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书名: 醉若成欢 作者: 尘色 分类: 都市

        章节字数:3554 更新时间:08-01-03 21:14

        空气有那麽一瞬间凝如冰霜,凤殇闭著眼不肯张开,只能感觉到毓臻又动了动,像是睡不安稳的孩子努力想蹭掉身上的被子一般。

        下唇快要咬出血来,凤殇慢慢收回了手,忍著身上散架一般的疼痛,一脚把毓臻踹下了床,恨声骂了出来:“你就会扫我的兴!”

        冷不丁地被踢下床,毓臻顿时清醒了八分,听到凤殇的声音,顿时跳了起来,有点茫然地往床上看。

        凤殇已经拥著被褥半坐了起来,被褥把身体遮了大半,墨发披肩,遮掩不住的地方却还是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痕迹,衬著一双半带雾水的怒目,咬得发红的唇,竟是诱惑到了极致。只是那眼中的怒火,脸上寒霜,叫人再抵不住也不敢乱动什麽念头了。

        “瑾?”试探著叫了一声,毓臻小心地看著床上的人。

        一个枕头砸过去:“滚!你就会扫我兴……我对你还不够吗?你非要逼我,非要逼我……”凤殇说得咬牙切齿,一面把床上散落的杂物往毓臻身上丢。

        狼狈地躲过飞砸而来的枕头,又被一条裤子打在了脸上,毓臻身上一丝不挂,尴尬地站在那儿,也不免有点火气了:“怎麽了?你又怎麽了?”

        “我又怎麽了?”凤殇恨得双眼发红,“你就是想著我立後,想我找别人去,就不用缠著你了是不是?你就那麽讨厌我是不是?”

        “无理取闹!”看著又一件衣服摔过来,毓臻一把接住,吼了一句。

        “我就不立後,就不任你们摆布!要麽你给我当皇後,要麽休想我立後!”

        听著凤殇越说越离谱,毓臻皱了眉:“开什麽玩笑!天下哪有立男子为後的道理!”

        “那麽就休想我立後!你,你,你就回去跟刘喜说,休想!休想!”

        “我?”毓臻有点瞢了。

        凤殇差点咬碎了一口牙:“你不是要我快决定吗?我这就跟你说,我不立了!”

        毓臻恍惚了一阵,才隐约意识到大概是自己刚才睡迷糊了说错话,才惹得凤殇大怒,收敛起一半怒气,劝道:“好了,有话好说,刚才我说过什麽就当我睡迷糊了,你先别气,别气……”

        凤殇冷冷哼了一声:“不气,我冷静得很。我不立後了,为了你我不立了,我这样对你,够不够?”

        听著凤殇冷声说著那样的话,话语间便似多了几分讽刺,像是回到了从前,毓臻也禁不住一声冷笑出来:“皇上开什麽玩笑,皇後怎麽能不立?你我都是男子,又怎麽会长久呢?”

        你我都是男子,又怎麽会长久呢?

        凤殇张了张口,脸上的怒气慢慢褪去,没有说出话来。

        毓臻也能感觉到气氛一窒,但话已经出口了,也只能硬著头皮说下去:“皇上还年轻,如今贪恋一时欢娱,哪说得上什麽长久呢?且不说绝对没有立一个男子为後的道理,就是让人知道你我君臣间行这苟且之事,千秋骂名,毓臻也不想当。”

        流言蜚语,千秋骂名,怕还有他的尊严荣辱,哪一样都比他的心,他的情来得要重。

        便连求他叫一声“瑾”,也不是真心的,说多少遍会记著,气恼之时,就又忘得干净了。

        “出去。”不知过了多久,凤殇低声开口,声音里蒙著万年冰霜,“我还不想杀你……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毓臻死死地盯著凤殇看,见他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终於攥了拳,大步走到床边,默不哼声地拣出属於自己的衣物,一一穿上,走到窗边,又看了凤殇一眼,冷冷一笑,从窗口跳了出去。

        片刻之後,一件物事砸在那半掩的纸窗上,纱纸立碎,东西掉在地上,看清楚了,才发现竟只是一条束发的绸带。

        门外终於传来眠夏担忧的问话:“皇上?”

        “滚!”凤殇吼了回去,门外再无声息,半晌,他才慢慢吐出口气来,半趴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气,眼中如月,却始终没有泪。

        “呐,舅舅给你起名字了?”记忆里问话的人有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嗯……叫凤、殇。”他艰难地回忆著属於自己的名字。“凤凰的凤,殇亡的殇。”

        “真是个糟糕的名字呢,未成年而亡……不过,舅舅现在满心里只想著将来重夺沧澜,攻破凤临吧?不过,有名字也是好的。”

        他伸过手,拉过哥哥那一双冰凉的手:“哥哥也可以让舅舅给你一个。”

        那时候,哥哥摇了头,笑得淡薄:“舅舅说,现在起了名字,就有了身份,我的身体不适合当皇帝,可是如果你和我都是世子,该即位的就是我了。”

        他抿了唇,眼边蕴著如雾的水汽,将散未散。哥哥说的话,舅舅早说过多次了,可是,他总是不明白,为什麽连名字都不能拥有?

