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尼斯星球百分之九十都是荒原,植被覆盖率极低,只能看到稀稀拉拉的矮草。正如他们的统治者蒙利尔家族祖传的要秃不秃的脑袋。
不过这里有一种植物很有名,名叫“阿莱娜”。
阿莱娜树干笔直,直插云霄。这树几乎没有树干,更不用说树叶了。靠近树干,把耳朵凑上去,就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歌声。据说这种树是一名叫做“阿莱娜”的姑娘所化,这位姑娘,在望眼欲穿的等待中,把自己熬成了一棵树。
她变成一棵树后,永远永远地吟唱着“阿莱娜”。
自从星际大战爆发以来,死在异乡的人越来越多。凯特尼斯星球虽然人口稀少,却还是被征调了很多青少年上战场。凯特尼斯星所在的联邦取得最终胜利的消息传到这颗荒凉的星球,这个星球上为数不多的活物全都挤在了国际机场,等着自己亲人回来。可是等到的却是他们都死在一颗不知名的星球的消息。联邦军队在那里遭到伏击,被派出来的凯特尼斯士兵,因为军队里叛徒的出卖,全部阵亡。一夜之间,“阿莱娜”疯长,声嘶力竭的歌声让人耳朵发疼。
星际之战关这颗边陲小星球什么事?上面很多居民连凯特尼斯都没有离开过,更不要说知道首都星叫什么名字。这上面的人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一代又一代地繁衍下来。一年里,长达11个月的冬季,他们与白雪为伍,见过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被风吹落枝头的样子;他们与白雪斗争,在没过小腿的雪地上艰难前进。
他们笑着哭着,在这个贫瘠的星球活下去。
投票权没有,联盟所谓的扶贫基金早在到他们手里之前被蒙利尔的统治者吃掉了大半,到他们手里的钱,只能在凯特尼斯买一杯保尔利酒。
凯特尼斯居民们喝着保尔利酒,看着光脑里蒙利尔家族的演讲大会的实况,笑道蒙利尔家族就算有再多钱也治不好秃头。
恶劣的气候,不仅让他们学会坚韧,也学会了忍耐。只要有一口饭,他们都能和着血和泪一起吃下去。
“阿莱娜,阿莱娜”这哪里是姑娘的名字。在凯特尼斯,没有父母会给自己的女儿取这样一个名字。最开始来这里的人听见这个名字,又听见里面传出的清澈的歌声,脑子里狂风大作,想出这么一个浪漫缠绵的故事,将“阿莱娜”你名字传了出来。
莫名地,就有了一些人不远千里来看阿莱娜。他们在星际迁移的时候吐得要死要活,却在看见阿莱娜的时候边哭边笑。也有些热恋的情侣结伴而来,在当地导游不注意的时候在“阿莱娜”树干上刻上“某某和某某永远不分开”这样的话来。
凯特尼斯的人不在意,因为“阿莱娜”的恢复力惊人,不管多深的伤口,很快就能恢复回来。
凯特尼斯星人善良,不管是哭泣的独行客,还是甜蜜的小情人,他们对于这天大的误解选择了不说话。渐渐地,他们发现这样会带来不小的收益,就更加不开口了,偶尔说起“阿莱娜”的真正意思,还会被人嘲笑道,“伙计,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当然,是年轻人居多。
“阿莱娜”在凯特尼斯是“归来”的意思,也是他们在亲人去世的时候一定要唱的招魂曲。
胡克老爹开了家小型的旅馆,一年内也只有那个不下雪的时候有人光顾。他看着窗外重新下起的雪,伸了个懒腰。他把手边的保尔利酒一饮而尽,准备将开门不到两个小时的店门关掉。
鼻子已经嗅到自己老太婆做的猫尾草烩饭的香气。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大叔,住店。”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少年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本店已经关门了。”胡克老爹现在只能闻到烩饭的香气,其他的一概不想管。
“大叔,外面雪这么大,找了很久才找到这家店的。”
