜入镇元大仙门下,只是寻不到五庄观,才磋砣至今,难有正道之望……”
镇元大仙忙道:“道兄功德无量,已不在圣人之下,还是莫开这种玩笑,平辈论交为好,若是瞧得起贫道这点儿微末之技,贫道决不藏私。”胡卢这边还未答话,准提道人插了进来,说道:“葫芦道友怎会缺少修行之法么?只要道友愿入我西方教,接引师兄的宏愿证道之法和贫道的梦中证道之法,任凭道友挑选。”
胡卢却道他盯着自己不放,必然别有所图,只是敷衍了事;准提道人如何感觉不出?感叹之余,却也无奈,心道:“俺们西方教一向与人为善,也没做什么坏事呀,葫芦道友咋就看不上眼呢?连证道之法都没有吸引力,便是我有心将二教主之位相让,葫芦道友多半也会拒绝,看来只能另想他法,作个天大的人情与他,方好成事。”
准提道人既然发现急切间不能成事,便不再死盯着胡卢,但也密切注意和胡卢有关的人,寻思如何入手。胡卢去了这一层压力,登时轻松了不少,终还是怕被“看上”,不愿离准提道人太近,便辞了镇元大仙,去寻轩辕等人。
轩辕黄帝和九天玄女却也在寻他,见了胡卢,二人双双道:“我们二人情投意合,还请老师在蟠桃会后,代弟子与王母娘娘说和。”胡卢大喜,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不知巧合还是天意,曲尽人散时,王母娘娘竟主动派人来请,说是要另外谢过胡卢送的厚礼。双方见了,虚礼略过不提;王母娘娘说道:“道兄送给本宫的寿礼太过贵重,本宫无以相谢,见道兄对蟠桃甚为喜爱,竟将桃核收去,想来是打算回去栽种。此事别人也曾试过,可惜从未有人成功过;本宫做主,愿送予道兄一株九千年的蟠桃仙树,道兄可尝试栽。”
行礼谢过,胡卢说道:“贫道亦有一事相求,娘娘乃天庭女仙之尊,贫道之徒轩辕欲与娘娘坐下女仙结个良配,要我代为说项。”王母闻言大喜,她还正愁如何拉拢胡卢呢,要不她也不会送桃树给胡卢;要知轩辕本身已经成就人皇正果,地位非同一般,也是天庭要拉拢的主要对象之一。于是接道:“本后之女龙吉公主年芳二八,样貌尚佳,愿嫁于轩辕人皇为妻。”
胡卢完全没想到王母竟有此念,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颇感尴尬,解说道:“贫道门下向来不禁婚配,却也要使双方情投意合,轩辕早有意中之人,却是那九天玄女。”王母娘娘虽略觉有些失望,但那九天玄女是她最为倚重的亲信,双方交情极深,便道:“如此也是幸事,本后便收九天玄女为义女,然后做主许配给轩辕。”
此事定下,王母便令人领着胡卢取树;胡卢才走,玉帝自屏风后走出,问道:“蟠桃树乃是鸿钧老师所赐,事关天庭气运,怎可轻易予人?”王母娘娘笑道:“我天庭桃树自有定数,三类各为一千二百颗,便是本宫送给他一棵仙树,他最多得去一树九千年的蟠桃果实,时日稍久便会死去,那时我天庭自会再生一颗同样的桃树。”
可惜王母却不知道胡卢出身跟脚,另有机缘;胡卢才至天庭禁地蟠桃园,便遇一股神念,却是那蟠桃灵根,说道:“道兄能否念在同为混沌灵根,予我一口三光真水?”这是胡卢第二次听到这种请求,当心予了,心中却也奇怪,便问:“贫道这三光真水对道友可有益处?”蟠桃灵根道:“道兄既然来取树,想必是想回去栽种,若不知三光真水妙用,如何能够种活?”
