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最见不得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样子。

        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动一下就会扯着伤口，他只好放慢动作。在他伸手试图把那碗往里推的时候，这个屋子又迎来了拜访者。

        克里斯托弗的来访让伊恩吓了一大跳，手一抖，原本准备往里推的碗被推到了地上。

        碗掉在地上的声音让伊恩一惊，伊恩悻悻地缩回了手，“克里斯托弗元帅，你怎么来了？”

        克里斯托弗没搭理伊恩，径直走到伊恩床边，把那些被凯文从花瓶里面拿出来的花抓在手里。他看看花瓶里的花，轻声“啧”了一下，“我表哥审美好像不怎么样。”

        说完，克里斯托弗把花瓶里的花拿出来，顺手就仍在桌上，“也不够温柔。”

        伊恩听见花束在桌子上发出一阵闷声，有片花瓣飘到了他的额头上。

        不够温柔的到底是谁？

        在克里斯托弗手里，桌上的花和花瓶里的花掉了个儿，克里斯托弗这才露出笑容，“这样是不是好看些？”

        伊恩缓缓转动脑袋，仔细看了看花瓶里的花，他觉得之前的和现在的并没有什么差别。可是克里斯托弗站在旁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我觉得这两次的花都一样好看。”伊恩的嘴咧到最大，露出他一颗颗整齐的牙齿，眼睛因为这样夸张的笑容被挤得只剩一条缝。

        虽然自己老师不在，可是也不能下了他的面子。

        克里斯托弗看着笑到见牙不见眼的伊恩，突然觉得很好玩，“但是.......”

        伊恩接收到克里斯托弗的视线，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很快嘴巴的弧度越来越小，“但是，当然是现在的花更胜一筹。”

        克里斯托弗露出满意的笑容。病床上的伊恩已经可以半躺着坐起来了，明明前天来看他的时候这个人还动弹不得，只能活动一下手指。

        这人的恢复力真是惊人。

        克里斯托弗想起他瘦削的身体，想起他被肋骨撑出形状的腹部。

        闭上眼睛，好像能数清楚他肋骨的数量。

        克里斯托弗又看向伊恩，伊恩闭上了眼睛。

        这让克里斯托弗有点失落，因为克里斯托弗很喜欢他的黑眼睛。幽深的黑色有着点点亮光，像是漆黑的夜空中闪着的星星。

        这双黑眼睛总是闪着光，就算是凯特尼斯飞船上的初见，这人的黑眼睛也是亮晶晶的，不知道是不是银河印在了他的眼睛里。

        克里斯托弗想起以前学过的《星际史概略》上面说以前地球上的亚洲人基本上是黑发黑眼珠。

        现在的科技发达，发色和瞳色早就可以根据改变基因的排列来改变。

        克里斯托弗见过后天改成黑色眼眸的人，他们的眼眸是黑色，可是那种黑色总是沉闷而充满死气。不像伊恩这样，是能够流动的黑色。

        克里斯托弗察觉到伊恩轻轻的皱眉，知道这人没睡着。只不过想通过闭眼来避免和自己的接触。

        可伊恩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克里斯托弗察觉，自顾自地躺在床上装睡。他听见病房内安静了好久，不知道克里斯托弗在干什么，偷偷地睁开了眼睛，半眯着眼睛看着病房中的情况，正好和拿着花的克里斯托弗对上了视线。

        伊恩顿时瞪大眼睛，又立刻闭上了。

        克里斯托弗左手拈着从花瓶中挑出来的花，是一朵蓝颜色系渐变的微型绣球花。这花虽小，可是花型饱满，跟个五彩斑斓的小气球似的。

        克里斯托弗觉得它有点像伊恩。

        “我知道你没睡着，睁开眼睛回答我的问题。”克里斯托弗的声音惯常就是凉的，让人觉得不近人情。

        伊恩知道躲不过，慢悠悠地睁开了眼，自然也见到了克里斯托弗手里拿着的花。

        “我问你，你的黑发黑眸，是天生的吗？”

        伊恩听到这个问题着实呆住了，他以为克里斯托弗会问他关于凯特尼斯或者他身份的事情。这个问题让伊恩猝不及防，他突然不知道怎回答了。

        克里斯托弗还是笑着站在他的床边，也不说更多的话。他的手指掐着花茎，可是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放开了他快要掐断的花茎。

        伊恩在脑子里模拟好几种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最后憋出来一句，“难道头发长着长着会变色吗？”

        克里斯托弗突然凑近，摸摸他的头，“那天晚上你的金发也很好看。”

