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安盯着他道:“………你希望我先砍下戴玉石的手还是脚?”说着一把将白秋怜从床上拽起,拉着他往外走。
善安紧紧扣住白秋怜的手腕,强拉着他穿过枫林,两人的头发在身后飞扬。疾步走到宅邸最深处,那里有一个清冷偏僻的小院,墙上爬满干枯的藤蔓,萧瑟凄凉,似乎是废弃已久的柴房。
进到院中只有并排三间瓦房,门外站着两名侍卫。
善安不由分说,推开中间房屋的门,木门发出难听的嘎吱声。白秋怜踉跄着进去,险些被门槛绊倒。
等门重重关上后,屋内陷入一片昏暗,四周的窗户已被木板钉死不露半点阳光,只有中间简陋的木桌上燃着摇曳的蜡烛带来些许光亮。整个房间就像徘徊在时间空隙中一般陈旧没有生气。
“善先生。”一个高个子男人从暗处走过来,拱手行礼,飞快地扫了一眼白秋怜。
善安点头道:“柴青,戴玉石呢?”
叫做柴青的男人一摆手,顺着看过去,在紧里面墙壁处支着一副巨大呈十字型的木架,隐约一个人被牢牢绑在上面,双臂伸展开,浑身缠绕着粗糙结实的麻绳,耷拉的脑袋下还有一条斑驳的铁链。
善安看了看白秋怜,冷笑一声:“弄醒他。”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一阵泼水声,白秋怜始终静静站着,表情隐没在昏暗中,眼睛望着那被缚之人。
善安拽着他走近几步,听到极低的呻吟声,然后那人缓缓抬起头,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滴落,他定定神,似乎在适应这黑暗,想看清面前的人。
“……善安?……秋怜?!”两个声音,却是一个极恨一个极喜。
戴玉石迅速明白自己的处境,想起发生的一切,懊悔万分。
“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他?秋怜。”善安笑道。
“………你放他走,我给你解药。”白秋怜的语气平稳而坦然,碧眸澄清一片。
善安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愣了愣,干笑几声:“……你待他……倒是极好…….”
“秋怜,对不起……。”戴玉石神色愧疚,不敢再看白秋怜,旋即又恨声道:“善安你这卑鄙小人!无耻之徒!!”
善安扫他一眼,冷笑:“戴大人,你也比我强不了多少吧?”
“够了。”白秋怜淡淡道,“放他走,我给你解药。”
善安睨着白秋怜:“…….秋怜,如今这种状况,你还要和我讲条件?你给我解药,他便好过些,你若不给,这毒也是慢性的,我横竖不会死在戴玉石前面,就看他能忍得了多少苦了。”说罢,笑吟吟地立在旁边。
白秋怜看了看戴玉石:“……你若不放他走,便是迟早要杀他,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给你解药?”
善安眼神阴戾,哼笑几声:“那你…….便看着他受罪好了,慢慢来,我有耐心。”说着冲柴青示意,柴青点点头,到旁边拿过一把奇特短小的剪刀。
戴玉石盯着柴青走到自己被绑在木架上的手旁,剪刀反射着幽暗的寒光。
“俗话说十指连心,来,秋怜,我们这边坐,慢慢看。”善安伸手去拉白秋怜。
柴青将剪刀张开,中间搁进戴玉石的尾指——
“住手!!”白秋怜瞪着戴玉石的手,脸色惨白。
“秋怜……”戴玉石咬牙,别开脸,“不要管我了,你走,不要看。”
“我给你解药……”白秋怜转向善安,“但是,你要答应我,不伤害他。”
善安冷冷看着两人道:“把解药拿来。”
“……答应我不折磨他!”白秋怜贴近戴玉石,护住他的手,善安瞪着二人,神色阴翳。
忽地善安阴恻恻笑了几声道:“好,我应你就是。”
白秋怜沉吟一下,从怀里摸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递给善安。
善安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看,又瞧了瞧白秋怜,挑眉道:“我怎么知道这就是解药?你把涂在手上的毒药也拿出来。”
白秋怜只得道毒药在屋内花盆下的小瓶里,善安立刻叫人去取,很快褐色的小瓷瓶被拿来,善安打开闻了闻,点点头。
“很好。”说罢,走到戴玉石面前,一把扣住他的下颌逼他张开嘴,将瓷瓶里的黑色粉末倒进去,戴玉石呛得剧烈咳嗽。
“你!!”白秋怜气恼,拽开善安。
善安一笑:“现在我和他一样,你若骗我,便是害他,他的毒可比我深。”说罢便要将白色药丸塞进戴玉石的嘴中。
“等等!!”白秋怜揪住他的衣袖急道,“解药只有一粒!”
善安眼珠一转:“…….哦?我倒不知道你也关心起我来了,怕我把解药都给他吃不留给自己?”说着神色一沉,厉声道:“白秋怜!这个时候你还想耍花样,你给我的这是什么?快点把真正的解药拿来,你嫌戴玉石活得太长么!”