胡卢解说道:“却是贫道送了一朵火树银花予王母娘娘作寿礼,王母娘娘觉得此礼太过贵重,又见贫道对蟠桃异常喜欢,便作主送我一株九千年的桃树作为回礼。”
蟠桃灵根对王母娘娘却没有好感,原本自由自在的他被鸿多钧老祖收去多年,最终送给王母作为天庭之宝,镇压部分气运,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蟠桃灵根乃是受王母娘娘奴役的;只听那蟠桃灵根冷笑道:“那王母说得漂亮话,做得漂亮事儿,说是送给道友一株桃树作为贺礼,但天庭的桃树是有定数的,要不了多久,便可再生一株出来。”
“所谓送给道友一株桃树,根本就是虚话,还要凭白落去道友的人情。不过,这件事如果换作旁人,便是得了桃树,至多得到一树果实,不久便会死去,当真被那王母算计得手。道友的跟脚却又不同。道友为混沌灵根,五行属水,正是那大生机之根,化形得脱之后,体内自生三光真水,端是玄妙非常。”
“那三光真水,为日光之水、月光之水、星光之水,世间之水皆由此三者转化;道友现在的火候还嫌不足,若能进一步锤炼精纯,化为三光神水,才是真正的妙用非常,便是圣人遇了,想必也须费一番手脚。日光神水为阳性之水,生机之水,炽热之水,可灭三幽神火;月光神水为阴性之水,侵蚀之水,寒冰之水,可灭三阳神火;星光神水为中性之水,陨落之水,虚弱之水,最为玄奇,最难修炼至深,可灭三昧神火。”
“目前道友只修炼成三光真水,比三光圣水高了一等,但也足够。道兄只须用三光真水细心培育,何用桃树,便是桃核种下,也能长出桃树来;然而天道至公,却也不会任道友肆意种植,发展出一片桃林,是以结出来的桃子却无核之桃,然所得的果实却也远非蟠桃园原有蟠桃所能比拟!一啄一饮,却由天定,半点勉强不得!”
胡卢不知一次听到别人说自己是混沌灵根,早就有心寻人问个明白,这时机会放到眼前,如何不知把握?说道:“贫道生出灵识时,天地已开,洪荒已立,对混沌之事竟不得而知,还望道友为我解惑。”
蟠桃灵根常年待在天庭,也没个朋友,甚少与人交流,现在见了同类,对胡卢很有好感,将那话匣子打开,解说道:“混沌灵根原有八种,现存七种灵根,分别是黄钟李、五行果和五行灵根;其中以黄钟李居首,神秘非常,无人知道它身在何处,便是知道,若它自己不愿,别人也无法找到;若非在道友身上感到黄钟李的气息,贫道也不敢主动与道友交流。”
“其次是五行果,此灵根生于混沌,仅次与黄钟李,踪迹最是诡异,名为五行,实则和五行关系不大,具体情形除了它自己,绝对无人能知。再来便是混沌五行灵根,道兄如是,贫道亦如是,都在这五行灵根之中,贫道属金,道友属水,扶桑古树属火,人参果树属土,菩提树属木。”
“那扶桑古树原为帝俊所有,用来镇压天庭气运,被十只金乌充作巢穴,引心地气阳火,弄得神识泯灭。后来巫妖大战,东皇陨落,扶桑古树也不知流落到何方,最为凄惨。不过现在轮到了贫道,亦被王母用来镇压天庭气运,生生分去不少生机不说,每隔一段时间还要用贫道的果实开什么蟠桃盛会,受尽了奴役。”
“人生果树机缘却是不错,早在混沌时,就被镇元大仙,合体双修,荣辱以共,想来现在即使没有得道,至少也乐得逍遥。菩提根命数最高,混沌时与那混沌青莲生在一处,早早化形得脱,如今更是成就圣人果位,自视甚高,便再看不起我等与他同源灵根。反是道友,贫道所知有限,但看现在得脱化形,成就无量福德之仙,想来也是好运数、大机缘,比我等不知强了多少。”
胡卢算是长了大见识,问道:“那混沌青莲可是道友说所的八种灵根之一,也不知现在如何了?”蟠桃灵根道:“混沌青莲还在现存的七种之上,可惜运数不济,早早解体,最上一层化为十二品莲台,为西方接引所得,现在用来镇压西方教的气运;最下一层,化为业火金莲,被冥河老祖所得,如今修罗教立,也被冥河老祖用来镇压气运;中间核心一层四分五裂,花瓣尽数化为造化玉蝶,鸿钧老祖搜集齐全以之得道,小部分化为三盏灵宝,分别是八景灯、琉璃盏、宝莲灯,至于花蕊,则是现在阐教的燃灯道人。”
第卅八回 尧帝问计造笔墨 胡卢无心遭算计
蟠桃会后,众修尽散;胡卢被王母娘娘请去相谢,应龙等人还可相候,尧帝却是不行。他新登人皇帝位,威望未显,根基不稳,来参加蟠桃会是建立在放下凡间事的基础上,拖得久了,难保人族不会出什么乱子。所以尧帝向众人告罪一声,便和广成子先回到了人族,诸般文武大臣将近日来发生的大事一一汇报,毕竟很多事须要尧帝的首肯方可执行。彼时三界尚为一体,还未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之说,一番劳顿,却也只耽误了三,五天政务!
