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跟着感觉走
书名: 翻过那座山 作者: 山高月晓 分类: 都市

        更新时间2011-7-24 18:46:11 字数:4098

        肖晨在这所会计中专学校已经学习了一年半,在这里每星期有六节课。学习的气氛还是有的,大概都是一个目的;拿个会计证。但是,也有个别人到这里上学是带着某些目的的。这里的学生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上不了大学,又不甘心被淘汰,甚至还有一个做了外婆的。

        这是一个改革开放的年代,刚刚开始市场化的中国,发生了空前浩大的情感启蒙运动。传统的道德观念开始遭到来自各方的强烈抨击。萨特、佛洛伊德西方流派的道德意识,价值观念,冲击着中国这个有着悠久文明历史,两千多年来始终被儒家思想统治的、根深蒂固的封建情感市场,特别是全国解放后越来越严重的禁欲观念。浪潮滚滚,浊流东去,西方涌进来的潮水,席卷着跃跃欲试的人们。各大院校的学生和最早接触到新思潮的有知识有文化的人,都在极力挣脱各种束缚,高举“思想解放”的大旗,向“欲望”进军。都在试探着感觉着“不受道德约束”的刺激,并为此而欢呼、雀跃。

        四面八方的思潮都在涌向京城,补习学校也是社会的一个舞台,也同样受着各种前卫思潮的影响。学校内涌动着躁动不安的暗流,有些单身的男生到这里学习的目的就在这里物色自己心仪的女人,而有些有家室的男人也睁着两束激光一样的眼睛,在女人身上扫射。人们已经开始公开谈论性欲、情感、婚姻、家庭,开始尝试着在自己的婚姻生活范围以外寻找另外一种情感寄托。学校里已经出现过一次家属打上门的闹剧,好在这不是正规的学校,老师们是不过问学生的私事的,闹剧过后一切照旧。“作风问题”已经掀不起风浪了。

        肖晨每次下课,都要穿过这条窄窄的胡同,走到汽车站。而她每次都能看到那个身材高大,帅气而又绅士的男人微笑地向她点头,以表示和她相识。他们并不在一个班,肖晨脑子里除了在这条胡同见过他,胡同以外没有他的印象。快考试了,肖晨一心一意想拿一个中专文凭,从不落下一节课。在那条长长的胡同里,肖晨又碰到了那位算是男同学吧。他彬彬有礼地向她点头微笑。她问他是几班的。我是三班的。他们并肩走在一起。

        噢,我对你还真没什么印象。肖晨还没弄清楚三班是在他们教室的左边还是右边。这以后就认识了,我叫王思群,想和你交个朋友,你不会那么封建吧?他做了自我介绍,同时也说明目的。我一点都不封建,可是我先告诉你;我是已婚的人。肖晨曾经也算是战士,对这种作战方式并不陌生。你别多想,我就是想交你这样的人,我特别想知道,现在结婚的人都有幸福感吗?王思群虚晃一枪,开始迂回作战。那你呢?你结婚了没有?他们在互相打探军情。我有一个女朋友,她特别想结婚。可是我不想,我觉得结了婚就没意思了。虚实暂且不管,知道对方军心不稳。

        那你一定不是非常爱她,如果你真心爱她,就会总想和她在一起,就一定要和她结婚。他对她起不到威胁作用,肖晨拿出一副很“懂”的样子对他说。你们就是这样结婚的吗?王思群向她反问。

        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进攻,肖晨还没有准备好。她稍微沉默了一下说每个人结婚的目的不一样,有人是因为岁数大了,必须要结婚,否则会叫人在背后指手画脚。有人因为家里住房紧张,赶快结了婚给自己的哥哥或弟弟腾地方。也有的人是贪图对方的钱财或者是给自己家里找一个大劳力。

