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秦轼之把程锋以前送来的鲍参翅肚都翻出来做了一桌盛宴,但是自己却躲在房里不出来。百灵和段一有点尴尬,终究没说什么,程锋也不以为意,只字不提。虽是他们三兄妹难得的聚餐,但是却各怀心事,强颜欢笑。
饭后,段一走到秦轼之房门口,轻声敲了一下。
秦轼之在里面应道:“想说什么就进来。”
段一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浓浓的草药味,说道:“秦大哥怎么不去吃饭?”
秦轼之淡淡道:“你们一家团聚,我是外人。”
段一急道:“秦大哥,你不要这么说。”
秦轼之嗤笑了一下,继续翻手上的书。
段一指着书上一张花的图问道:“秦大哥,这花好眼熟,该怎么命名?”
秦轼之答道:“就是我院子里种的那株,名叫‘金蝉花’,是三大奇花之一。”
段一更为好奇,问道:“如何奇法?”
秦轼之道:“第一,这花生长在绝地雪山之上,立于峭壁之中,生长之地,可谓一奇。它隔代开花,三十年一现,这是第二奇。它生长在剧毒之物之中,以汲取其毒性发芽开花,这是第三奇。其毒虽潜于人体内腐蚀其筋骨,十年之内身体相安无事,但一旦催动内力,毒性马上发作,先是容貌损毁,然后五脏衰弱,最后奇毒入侵奇经百脉,神仙难救,这是第四奇。毒发之相近似猝死,实质经脉似断未断,气息似有还无,但人不能动分毫,与活死人无异,这是第五奇。最奇之处,是解药乃花本身,以刚开的花粉混合花汁,以彼之毒攻彼。”
段一听得入神,喃喃道:“金蝉花,难道取金蝉脱壳的意思?”
秦轼之点头,揶揄道:“金蝉脱壳,用来形容毒发之人,犹如脱壳的蝉一样,魂魄在肉身之外,身体犹如空壳,不复有用。”
段一皱眉道:“这毒真是阴险。若是练武之人,不能运用内力,岂非坐以待毙?一旦催动内力,就逐渐沦为活死人,任人宰割,身不能动,连自杀都不能,岂不痛苦?”
摇曳的烛光下,秦轼之的脸色仿佛变了一变,沉声道:“此毒再毒再厉害,也是施毒之人将之发挥出来。其实天下最毒的,莫不人心?”
秦轼之低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听见他叹息道:“我培植多年,终究没有养成。这花确是奇物。我屡次催谷它开花,结果花是开了,却毒性尽失。难道必须在七龄山的峭壁,才能找到这花?”
段一道:“秦大哥既然懂得这道理,又何必在自家门口培养这种害人之物,让人有机会作孽,又何必为求不得而叹息呢?”
秦轼之不语。良久,他轻声道:“毒药,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它既是毒药,也是解药。很多人被它困住,终生不得脱,穷其一生,守候于七龄山绝壁之上,只等它开一次花。”
段一沉吟道:“秦大哥难道希望能够培植成功,救助这些苦命人?”
秦轼之回避不答,反问道:“阿一,你去过雪山吗?”
段一摇头道:“我没去过。”
秦轼之道:“有想过登上雪山绝顶的感觉吗?”
段一点头,浅浅一笑道:“冷彻入骨,飘逸如飞。”
秦轼之凝视着段一,眼睛随烛光摇曳,舒展一笑,道:“我也希望有生之年能够去雪山一趟,看看那朵奇花。等阿一和我都有时间,我们一同去,好不?”
五年以来,段一从来没有见过秦轼之如此开怀笑过,一时竟然有些痴了。良久才回过神来,道:“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