其中一位大臣总管,相当于后世的户部尚书,轩辕黄帝在位时,这一项职能向由仓颉负责;说道:“为臣总理国库、记录贸易出纳以及货币的制造发行,发现其法虽良,然其中的困难亦是重重,单只帐目一项,就非凡人能力做的周全;仓颉先生和萧升曹宝两位道长在职时,记录用得乃是玄法神通仙家手段,手工记录只是作为副本,无论事务巨细均一目了然,无有遗漏。待到为臣时,却无这等神通手段,只能以手工符号记录为主,所得帐目庞大,查阅极为不便,严重拖延了行政运转,还请陛下早做决断,请能人相助。”
尧帝一时也无良法,只得向广成子求救,广成子神通广大,这等小事自然难不住他。然而,修士终是修士,若无特别的原因,谁愿将手脚束在凡间,凭白少了静修时间?而以玄法记录之法已属玉清道法范畴,广成子便不敢随便传于凡人,所以若由广成子出手,应急可以,却非常长之计;广成子也明白这也点,心知自己不愿做,别人更不愿做,只能寄希望于将来,能由他人尽早想出其他的解决之道。
恰逢胡卢师徒从天庭归来,尧帝急忙问计,胡卢料想是记录手段太过低下,说道:“为师先得看看你们现在是怎么做的,然后才能设法改良。”寻来负责之人,一问才知,目前的记录书写还停留在刀刻间段。于是胡卢说道:“可寻细竹,尺寸间无结为宜,再寻兽毛,又以狼,野猪,兔等毫毛为益,使能工巧匠绑兽毛于细竹一端,造一物称之为‘笔’,取其‘竹下有毛’之意!”
“再来可寻黑土,与水和之,可得染极黑色之水,以色浓不褪为益,称之为‘墨’,因‘黑土’而得之意;又为方便计,寻密纹细石雕成容器,用来盛放,称之为‘砚’,取‘见石’而得之意;或寻或造轻薄吸水易着色而难褪之物,用笔蘸墨书写其上,以为记录,然后按次顺装订成册,如此便可方便查询。”
尧帝闻言大喜,不意先生果然有手段,只言片语便解去疑难,即刻依言行事;只旬月,便使工匠造出相应之物,虽说与胡卢心目中的笔墨纸砚甚有差距,所谓的‘纸’干脆就是用兽皮来代替,但相对来说已经方便百倍。不过那兽皮终是贵重之物,只能用来记录重要之事;后来又有人受此启发,将竹木削成片状,以绳串联称‘简’,书刻两用不提。
那笔墨‘皮’砚大利于记录传事,自有莫大功德于人族,天地自然有感,降下相应的功德;竟不在制钱造币所得功德之下。胡卢有建言,描述细致,几乎便说出了制造的方法,分得六层有余;尧帝亲自主持此事,亦分得三层;尚有些须则由具体操作的工匠所得。独独没有传说中的帝师广成子大仙什么事儿。
广成子得以从琐事中脱身,原还有几分高兴,原还对胡卢有几分感激,然而最终一丝功德也没分到。寻思:“合着贫道忙了半天,白忙了?”偏偏口中却还要说胡卢的好,心中郁闷可想而知,看着功德就在眼前,可就是拿不到。难道我师传的玉清道法当真不及此竖子!?