少年的大眼睛里面充斥着水光,像是他唯一一次星际旅行中看到的那场春雨。
胡克老爹楞了一下,还是拒绝了。“我真的关门了。”
猫尾草烩饭趁热吃最好,入住手续什么的办一办,早就凉了。
胡克老爹将少年转了个身,往门外推去,少年扒着门不放,动静太大,惹得里面的苏珊大妈出来。
苏珊大妈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家的糟老头做这样事不是一次两次了。“胡克,你干什么,外面这么大的雪,你让这孩子去哪?”她放下手里端着的猫尾草烩饭,对少年招手,“来尝尝大妈做的烩饭,好吃着呢。”
转头,对胡克老爹就是一个白眼。
三人一起坐着吃饭,胡克老爹的分例因为分给了那位少年,连碗底都没铺满。
老爹吃了一口,对少年说道,“你是来看阿莱娜的吧。”
少年的嘴里塞满了烩饭,只能连连点头。
老爹喝了一口酒,“你知道阿莱娜为什么会唱歌吗。”
少年摇摇头,老爹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阿莱娜会唱歌,是因为我们在里面放了录音机。”
少年听到这个答案,剧烈地咳起来。胡克老爹把自己手边的保尔利酒推过去,“喝口酒,不要呛着了。”他趁机抢过少年的碗,三下两下地把猫尾草烩饭吃了个干净。?
少年止了咳,立刻皱了脸,对苏珊大妈说,“大妈做的真好吃,可是我没吃完。不关老板大叔的事,是我自己没吃完。”
随后便响起胡克老爹的惨叫。少年目光向下一瞥,看见苏珊大妈狠狠地掐着胡克老爹的腿。
“孩子你在这里多住几天,大妈还给你做烩饭。”
“我叫伊恩,但是我不想叫你大妈,觉得对像姐姐的人,大妈实在是叫不出口。”少年伊恩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
苏珊大妈笑得更加开心,眼角的笑纹越发明显,掐着胡克老爹的手,不自主地使上了大劲。“你这孩子真会说话,但是如果我家儿子结婚早,可能孙子都比你大些。你叫我大妈就行,这是胡克老爹,我家的糟老头子。”
苏珊大妈转头看向胡克老爹,伸手把他胡子上黏的饭粒拿下来,“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胡克老爹抓着大妈发红的手,随后揣在了自己的口袋里,“我口袋暖和。”
苏珊大妈想要挣开,奈何胡克老爹手劲太大,“伊恩在看呢。”
那边传来伊恩脆脆的声音,“我什么都看不见。”胡克老爹看向伊恩,他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手指却没有并拢,漏出好大块的缝隙出来,正好可以看见少年眼底的光。
胡克老爹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少年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眼底的雾气仿佛要蒸腾出来,鼻子小巧笔挺。少年的皮肤很白,如同外面飘扬的雪。
这相貌,比这里的姑娘家还要秀气上几分。]
这样的人,凯特尼斯是养不出来的。
凯特尼斯的人长得同大,少年却身形相对矮小。他们也白,可是不是像少年那样发着光的白。在长达11个月的白雪季节,他们晒不到阳光的皮肤是苍白的。
最重要的是少年的黑眼珠,凯特尼斯是
真没有。
苏珊大妈又去厨房炒了几个菜,胡克老爹默默地将刚刚推到伊恩身边的保尔利酒重新拉回身边。
星际法规定未满18岁不得饮酒。
给未满18岁的孩子喝酒可是犯法的。
虽说这条法规对于嗜酒的凯特尼斯星人形同虚设,可是胡克老爹总觉得自己给这个少年喝了酒,是天大的过错。
胡克老爹再次看了看伊恩,觉得这个人很可能没有18岁。
伊恩看着胡克老爹拉回酒壶的手,笑了笑,“老爹我满18了,”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卡来,递给老爹。老爹瞅了瞅眼时间,这孩子已经满十八了。
胡克老爹一扫眼就看到少年的出生地,里慧星球。?