        “啊,对了!”猛地想起什麽,他跳了起来,脸上也染上了一抹兴奋,“哥哥,来,我知道哪里有你的名字!”

        “诶?”

        因为自己的亲叔叔杀了父母,夺了帝位,自己和哥哥的才会成为没有身份的逃亡者,可是,皇族子弟,名字早该记在了族谱上头。他们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有名字了。

        他曾经听秦泊说过,在离开盛京的时候,娘身上有带著一份族谱的抄本的,如今娘已经死了,那麽族谱肯定是在舅舅身上了吧?

        两人紧握著手,小心翼翼地躲开那些叔叔伯伯的注意,溜进了舅舅的书房。

        很久很久以後,凤殇还能记得清楚,那时候心里的紧张、兴奋和喜悦,还有握在手里,哥哥终於慢慢温暖起来的指头。

        “看,爹的名字!下面的就是我们的名字了。”他兴奋地叫著,一边把微喘著气的哥哥拉到身边,靠著自己坐下,“来,这是长子,就是哥哥你了,这个字是……”

        “毓,跟水里游的鱼儿一样的发音,美好的意思。”

        他笑了:“还是哥哥厉害!那这个就是你的名字了,毓珞。”

        “哦哦。”那时候哥哥只敷衍地笑笑,并不在意。一边又凑过头来,“你呢?我看看……毓瑾?”

        “毓……瑾?我本来该叫毓瑾?不是叫凤殇?”

        “嗯,叫瑾。”

        鼻子居然酸了,忍不住拉著哥哥:“再叫一次。”

        哥哥笑著伸过手来捏他的鼻子:“瑾。”

        “再叫一次。”

        “瑾。”

        “再叫一次,再一次吧……”

        “真拿你没办法!瑾,瑾,小瑾儿。”

        呐,哥哥,没有人的时候,叫我的名字吧?

        哥哥已经死了。

        再也没有人会笑著宠溺地叫,瑾,瑾,小瑾儿。

        真明二年夏末,真明帝钦点,凤临人士流火会新科状元,依旧例封为翰林院修撰。

        同日,真明帝下旨,立原萱辰宫惠妃、当朝太保成叔延之女成氏依楚为後,并封当朝左丞相颜重仪次女颜初为妃,以盈後宫,於真明二年秋九月初六天子二十岁寿辰当天举行册封大殿。

        然而,九月初五,册封大典前一天,这册封大典却让整个盛京皇城都乱了阵脚。

        “大哥,最近你好象很少进宫?”小柳看著毓臻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地吃著早饭,终於忍不住开了口。

        毓臻把手中的肉包子吃下去,喝下半碗粥,才悠悠道:“反正王爷本来就不必上朝,以前去得勤快,现在不去了也没有见怪,我何必为难自己早起?”

        小柳左右看看,怎麽看都不对劲,又忍不住问:“那麽明天皇上的立後大典,大哥不会不进宫吧?”

        毓臻笑了:“哪能不去的?你也想去看看?”

        “不是,不是!”小柳慌忙摆手,大哥是静王,到时候必定会见到皇上的,上次皇上来静王府,自己说的那些话,当时不追究就罢了,谁敢保证皇上会不会来个秋後算帐啊。

        小柳正想著,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抬头,快步走入大厅来的不是静王府的下人,却是皇上身边的庭尉照炉,管家则自他身後满头大汗地追上来,一边气喘吁吁地解释:“爷,是这,这位大人硬要闯进来……”

        毓臻抬头见照炉脸色仓皇,不禁皱了皱眉头,又嘲笑般哼了一声,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等管家退下,他才转向照炉,“不知有什麽要事,竟让照炉大人硬闯静王府呢?”

        “王爷恕罪!”照炉毫不犹豫地道歉,“事态紧急,照炉只有放肆了。”

        “什麽事?”

        照炉张口就要说,却看到小柳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著自己,又连忙住了嘴,有点为难地看著毓臻:“王爷,这位……”

        毓臻顺著他的目光看去,顿了顿,终於道:“小柳,你……”

        小柳马上反应过来,灿烂一笑:“我去厨房添点粥,”说罢,不等毓臻回应,就已经飞快地转过身跑出大厅了。

        “慢点,小心摔了。”毓臻不放心地叫了一句,等小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才收回目光,看向照炉:“照炉大人现在可以说了吧?”

        照炉连忙点头,却又迟疑了一下,才道:“请问王爷……皇上,在王爷这里吗?”

        毓臻脸色顿时一变:“什麽意思?”

        “真的,不在吗?”照炉顿时面如死灰,喃喃地又问了一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爷,皇上,皇上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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