时逢燃灯道人忽然来访,广成子暗道:“燃灯老师得道极早,见识高深,不如向他讨个计较,尽快谋些功德。”便与燃灯说起此事;不料燃灯此来是有目的地,闻听广成子之言,作色道:“葫芦道人真是可恶,生生将师弟你应得的功德谋去,此人老奸巨猾,有他待在人族,你想谋取功德孰为不易,日子久了,怕是难上加难连那尧帝敬他也多过敬你。”
广成子本就因蟠桃会对胡卢有了成见,听得此言,不免心有戚戚然,问道:“何需日子久了,现在那尧帝便多以师理待他!”顿一顿又道:“以老师之见,我该当如何?”燃灯笑道:“只须将他逐离人族便是,不过此人在人族威望甚高,师弟身为当代帝师,却是不好出手,不如有贫道代劳。”广成子谢过,接道:“据贫道所知,葫芦道人有个习惯,早晚之间喜欢出去闲逛。”
燃灯大喜,心道:“师弟呀师弟,你只当我真心帮你,却不知我另有算计,终要落了葫芦道人的面皮,还得叫他将自己的法宝‘送’我。”笑道:“如此一来,师弟只须将他的弟子及萧升曹宝等人引开、缠住,剩下的自有贫道出手处理,定叫师弟安心满意。”
他二人计较妥当,却不知隔墙有耳;那准提道人一心想渡胡卢入西方教,自蟠桃盛会之后便尾随至人族附近,寻思:“葫芦道友对我西方教甚有成见,贫道虽不知为何,但想将胡卢渡入西方教,终是太难,急切间无法成事,不若去关注下其它的帝师,探一探是否与我西方有缘。”不想正好听到二人计较。
心道:“燃灯得道甚早,实力不凡,至少应有大罗金仙级的法力,本身又是阐教副掌教,怎么说也该有几件先天灵宝,甚至是先天至宝也不算奇怪。而那葫芦道人虽然功德盖天,自身法力却弱的奇怪,不过太乙真仙级。这二人要是对捏起来,葫芦道人若无威力强大或奇妙特别的法宝,多半不是燃灯的对手。”
“若是贫道能适时出手,将葫芦道人救下,便拼着得罪阐教将那燃灯直接打杀,岂不是落下天大的人情与葫芦道人么?我只需再装做为难些,以葫芦道人为人,必然会主动提出加入我西方教!”准提想到此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自语道:“葫芦道友呀,你终是与我西方有缘,贫道不求你感恩戴德,只求你加入西方教,做了那三教主,甚至贫道甘愿将自己的位置相让,居于道友之下。贫道这般诚心实意,你总不会拒绝了吧!”
“咦——”陷入意淫的准提道人忽然一惊,奇道:“却是女娲娘娘到了!?她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她当真如传言一般与那葫芦道人有些渊源,算道葫芦道人有难,特来相救!”准提心中惊疑,有心探个清楚,却又不愿节外生枝,暗道:“万一被女娲娘娘发现了贫道,面上可就不好看了,还是渡化葫芦道友重要,但愿女娲娘娘不是为葫芦道友而来,不要坏了贫道的好事儿。即便当真是为葫芦道友,贫道也当抢先出手,不可被她取了这天大人情!”