白秋怜后退一步,看着戴玉石,百种思绪在眼中滑过。
“咳!咳!咳!——”戴玉石咳嗽着,带着木架跟着一起抖动,铁链发出叮当的撞击声。他的咳嗽越来越急促剧烈,几乎将肺咳出般,带着仿佛要窒息的喘息声,脸上浮起病态的潮红。
“………我给你就是了,你…….分他一半吧……”白秋怜闭了闭眼,犹如伫立风中的无奈萧瑟,从怀里又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掰成两半。
善安盯着白秋怜将一半药丸要给戴玉石服下——
“慢着!”善安劈手抢过来,看着手里的两半红色药丸,嘴边浮起邪笑。
“你做什么?”白秋怜警觉地看他。
善安一收掌,冷笑道:“我只答应你不折磨他,可没答应你救他。”
白秋怜脸色一白:“善安………你………”
“你和他倒是情深意切,”善安睨着戴玉石,“对我,便恨入骨髓。”说着,捏起之前的白色药丸。
“这是惩罚你骗我,白秋怜。不知道这药,会有什么效果。”他极快地将白色药丸塞入戴玉石口中,逼他吞下。白秋怜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你这个混蛋!”白秋怜脸色铁青。戴玉石虚弱地吊在那里,不知道自己会出现什么症状。
“玉石,你忍忍。”白秋怜慌忙让戴玉石张开嘴,伸出手指探进去想让对方将药呕吐出来。
善安眼神一暗,一把将白秋怜拉开,死死攒住他的胳膊:“你自己的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又扭头对柴青道:“你在这里看着,有什么状况便来告诉我。”柴青点头。
“玉石…….”白秋怜惊得嘴唇微微发抖,盯着戴玉石。
戴玉石抬眼,冲他虚弱一笑:“别怕……不要为我担心,你走吧,别待在这里……”
白秋怜僵硬着身体,被善安强拉出屋子,外面的阳光让他不适应地闭眼,只觉得周围明晃晃白花花,苦涩得让人发狂。
“玉石……….玉石……”终于忍不住,晶莹的泪溢出滴落,挣扎着想扑回去,却被善安大力拽住,又招了一名侍卫,强架着他回到枫林小院中的住处。
进了屋,善安将他往里一推,白秋怜踉跄地扶住圆桌,充满愤恨地看过来,那眼神如同冬日最冷的冰锥般扎人。
“白秋怜,后悔了吧,这就是骗我的下场!”善安眼里黑沉如海底,“你也会知道心痛,我那样对你,你却无时无刻不想杀了我……”
他上前扳住白秋怜的肩膀,咬牙道;“……我尽心对你,为什么你都不肯试着接受我?你一直在演戏,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善安的神色那样复杂,失望、不甘、愤怒与疲惫,层层叠叠交错在一起,浓重得在人心尖上压得一颤。
“……为什么你不能忘掉过去…….为什么你不能给我给你自己一条活路?!”善安嘶吼着,狠狠摇晃着白秋怜,这是他第一次在白秋怜面前爆发出自己的感情。
白秋怜望着他,绿眸幽深,嘴唇失了血色:“……….像你我这样的人…….早就该去死…….”
善安盯着他,阴戾的气势犹如黑火一般卷起,他森森道:“不…….我会让那些人死在你前面,我要让你在这个世界上只能依靠我只能看到我,既然不能爱,便恨到极至,白秋怜,你尽管恨好了,一辈子…….恨着我……”
“…….你已经疯了,善安…”白秋怜扬着头,觉得寒气从脚底升起,仿佛对面是修罗界的冥鬼。
善安扣住他的手腕,强拉起来,轻轻吻着他的手指,嘴边扬起噬虐的笑:“我们不妨看看这第一个,那药丸会让戴玉石怎样。”
白秋怜猛地抽回手,奋力推开善安往外冲,却又被一把揽住拖回来扔到床上,白秋怜震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躬起身喘着气。
“不过……我倒是越来越佩服你的演技了,秋怜。你装得还真像,那些药你没有喝?”善安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冷冷道。
“放了戴玉石,你杀了他一点好处也没有!”白秋怜迅速撑起身子,倔强地回视。
“…….回答我的问题,答的快的话,或许还来得及救他。”善安扬起笑,冰冷无机。
白秋怜手指蜷紧,压住怒气道:“……我都喝了,一开始我是真的什么都忘了…”
善安有些微诧异:“忘忧草竟然对你没用……?”
“那里面放了含笑花,可以减弱药性……”
“哼,又是东方那小子,”善安冷哼,“那你是何时恢复记忆的?”
白秋怜咬住下唇,眼神闪烁下:“………就是那晚你和我说起过去时……”
善安低垂下眼,极快地掩住思绪滑过,扭头走开几步,沉静的侧脸被淡淡的阴影笼罩。
白秋怜看他一眼,从床上跳起来,直直往外冲,跑到门口,竟和人撞了满怀——
“白大人。”柴青手快地稳住白秋怜被撞向后的身体。
善安回过头来道:“柴青,你怎么过来了?”
柴青看了看白秋怜,见对方大大的绿眸里闪过惶恐,松了手,低头对善安道:“属下来禀报戴玉石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