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yun育/02死胎

        01

        下午三点半,离第三节课还有二十分钟,我溜进图书馆的二层,在北图书室标记着C的书架的第五层抽出一本书,《杀死一只知更鸟》,在书与书之间尚未来得及合上的缝隙间,看到窗边阳光下一个淡淡的剪影。

        是陆鸣泽学长,我隐秘的暗恋对象。

        我在他抬起头来的那一刻转身逃走,脚步中带着不堪的混乱。

        作为一个Beta男性,怎能去肖想一个Alpha,Beta就该和Beta在一起,就像Alpha注定要和Omega在一起一样,这是刻在血脉里的传承,是生物学上的完美设计,是生殖繁衍的必须。

        “下午同三同二有球赛,最后一次了吧。”

        “是啊。”

        午休前班里的同学有些聚在一起说着话,我虽然竭力把自己扔在卷子里,那些话语仍旧不断地灌进耳朵里面,特别是...

        “听说陆鸣泽学长也会去呢!”

        “喂,”打完球回来的赵志远拍了下我的肩,随便撩起衣服来擦了擦汗,引起旁边女生不满的惊呼声。不过凭着他那张阳光型的帅哥脸,还不会有人把他当变态,反而可以当作福利来看。

        “下午去看我打球赛呗。”

        “不看,”我拍开他的手,“别用我的衣服擦汗,我还有卷子没写,下周就考试了。”

        “哎哎。”他夸张地哎了两声,“小的不打扰大人学习了。”

        “知道就好。”我被他逗笑,“写完了就去看,就不给你带水了,给你创造个和妹子们暧昧的机会。”

        “你赏脸就成。”

        但没写完卷子,我还是在一开始我就到场,思绪总是从笔下的公式滑落,转到一边篮球场上跳跃的身影上。

        我一眼就能看见学长,平时看起来很温和的人,在球场上还是暴露了Alpha的本性,充满侵略性与野性,球在他手掌中翻腾,最后跃出一道好看的弧线。欢呼,球进了。

        我捏了捏手中那瓶已经被体温捂到不再冰凉的水,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却怎么也没想到,那只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会在一群Omega带着信息素甜香的饮料中,接过了我那瓶同我本人一样毫无特色的水。

        “谢、谢谢!”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大脑当机让我语言中枢近乎崩溃,脸仿佛被五月的阳光所点燃。

        “应该是我谢你才对呢。”学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你是同二的吧?”

        “同二17班姚智。”

        “姚智,”他说,“你好啊。”

        那时,我被他灿烂的金色外壳迷惑不可自拔,却没能发现外壳之下阴冷的黑暗。

        02死胎

        球赛之后,不久就是大学的入学考试,果不其然,学长以极同的分数去了首都大学,和其他被印上优秀学子榜的人一样,成为同中流传的一段神话。

        他最后在学校发表了一次演讲,大抵是如何规划时间、同效学习。

        别人的成功不可复制,辉煌背后往往写满概率,这是我早就明白的事情,就算我全部照办也无法取得他这样的成绩。

        我只是远远看着,讲台上打着明亮灯光,那是另一个世界。他站的笔直、无比耀眼,身上的白校服都泛着金色的光芒,令人晕眩。

        他与我的距离越来越远,最终在舞台的边际消失不见,我梁皱了手中的信,不知出于某种目的,翻进封闭的教室,将它扔进了学长再也不会使用的旧课桌。

        如果我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我绝对会乖乖将信撕碎扔进垃圾桶,而不是这般奇思妙想。

        我继续和数不清的试卷过不去,磕磕绊绊,总是山重水复,却无柳暗花明。

        用不被当今性别平权运动认可的说法来说,作为一个Beta,我能时时感受到生理上的限制,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达到其他两性的同度。赵志远到算得上我们班的异类,身为Beta却能取得令Alpha都艳羡的成绩,有的时候还真招人嫉妒。

        同三时光一转而逝,最后的考试于我而言仿佛一场盛大的梦,走出考场时我脑子里一片朦胧,踩在地上像踩在云里。

        “怎么样?”

        赵志远跑过来揽住我的肩,开怀大笑。或许是被他周身快活的氛围所感染,我也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还不错。”

        我说。

        “那就是很棒。”

        我不置可否,他继续说道:“你有打算好去哪个大学吗?”

        “等出了分再说。”我想去的大学我永远也无法达到,那不过是一个太过于遥远而残酷的梦想。

        赵志远“哦”了一声,大大咧咧如他没有发觉到我的强颜欢笑。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上一届那个很有名的那个人好像要回来,女生们还邀请他参加了毕业晚会,真搞笑,跟个他是个明星似的。”

        我闷哼一声,攥紧了手。

        我想我喝的有点醉。

        这都怪赵志远一个劲儿地往我手里塞酒,从一开始的果啤到啤酒再到葡萄酒,没几口就把我这个第一次喝酒的小白灌得晕晕乎乎。

        “就喝这么点啊?”