准提道人还真猜对了,女娲娘娘当真是为了胡卢而来;女娲早就有心戏弄胡卢一番,以完昔日因果,再加上前几天蟠桃盛会上王母的安排,使她自觉失了面子,终于决心出手。寻思:“这葫芦小妖身上大功德只怕已不逊于我,直接出手必然会惹来天罚,何况届时因果纠缠,凭白叫人取笑于我。却要另想个计较,叫他主动找上门来,又不知是我,因果自然算不到我头上。”
却说这日,胡卢依着习惯外出遛达,虽见几个弟子以及萧升、曹宝均被广成子设计拦下,但他也不以为意,老好人一个,如何能想到会有人算计自己,而且还不止一个。其时,月才落,日还未升,只有满天星斗依稀可见。轻风徐徐而来,分外凉爽;草味花香扑面,尽是生机;有那辰鸟啼鸣,声音或悠扬婉转,或清脆悦耳。
行了数里,前方有一老妪,颤颤巍巍,拄了根拐杖缓步而行,迎面而来。胡卢自觉侧身相让,叫那老妪先行;就在擦身而过时,老妪手中拐杖忽然从中断裂。胡卢手疾眼快,急忙扶住,心生恻隐之下,从怀中取出一粒普通丹药,说道:“贫道能力有限,炼得一丹,服下后虽不能立地飞升,却也可益寿延年,还望老人家不要拒绝。”
老妪也不拒绝,径直收了称谢;胡卢却没有注意,就在他扶住老妪的刹那,老妪做了一个非常隐密的动手,于那指间弹出一滴精血,才与胡卢皮肤相触,便溶进了身体。这老妪正是女娲所化,只那一滴精血便可化去寻常妖类的千年道行,倒不是女娲不想用其它手段禁制,而是其它手段禁制不是太过明显,就是太过耗时,更易引来天罚,反而不美。
而且以胡卢的无量功德,凡是阴邪之术,多半不会起作用,如此一来可供选择的手段便少了大半。既然是暗中算计,正大光明的手段便也用不得了,因此女娲无奈之余,只得选择了最原始的方法,以自己妖族圣母的血脉来削减胡卢的修为。这原是没错的,可惜女娲却未算清胡卢跟脚,要知胡卢本人乃是混沌灵根得道,根本不能完全算作妖族。偏生女娲因为亲见胡卢化形,以为眼见为实,就没去推算,错估了胡卢的底细。
却道是“有心做戏戏未笑,无心落子子成缘。”
目送老妪离开,胡卢长叹一声,却也多了一些感叹;正待继续前行,斜次里忽然跳出个人来,正是那燃灯道人。
胡卢心下奇怪,却也不想深究,笑道:“原来是燃灯道友,亦是好性致呀!”说完便想离开,毕竟经过前几天的一些时,胡卢对阐、截两教的好感大降,尤其是燃灯这种在传说中,仅次于准提的第二无耻之人。
燃灯道人却是拦住胡卢不放,冷声道:“好性致是道友才对,贫道专程向道友讨教而来;你莫要再在我面前装作世外高人,别人不识得你,贫道却识得你,不过是个欺名盗世之徒,今日不为别的,只为被你算计的诸位道友讨个公道!”