老爹不知道这个星球在哪。他这辈子只离开过凯特尼斯一次,是和苏珊大妈蜜月旅行的时候一起去的,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不过少年这么水灵,那么这个里慧星球一定也是一个宜人的星球。
老爹给伊恩也倒上了一杯酒,两人喝着酒开始闲谈。
保尔利酒很烈,凯特尼斯星人只有喝着这样的烈酒才能把浑身的血液都烧的沸腾起来,来抵御这样的严寒。
伊恩喝了满满的一口,觉得味道不对。想吐出来却又自觉没有礼貌,只好咽了下去。
胡克老爹喊苏珊大妈拿来了果酒。
果酒味淡还偏甜,应该会适合伊恩的口味。
“伊恩你怎么在这种季节来了,再早来个几十天是凯特尼斯的晴月,那时候的凯特尼斯可不是这般景象。”
胡克老爹咂了一口酒说道。
“老爹,那个时候是凯特尼斯的旅游旺季,星际迁移的船票可贵,现在可是半价啊。我一个学植物学的穷学生,又想来看看活的阿莱娜,又没钱,只好在这个季节来了。”
伊恩饮下第二杯果酒,“老爹,和我讲讲阿莱娜疯长的事情呗,都被写进教科书了。”
“对了,那件事都过去几十年了,可真快啊。说起来,还和你生日同一年呢。凯特尼斯的青壮年都被征调去打仗了,谁知道一去不复返。整个凯特尼斯军团死在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星球上,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战败的消息传来了,整个凯特尼斯的土地都在颤抖。第二天大家发现,地上突然长了好多阿莱娜。凑近听,里面不再是清澈的《阿莱娜曲》的吟唱声,而是哭泣声和嘶吼声。“
“那些战死他乡的凯特尼斯人,通过这种方式,回到了凯特尼斯星球。”
“《阿莱娜曲》,指引他们回家了。”
“星际大战关我们什么事,却要夺走我们整个星球的生气。”
苏珊大妈此时端了下酒菜来,“你又和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和伊恩说一下我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这冷得要命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胡克老爹夹了口下酒菜,嚼都没嚼就咽下了。
“如果我们的儿子没有死,应该会有个和你差不多的孙子。不知道会不会和他小时候一样淘气。”
苏珊大妈轻轻拍了一下胡克老爹的背,“越说越多。”
可她的眼睛还是红了。
伊恩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便说起正在修的那个建筑物。“大妈,我来的时候看见前面在修着什么东西,那是什么啊,好大一个。”
苏珊大妈一听,倒苦水一般地说了一大堆:“从前年就开始修了,一直弄到现在。每次年末都说马上完工,第二年年初又开始接着修,真是没完没了。”
伊恩擦了擦窗户上的雾气,见到不远处的人工建筑静静地矗立在天地之间,同度很同,占地面积也不小。
“当时修这个东西的时候砍了好多阿莱娜。这阿莱娜比我们这些人更早地生活在凯特尼斯,相比之下我们只是借住的。要砍阿莱娜,我们当然是不答应的。可是联盟的人把游行示威的人抓了,趁着夜色砍了阿莱娜。”
“第二天起来,整块地都是红色的。”胡克老爹看着窗外的建筑物说道。
苏珊大妈顺着伊恩的视线向外看去,“说是要建个机场呢,这样也会方便些,是吧,老头子。”
胡克老爹挤出笑容,“等等我们去星际旅行,一下飞船就可以回家了。”
“说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带我去过。”
“蜜月不是去过了吗。”
胡克老爹住的地方算是住宅区,在人口并不多的凯特尼斯,是比较繁华的地方,设施还算便利。这也是为什么胡克老爹一年开张一个月,一个月的营业额就够一年的生活费。
窗户上很快就重新黏上了雪花,里面的温度同,雾气又重新漫上来。
胡克老爹感叹道,“今年的雪可真大啊。”
伊恩低头吃着苏珊大妈给他做的料理,壁炉的火,烧的正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