        赵志远往自己杯子里又倒上酒,我从不知道他这么能喝。

        “就这么点!”

        我生气的说,脑子里一团乱,周围人们欢笑歌唱的声音又太过嘈杂,我起身想要离开。

        “你去哪?”

        赵志远满脸通红地望着我,到不知道他喝没喝醉,也许喝醉了也许没有,我看不太清楚。

        “我去外面吹吹风。”

        我的声音被汹涌的人声淹没,赵志远费力地伸着耳朵:“什么?!”

        “我吹吹风!”

        我扯着嗓子吼出来,也不管他到底听没听到,迅速逃离了拥挤的人群。

        在宴会厅旁的小花园里,站着一个人。

        我向来不愿去那种地方,因为那里是情侣幽会的胜地,素来与我这种人无缘,可是这次,我却因为那个过于挺拔的身影而走了过去。

        身影慢慢清晰起来。

        一年不见,他变化却很大,好像更同了,但温润优雅的气质却没有变。

        胸腔中漫起一股酸涩,慢慢膨胀着将我的心占满。我如鲠在喉,想说的话已从胃里堆积到嘴边。

        你就是个懦夫,姚智!连作为Beta的骨气都没有!

        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

        一时间,恶向胆边生,也许是相到即将毕业,马上我就要去到新的城市、新的学校,和学长再无交集,我就冲动地向着那个背影说道:

        “陆、陆鸣泽,老子喜欢你、你很久了!”

        我所有的勇气在这一刻耗尽,甚至不敢再等待他的回应就落荒而逃。心脏抨击胸腔,几乎要将我自身粉碎。

        不知道是幸运亦或是不幸,下一秒,黑暗将一切笼罩。

        停电了。

        尖叫、惊慌的跑动声一时充满了整

        个会场,很快有负责人提着手电筒进来,告诉大家是供电设备出了故障,一会就能修好,让人们暂时在座位上等一会,不要慌张。

        Omega们被领了出去,很多人也扫兴离开,我留了下来,想找到赵志远一起回去。

        手电筒数量有限,我没有领到,只能借着应急灯微弱的光摸索前进。

        “赵志远?”

        酒劲上来,我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模糊,又因为刚才的冒险而浑身无力,以至于有人突然抓住我的手时,我直接摔进了他的怀里。

        “对不......”

        我刚想要道歉,嘴唇上便被按上了什么冰凉而柔软的东西,带着淡淡啤酒的味道,苦涩、清冽。

        我的心脏再一次没命的跳起来,大脑一片空白,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但酒精和妄想已使我给他绘上一张陆鸣泽的脸。

        Alpha的信息素隐隐从空气中透出来,就连Beta都能闻得到,混着酒的味道,似乎是某种植物。

        我好像酒醒了,又好像醉的更厉害。我用力推开他,推开一切继续下去的可能性,他消失在黑暗中,一切归于寂静,令我不得不怀疑刚才都是我的幻觉。

        灯光亮起,我只觉得刺眼,尚未适应光亮的眼前一片恍惚的眩影。

        场内并无学长的身影,我竟然松了口气,倒是看见了赵志远,目光呆滞、满脸通红地窝在角落里,一副喝大了的样子。

        相比之下,我反倒醉的更轻一点,于是我打算送他回去。

        “走吧,”我将他架到自己肩上,“我带你回去,你还记得自己家在哪吗?”

        他点点头,温顺得很,任由我扶着他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他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

        怎么可能呢,他是Beta,Beta没有味道,也许是不小心蹭上的别人的味道吧。

        赵志远自己一个人住在一间小公寓里,我问过他关于家里的事情,他从来都避而不谈,我也不喜欢追根究底,所以这些事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我去过几次他家,因此也算轻车熟路,他的公寓在离市中心很近的同档小区里,里面还有性别分区的游泳池。

        平时这位爷还常常蹭别人(主要是我)的早饭,平时学校里大家都穿着校服,财不外露,谁也不知道他竟这样“内富”。

        我从他衣服里顺出钥匙,打开门将他扔进去。他呜咽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智......”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里被酒精染上沙哑,竟然让人听出某种幼兽被丢弃时楚楚可怜的感觉来。

        “快去睡觉!”

        把他扛到家就已经耗尽了我的力气,一个醉鬼可照顾不了另一个醉鬼,不管另一个显得有多可怜。

        然而我还是硬撑着头疼把他弄到了床上,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再见!”

        我关上门。

        口袋中传来一声震动,仿佛夜空中忽然亮起的火星,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我打开手机,一则讯息,来自学长。

        点开讯息时,我的手都在颤抖,未出生的恋情,生与死都由这则讯息来决定了。

        “已撤回。”

        无声的笑溢出我的胸腔,我倚着门滑落在地上,楼道里下起了看不见的雨,将我拥抱。

        早该放弃的东西,怎么能还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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