胡卢心下狐疑,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对方,便是上次帝师之事,也不过是好心相劝,并未说出什么不利于对方的恶毒之语。于是问道:“道友何出此言?贫道不曾记得得罪过道友,亦不曾算计过别位道友!道友或是听了他人诬蔑之语,被人当了枪使,所以还是分说明白为好。”
燃灯道人冷笑道:“胡道人你莫要拿话来胡弄于我,贫道并不曾听了别人言语,而是自己识得了你的本来面目。汝竖子之辈沽名钓誉,四处谋取本来属于他人的功德不说,最后还要卖好于人,可惜贫道慧眼却不是你所能蒙蔽,今日定叫你心服口服。”
胡卢这下明白了,对方无非是想颠倒黑白,用话拿住,好乘机出手;此类似胡卢前世听得多了,都懒得和他废话,说到底不过‘动手’二字。眼见燃灯道人说个没完,反来复去不过那几句,比之准提道人差的远了,至少人家说‘与我西方有缘’是满脸笑容,那像燃灯,寒着个脸,好像别人欠他多少钱似的。
第卅九回 燃灯斗法前策成 准提现身却言缘
胡卢这下明白了,对方无非是想颠倒黑白,用话拿住,好乘机出手;此类似胡卢前世可听得多了,大道理听得多了,谁还管在不在理!都懒得和他废话,说到底不过‘动手’二字。眼见燃灯道人说个没完,反来复去不过那几句,比之准提道人差的远了,至少人家说‘与我西方有缘’是满脸笑容,那像燃灯,寒着个脸,好像别人欠他多少钱似的。
那燃灯道人说了半天,却不见胡卢回话,只见对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表情很玩味,似呼看猴戏一般,心中大怒,叫道:“看来你无话可说,料想默认了贫道之言,既然如此,贫道也懒得和你废话,说不得要打你个满脸桃花开,叫你知道天道至公,容不得你这无耻之人存于人世之间。”说罢,把那梅花鹿一提,挥剑来取胡卢。
胡卢早有准备,正待使出老伎俩,用飞锤板砖抵挡,忽觉全身一阵乏力;这种乏力感非常奇怪,并不是真正的全身无力,而是身体精力上的困顿。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如同刚刚行过那尴尬事,有了那极乐宣泄一般,只是少了之前的亢奋感。急切间,胡卢没空细究,但觉老伎俩只怕是用不得了,急忙换钩相迎,但终是觉得不太乘手,免不得一阵手忙脚乱。
有道是有心载花花不开,无意种柳柳成阴;那断玉钩本就与胡卢属性相合,又是先天灵宝,宝中禁制解封又已几乎完全,现在却已有二十重之多。这一柄钩使出来,分量较轻,不甚称手,但却胜在甚合心意意,就威力而言,强过胡卢自己炼制的飞锤多多,挥舞间体内三光真水顺势暴发,气势恢宏;无意中却叫燃灯道人更多了几分顾忌。
胡卢见了大喜,省起前日又听蟠桃灵根所说,知道自己的三光真水玄妙异常,寻常人等沾不得半点,并不是如自己所想——仅仅是和三昧真火对应之水。寻思:“说不得此兵用来对付燃灯更加合适,毕竟对方修为精深,法力高强,恐怕自己的乘手兵器“流星飞砖”未必能伤得到对方根本。现在却又不同,他既然叫做燃灯,想来和火有关,此时天意叫我抛开乘手家伙,用此水性兵器,合该他有一场大祸。”
燃灯道人慧眼早开,如何不识这真水的厉害之处?知道是那日、月、星三光精华的极至提升,虽说对方真水精纯度似还有待提高,并不能直接对自己造成伤害,但那三光终是三光,沾上了却是麻烦。又见那断玉钩威能非凡,轻轻一挥间水汽云集,碧纹粼粼有光,料想至少是一件先天灵宝。嫉妒之余,心中不平起来。
寻思:“葫芦道人有何本事?看他招式散乱,破绽极多,要不是贫道顾忌他法宝威能,三光真水玄妙,早将他拿下。天道何其不公,此等人竟也有缘得到上好法宝。反是贫道生于混沌,上体天收,下感民意,苦修多年,仅得一柄乾坤尺,虽有夺天地造化之能,于修炼有大脾益,但那威力却小了许多。”
战了七八合,胡卢渐渐稳住阵角,定下心来,暗道:“燃灯道人不过如此,且看他有什么手段,最好有个什么法宝之来祭出来打我,然后贫道好用落宝金钱落了,乘他元神受创的刹那,叫他好看。”心中即有定计,胡卢便出言寻衅,笑道:“贼道假仁假义,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里男盗女娼,说的便是你了。”
燃灯道人气得脸色铁青,有心回骂,却又见胡卢骂人拐弯抹角,极尽讽刺暗喻之能事,料想即便对骂也未必骂得过,只将“高人风范”摆出,冷声道:“徒称口舌之利,手段却有限的紧,果然是欺名益世之徒,贫道原还不愿下重手,想给道友留下几分情面,现在看来却是没有必要了。”说话间,燃灯手下加紧招,仗道法力雄厚,又打出诸般禁制神雷。
倒叫胡卢吓了一跳,幸好头顶现出七彩葫芦,毫光大放,使那些禁制神雷不能近身。燃灯道人见了,不忧反喜,只道七彩葫芦是一件类似于太上老君玄黄塔那般存在的异宝,心中贪念大生,眼珠子发红,寻思:“好宝贝!好宝贝!此行却是不枉,合该此宝与贫道有缘,只要得了此宝,何惧赵公明的神珠?”