        伊恩身上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气味，也不是信息素，就是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克里斯托弗的手刚刚从他的头发上掠过，手上还残留着一点味道。他不会正大光明地嗅，只会狠狠吸几下鼻子，把更多的气味送到鼻子里。

        伊恩觉得耳边一凉，那人竟然把花放在了他耳边。

        “好好休息，下次再来看你。”

        克里斯托弗除了病房，兰斯站得笔直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了，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元帅”。

        克里斯托弗迈开步子往前走，兰斯在离他几步的后面跟着他，“兰斯，你再去看看那个录像，再找找当时人群中有没有黑发的小孩子。”

        兰斯应下，虽然这份筛选的工作自己已经做了很多次。

        “对了，样本我已经带过来了，你拿去给博士化验。”兰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样本储存盒，接过克里斯托弗手里的头发。

        头发丝柔软又纤细，兰斯一拿到就准备放在储存盒里边，克里斯托弗喊住兰斯，“等等。”

        兰斯愣了一下，乖乖把手中的样本递还给克里斯托弗。克里斯托弗把拣了一根头发，将它绕在自己的手指上，“好了。”

        兰斯这才知道，原来样本有三根头发。

        耳边的花茎上传来的微凉感很快被伊恩的体温同化，很快伊恩就感觉不到那抹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可是异物感还在。伊恩想看看这是个什么样子，可是他的余光只能瞥见一星半点，并不能窥见全部的模样。

        伊恩心中的好奇心让他按下按铃。

        不多久机械护士就进来了。

        “请你帮我拿个镜子来。”

        机械护士很快就拿了一个大镜子，它将镜子放在伊恩的面前，又安静地出了门。

        镜子是真的大，可是这样很好地把伊恩全部照进去。

        是一朵蓝色系的微型绣球花，花瓣的颜色从花蕊部分逐渐变淡，花瓣的最边缘是白色的。

        绣球花原产于古地球，原本是一种较大的花卉，后来通过人为的改变基因才有有这么小的花型。

        好像，还挺好看的。

        伊恩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在心里评价道。

        突然，伊恩推开了面前的镜子，因为他在镜子中看见了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双土黄色的眼睛。

        伊恩闭上眼睛，眼珠转了好几圈，这才重新睁开。

        他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

        眼珠还是土黄的。

        不仅如此，他的白皮肤开始发绿，慢慢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脸上。伊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已经完

        全变绿了。伊恩稚嫩通过手上的茧子，这才认出这是自己的手。

        这次他没又推开镜子，反而是认真地观察了起来。

        霍特族原来是这样的？难道能通过接触来改变人类的外貌吗？

        不过自己的体型好像没有变大。

        土黄色的眼珠倒是有趣。

        伊恩欣赏地津津有味，毕竟是学生物的，对于这种变化充满了好奇。

        他想掏出光脑来记录这个事情，寻了半天找不到。等再看镜子里的自己，又是那个黑发黑眸的白皮少年。

        ]

        伊恩叫来机械护士把镜子搬回去，自己躺在床上细细地回想刚刚在镜子里面看到的自己。

        ,

        自己好像变成霍特族了？昏迷前凯文那句“不适完整的霍特族”是什么意思？霍特族还分完整或者不完整？那天看到的霍特族是不完整的，那么什么样的才是完整的？

        自从从凯特尼斯回来之后，身边就发生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好像有人在牵引着他，安排着他。

        伊恩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很满意这样的状态。可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迫使他去寻找关于他自身的秘密。

        刚醒来那会儿的事情他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叫伊恩的人，这还是这次意外让他想起来的。犹记得那个地方尸横遍野，好像是个战场。

        后来自己跟着军队回到首都星，彻底退伍。因为没有家人朋友，在首都星游荡。

        卡上，全部是假的，姓名，年龄，出生地。

        原本含糊地过着日子，可是现在却弄清了一些事情。就像是一个原本乱七八糟的毛线团突然找到了线头，之后自然想要将线头扯出来，好好地整理一番。

        伊恩也想。

        他突然对自己好奇起来。]

        夹在耳朵上的花有点夹不住了，掉在了枕头上。,

        伊恩将它拿起，重新插在花瓶里。

        克里斯托弗带来的花颜色很漂亮，几朵微型绣球花点缀着，正中间那一簇白色玫瑰开得正艳。

        伊恩又看看被放在桌子上的凯文带来的花，好像克里斯托弗的审美确实是好一点。

        不过都是美，何必争个同下。

        窗外阳光正好，伊恩突然想去阳光下坐坐，在绿草地上睡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