        王思群笑了说,你说了这么多结婚的原因,没有一条是因为爱才结婚的。看样子你也是这些原因中的一种吧?我猜想,你可能是想给你家找一个大劳力,扛长活的吧?错!我们是因为爱才结婚的,他是个瘸子,根本就算不上大劳力。肖晨赶紧对他这样说,她不愿意谈论自己的婚姻。真的吗?你们是因为爱呢?还是因为他家里有钱或者有权才结的婚。他不相信她会爱上一个瘸子。

        肖晨眼睛看着远处阑珊的灯火说:因为他有魅力。你说的这话一点底气都没有,不是从心里说出来的,倒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王思群打趣地盯着肖晨的眼睛说。哟,挺晚的了,你住哪?坐哪路车。肖晨不愿意继续谈自己把话岔开,但话音还没落,突然从耳边飞过来金属摩擦一样尖厉的声音:王思群,我总算抓到你了!紧接着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高大的女人。由于愤怒,她的脸有些变形。她大声叫喊道,我看你还说什么?我都抓到你了,我看你还说什么?

        肖晨心知事情不好,刚要转身离开是非之地,却被那女人一把抓住了左胳臂。她瞪大眼睛,愤怒地对肖晨说:你想跑?没那么容易,我告诉你,你跑不了了!王思群上前去拉她:你在这跟人家发什么疯?我们这是刚碰上的熟人。但是,他没能拉开她的手。

        肖晨也挣扎着想说清楚自己。你别抓着我,你放开,你误会我了。你放开,听我跟你说。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重重地落在肖晨最后的那个说字上。你给我老实点,要说跟我到派出所去说!那女人,抓住她的胳臂要往前走。这个耳光把肖晨打火了,她毫不客气地伸右出手,一把揪住了那个女人的长发,在手里挽了两圈,把她的头压得低低的。抬起腿来用力地踢那女人的小肚子。只踢了两脚,她就坐在了地上。

        肖晨松开手,转身对还在不知所措中的王思群说,如果你结婚了就回家好好管管她,如果你还没结婚,这样的货色趁早甩掉。

        最后一趟末班车来了,在围观者惊诧的眼光中肖晨跳上了车。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她才感到左脸热辣辣的。现在她才有时间来想刚才事情的经过,想来想去自己都没有做错的地方,他们之间既没有说过分的话,也没有一点点的暧昧行为。她凭什么打我?不过,黎军教我和女人打架的这一招数,可真够棒的,这是第二次派上用场了。

        回到家,温保国看到她的那副狼狈相吓了一跳。忙给她用毛巾包上冰块冷敷在左脸上。温保国听完她的叙述不停地安慰着她,那晚,是他们婚后最温情的一夜。

        江兰的儿子聪明可爱,孩子的姥爷姥姥对这个大外孙倾注了全部的爱。可能是太聪明了,总会做点出格的事来。肖晨到她家时,正赶上李珊珊在教育儿子,小家伙站在门厅的门后面,面朝墙在罚站。肖晨哟了一声故意大惊小怪地对李珊珊说,你们这不是虐待儿童吗?什么事呀?让孩子在这罚站。

        江兰一把把肖晨拉进屋子里告诉她李珊珊正生气呢,说这孩子刚才在自己房间锁上门玩火,让他爸逮着了,挨了一顿打,还要让他站一个小时。

        珊珊走进屋里说,这孩子让她家惯的没样不说,还敢玩火,这肯定不是第一次。我正在休年假,下星期让他跟我在家呆一星期,我得好好管管他。

        江兰说那可不行,和我妈他们都说好的,星期五接,星期天送回去。你别让我妈他们不高兴。

        光让他们高兴非把孩子毁了,这么大的孩子正是该教育的时候,再大点儿一切形成习惯,就不好管了。这孩子必须要在家跟着我待一个星期,撒谎还嘴硬,不肯承认错误,我非得扳扳他的坏毛病。

        我没法跟我爸妈说,下星期去接他的时候,再告诉我爸让西林在这待上一星期,行不行?江兰坚持想把孩子送回去。

        不行!你没法说,我说,我现在就打电话去说。李珊珊说着就过去准备打电话。

        江兰很孝顺,生怕这样会惹父母不高兴。忙过去拦住,不让他给老人打电话。咱们今天先送过去,让我爸跟孩子好好说说就行了,干嘛这么叫劲?