他却不知这七彩葫芦表面上像一件法宝,事实上却是胡卢的一具法相,便是将胡卢捉住,旁人也无法得到。即使有某些邪道法术,能炼化他人元神肉身,但那七彩葫芦本身为无量功德所凝,如何能被邪异法术炼去?也是胡卢的法力太低,再加上前几日被收入混元金斗,原本就不高的法力更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凝炼精纯了许多,变得更加内敛,以至于看起来不过是太乙真仙的实力。不知葫芦根脚内情之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胡卢竟会别出奇径,其实是机缘巧合用无量功德早早凝聚出一尊实体法相,毕竟能拥有实体法相至少也是大罗仙家一级。
胡卢见对方伤不到自己,却是说了空口白话,笑道:“看来手段有限的是道友才对,若是道友手段仅限于此,贫道可就不客气了,说不得要用异宝来取胜,到时道友可莫说贫道没给你机会。”
此言一出,马上引起了燃道道人不好的回忆,上次和赵公明交手,可不就是被对方手中异宝所败?燃灯眼见胡卢已经亮出的两件法宝,均不下于赵公明手中神珠,拿不准胡卢还有没有更厉害的异宝,暗道:“观此人行径,想来所言非虚,要是自己再藏着掩着,不将手段用尽,等对方祭起异宝,不免为此人所算。”
因此,燃灯道人急忙叫道:“且慢,谁说贫道手段已尽,贫道不过是不愿下狠手罢了,既然道友不识好歹,贫道也只顾不得许多了。”说着,燃灯道人将自己唯一一件先天灵宝乾坤尺祭起,望胡卢项间打来。
胡卢见了大喜,笑道:“道友,贫道等得就是你的法宝!”话音方落,先天至宝落宝金钱便自七彩葫芦中飞出,在那乾坤尺上一压,金光闪烁间已将燃灯的法宝收了。这次可不同于收赵公明定海神珠和罗宣照天印等宝时,直接便将燃灯道人在乾坤尺上的元神抹去。
燃灯道人元神受创间,感觉面前恶风不善,用慧眼细看时,正是“流星飞砖”。燃灯心知此物沉重非常,被打上一下决计不好受,待要躲时,忽觉脑后一痛,眼前金光乱冒。却是胡卢早在落去燃灯的乾坤尺时,便将流星飞砖打出,然后马上用那瞬移之术,移至燃灯背后,乘着对方元神受创,不及反应,用咫尺杖打了燃灯一记“闷棍”,再加一个飞脚踹到燃灯腰眼儿。
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燃灯道人不意间吃了一杖,不但不曾做出闪避的动作,反而被胡卢一脚踹得以头朝着“流星飞砖”撞去。胡卢的“板砖”虽是后天之物,但自身重量在那儿呢,加上胡卢向来是元神和神力双重驭使,真要被击实了,未必比后世广成子手中的翻天印差了。最凑巧的是板砖正好击在燃灯脑门儿,和上次赵公明用定海神珠打的是同一个位置。
这下新伤旧痛一并发作,燃灯道人岂能好过?登时被打得头脑发昏,恰是开了个全套道场,钟鸣罄声在耳边响个不停。好容易缓过劲来,燃灯道人待把气息喘匀,见胡卢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不觉戟指破口大骂:“竖子安敢以邪门法宝夺我灵宝,还不速速归还,否则我掌教老师来此必叫你好看!”又见胡卢面色一端,以为恐吓之计得逞,续道:“竖子还不赶快跪倒赔罪,否则必要讨个解释说法!”
