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书名: 朕,真不是断袖 作者: 觅唐 分类: 精品

        聪慧如他,很快便意识到,那隔岸用箭射来的信,不过是安昌王的诈敌之计。

        目的就是为了让谢桐乱了方寸,刺激他今夜便草率集结兵力,再次强行进攻。

        那样,或许就会落入安昌王早已布下的圈套了。

        可惜,安昌王反复谋算,却没料到城内的闻端还有反抗之力,能瞒着他不动声色地送人出来报信。

        曲迁扶着谢桐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又匆匆去熬药汤了。

        谢桐看着面前闻府的侍卫,仍有几分不确定,低声询问了一遍:“你方才的意思,是指太傅现下好端端的,没有出任何事吗?”

        侍卫点头,应:“是。”

        “太傅大人牵挂圣上,听闻圣上这段时日寝食难安,故而特地令属下务必把他的消息传递给您。”

        谢桐此时思维略有凝滞,但确认了闻端安好的状况,心中终于轰然落下一块巨石。

        “太傅他……”

        谢桐语气犹豫地问:“既然能让手下悄悄出城,为何他自己却要留在里面?”

        凭闻端的本事,在安昌王眼皮子底下,玩一出金蝉脱壳的妙计,也应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侍卫道:“太傅大人留在城中,是为了牵制住安昌王的兵力,只有他还在城内,安昌王才会放松警惕,给圣上制造机会。”

        “太傅派在下前来寻圣上,正是想要与圣上商讨里应外合的计策,尽快把反贼拿下。”

        按照习惯,这个时候,谢桐必定会振作起精神,迅速将关注重心转移至战事计策中。

        但也许是因为今夜遭了惊吓,谢桐虽然已经冷静下来,但还是有几分患得患失。

        于是他蹙眉,不赞同道:“太傅身染疫疾,怎还能留在危机重重的城内?若是有什么变故,那……”

        声音渐低,谢桐垂下睫,说:“朕又不是打不过安昌王,不需要他以身犯险。”

        侍卫顿了顿,也开了口:“太傅大人曾言,安昌王虽不足为惧,但兵力不少,西南又是他熟悉的地盘,这一仗若是明着打,可能要拖上许久。”

        “西南湿热,蚊虫太多,太傅说圣上小时最怕蚊虫,不宜在此地久留,应速战速决。”

        谢桐抿了抿唇,听着闻府侍卫平静无波的叙述,没来由地觉得有点害臊。

        “他若真怕朕不适宜西南边地,就该早些寄信来,让朕知晓他的现状。”

        谢桐咬了下唇,微有恼怒地说:“那样的话,朕大概就不来了。”

        侍卫又一板一眼地道:“圣上,围剿反贼、平定四海是千古功绩,这功绩必须是圣上您的,才好收归天下人之心。”

        谢桐沉默良久,终于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要功绩,要稳固权力,也要万民归心。但他却不想要闻端为此陷入险境。

        只是这些话与闻府侍卫说也无用,于是谢桐站起身,恢复了平常的威仪,淡淡说:

        “朕知道了,你随朕到马车上,将太傅的计策一一道来。”

        *

        寅时一刻。

        星子隐在了黑云后,连月光也黯淡不少,朦朦胧胧的,愈发照映得曲田城中静寂非常,街上半个人影都没有。

        时值战事,百姓们都刻意闭门不出,夜中窗户紧闭,甚至不敢点太亮的烛火,就怕惹祸上身。

        在这样安静的深夜时刻,闻端躺在榻上,睁开了眼。

        低低的咳嗽声响起,闻端缓缓起身,闷声咳了一会儿,将涌至喉间的血腥味压下去,方才从榻上下来。

        他睡前喝了一碗平常分量的药,如今几个时辰过去,发了一通汗,高热已经显著降了下来,只是身上还是乏力疲倦。

        闻端到了案前,将烛火点上。

        窗外立时传来几声极轻的叩响,一个声音响起:“官爷,怎么了?”

        “无事。”闻端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平静道:“夜中口渴,喝点水而已。”

        窗外的人应了一声,又说:“反贼的那些眼线都睡着了,官爷若是有什么吩咐,随时叫在下。”

        说完这句话,外面就恢复了宁静,仿佛刚刚那几句低如絮语的动静是幻觉似的。

        闻端喝了茶,又将身上被汗打湿的里衣换下,做完这一切,却没了困意。

        他在案前静静坐了半柱香的功夫,直至烛火转暗,才回过神来似的,开口问:“将本官的话传给圣上了吗?”

        窗外的灰袍人再次现身:“已与圣上商定了,依计划进行。”

        闻端颔首,又不疾不徐地问:“圣上那边,可有什么新情况?”

        灰袍人一顿,好一会儿才说:“是有……今日入夜,反贼命人隔河用箭射了一封信给圣上,信上编造了官爷您病重已逝的语句。还好我们的人也正巧赶到圣上跟前……”

        闻端的眉头渐渐皱起,不等灰袍人说完,就打断道:“圣上信了?”

        灰袍人沉默一瞬,低声说:“圣上惊悲交加,伤心落泪。”

        闻端久久不能言语。

        自他成为谢桐的太傅后,就鲜少见这个坚韧的少年哭,谢桐向来是不喜那副懦弱情态的。

        而近来每次惹得那年轻的天子落泪,貌似都是因为自己。

        闻端的侧脸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墨眸望在某处上,漫长的一段时间后,才慢慢开口:

        “是本官的错。”

        安昌王固然爱耍阴谋诡计,但终究说来,如果不是他强行留了谢桐一个人在宫中,又百密一疏地染上了疫疾,令得安昌王洋洋得意大举反旗,谢桐就不需要跋涉千里来到曲田,还忧思过度,难以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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