        你懂个屁!这孩子这么小就玩儿火,你妈你爸不会不知道,为什么没好好管他?回来才两天就忍不住了,他已经有一点习惯了,你知道吗?他是在玩火!这多危险呀,这孩子一次不管过来会出大事的!李珊珊一生气就脸红,他拿起电话拨通了。

        肖晨把江兰拉开对她说,不是就一个星期吗?就让他在家带带孩子,让你爸妈休息几天多好的事。

        我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是前天接孩子的时候,我爸妈特意叮嘱再三,让我们今天晚上一定送回去,他还答应得挺痛快。现在又变卦了,我爸妈肯定会不高兴的。

        她俩光顾说话,没有注意听珊珊对江兰的父母是怎么说的,他就挂上了。电话响起来,李珊珊站在电话旁却不伸手接电话,脸拉的老长。江兰马上走过去,拿起电话。是她爸爸打过来的。老头在电话里以命令的口气让江兰马上把孩子送回去。知道了。江兰放下电话看看儿子,再看看李珊珊对肖晨说,我就知道我爸不干,怎么办?今天晚点送回去行吗?不知道江兰的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李珊珊马上说,我说了不行就不行!在这待到下个星期天。

        江兰不说话了,自己穿上衣服,又拿起儿子的衣服准备走。李珊珊一步跨到儿子面前威胁地说他今天要敢跟他妈走,就要打断他的腿!让你以后架着双拐当瘸子。珊珊抬起一条腿做着示范。

        这种恐吓非常奏效,小西林吓得的大声喊道,爸爸,我再也不敢玩儿火了!妈妈我不跟你走,我今天不去姥爷家!

        看到西林吓成这样,肖晨马上走过去轻轻摸着他的小脑袋疼爱地说,珊珊原谅他这一次吧,孩子还小,知道错了,算了吧。

        对不起肖晨,教育孩子这是原则问题,我不能让步。李珊珊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了,他看了看还在罚站的儿子说:李西林去自己给你姥爷打个电话,就说你犯错误了,今天不能回姥爷家。要彻底改了以后,爸爸才放你走。

        “四人帮”被打倒多年了,中国的改革开放在南边搞的是如火如荼,到处都展现出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风格。而北京,这个全国政治文化的中心,很多国营企业却依旧如故。几千年遗留下的官僚主义依然盛行。工厂还在走着计划经济的老路,还在搞浮夸,创高产。

        肖晨他们车间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只要求生产量的不断提高,不去考虑产品的销路如何。在北京以外,特别是南方,小型的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般狼烟四起,冲击着这个具有几十年生产经验的国营老企业。官僚主义的领导们还是抱着相信党的坚定信念;认为只要是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只要还是社会主义国家,国营企业生产出来的产品就不会没有市场。在每月一次的誓师大会上表示他们的决心,高喊着“坚决提前、超额完成任务”的口号。到处都在创高产,每个月都要求生产量提高百分之一点五。库房里、各生产线上、车间的各个角落里,卖不出去的产品堆积如山。最后实在没有地方放了,就开始在车间旁边树林的空地上挖大坑,把成吨的产品到进坑里埋掉,没有人心疼那些昂贵的稀有金属。腾出库房和盛装产品的木箱子、铁盒子,再继续生产,然后再埋掉。这里生产出的高性能五、六十元一只的产品,被乡镇企业生产出来的产品以两、三元的价钱就代替了。国营老企业,这块坚冰还在坚挺着。

        温保国家不愧是搞商业的,他们一家人都有很灵活的商业头脑,早在一年前,就把肖晨他们原来住的房间的后窗户,打成一道临街的门,开了一家早点铺。全家齐上阵,早点铺的效益很可观,温保国每个月都会把分到他们名下的钱,献宝一样摊在写字台上。当着肖晨的面再认真地清点一遍然后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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