胡卢虽是老好人一个,原没想直接把燃灯打杀,但如今燃灯却不知回改;对于这等打不过就把老师上头之人搬出来砸人的小人,不觉冷笑一声,森然道:“解释?!我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不和蛤蟆商量大海的故事,今天贫道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胡卢身形一动出现在燃灯道人身边,此番得势却再不饶人,左手杖右手钩,交替使出,又有流星飞砖往复来回,照着燃灯道人的头脑间又是一顿暴打,或者应该是单方面的虐打才对。其中板砖胜在质量,又自带水火雷电,击晕、麻痹效果显著;断玉钩胜在威力,每钩落下均能破开燃灯皮肉,三光真水浸蚀其中,伤上加伤,血流不止;咫尺杖胜在速度,虽然难以伤到燃要的根本,但是由于无视空间距离,端是称得上一刻不停。
片刻间,燃灯道人便被这三样兵器打的伤痕累累,模样凄惨;也是胡卢法力太低,虽有神力可以伤到燃灯的皮肉,又过去追求打击的连续性,对燃灯道人的元神只是造成了持续震荡,以至于无法一击毙命。即使如此,燃灯道人也因失了先手,连续受创,根本无法反抗,拖得一时三刻,终有丧命之时。
“葫芦道友且住!”声音未落,来了一个道人,不是准提是谁?准提一路跟着燃灯道人,只待胡卢不敌时出手相助,没想到观看全程,等了半天,反而是燃灯不敌,被胡卢一顿暴虐。眼看事成定局,准提道人只得现身,说道:“葫芦道友可否听贫道一言?”
对方终是圣人,胡卢怎么也得给个面子,于是停手,接道:“道兄但说无妨。”准提道人用手一指燃灯,说道:“此人无故来找道友麻烦,虽然有错在先,但终是阐教副掌教,道友打也打了,气也该消了,看在贫道薄面,可否饶他一命?”
胡卢又不是真傻,如何听不出准提道人的言外之意?再看燃灯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再打上半刻说不定就会命丧黄泉;胡卢心知准提是为了自己好,怕自己将燃灯打杀之后,万一惹恼了阐教,以后便要永远不得安宁了。于是笑道:“此人着实可恨,不过看在道兄面上,就饶燃灯一命,但这种事可以不可再,他若再来找贫道麻烦,便是阐教中人也怨不得贫道心狠了。”
准提道人亦笑道:“这是自然,贫道也不过是适逢其会,还要谢过道友给了贫道一个面子。”胡卢却道:“道兄好意,贫道岂会不知?是贫道谢过道友及时出言相劝才是道理。”准提道人心中高兴,暗道此行虽说不是最理想的情况,终是叫对方感到了自己的好意,说道:“此事道友不必放在心上,得闲时若能来我西方做客,畅论玄法大道,贫道就心满意足了。”
胡卢面露尴尬之色,这事情上次就已就答应了人家,此时重提自己却有失言之嫌,但终是怕羊入虎口,一旦到了西方教的地头,就此脱身不得,于是道:“也是贫道琐事缠身,一时找不到空闲呀,上次便答应了道兄,不想拖了许久仍没能对现,还望道兄勿怪。”
准提道人却是不以为意,知道胡卢对自己的西方教尚有成见,寻思:“道友呀道友,只要你觉得不好意思了,觉的脸面上有些对不住贫道,贫道终会将你请去西言教。”口中接道:“这却无妨,只要道友记在心上便可;想来道友要事缠身,贫道就不便打扰了,只是燃灯却须有贫道带走,救助一番,贫道也好在元始天尊面前为道友说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使那阐教不能找道友麻烦。”
胡卢再次谢过,辞了准提道人,心中寻思:“要不是前世听到的传说里,准提道人行为太过恶劣,现在贫道又疑心他性取向不正常,单看如今表现,倒真是一个好人,若当真有暇,便是去一趟西方教,见识一下极乐世界,又有何妨?可惜,这道人在前世给自己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天意弄人,终不能确定准提道人是否真的没有坏心思,能推还是推了,只是下次见了面上就不太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