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榕搭在指腹的烟断了一截,滚落到羊毛毯里。他挪脚用鞋尖捋平烟蒂,一只手摁在白鸣后颈上,让他少用点儿牙齿。
“十四号我飞新泽西。你乖些,别让顾叔叔心烦。”
白鸣磨蹭了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怪不了他礼数不周,嘴跟舌头都被占着,年长者有心弄他,实在没有功夫回话。白榕这回走得久了些,小半个月,他身边不缺人,但为人父母,总把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孩子。白鸣到最后才咳嗽着扯纸巾。白榕射得深了些,他只觉得一阵辛辣从喉管上涌,眼镜片蒙上一层雾。
白榕一根指头掂他下巴,要他咽下去,白鸣垂眼,喉咙温驯地上下滑动,白榕的指头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顺着喉结划过锁骨,往衣领里蹭,领结被拨弄得乱了些。白鸣又吞咽了声。白榕捋平领结,伸回手,想起小孩明天有测试。但一丁点儿陌生的味道驱使他将指头在鼻尖搓梁。白榕舒展开一个淡漠的笑,他俯下身,凑近白鸣,在他颈旁嗅了下。
那确实是冥府之路的味道。
太淡了。他想。他得把小孩剥光才能闻得更清晰。
跟白榕做总有种舍身饲虎的感觉。
白鸣脸被压在毛毯里,想。野兽獠牙白皙,进食时慢条斯理,它酷爱折磨半死的活物。从森森白骨上撕咬下一块带皮毛的血肉,再嚼碎,拆吃入肚。白榕的欲望是那只兽,它不会让他轻易丧命,只会让他在错乱的快感跟苟生的侥幸中窒息,沉浮。
白榕的吻跟触碰都烫人,他解开衣扣,折起双腿,从脊椎一路吻下去,燎起一连串星火,那星火迅速发源,绵延,肆虐,将白鸣焚烧殆尽。欲望和爱都是滚烫的,即使白鸣无法理解——在小孩看来这两者并无区别。
此刻的白鸣无暇思考,只能流汗跟喘息。燥热来源于滞重的夏夜、辐散温度的肉体和动作,豆大的汗珠从发际滚落,疾雨一样簌簌下坠,分不清是他的还是白榕的。
这该是理所当然。
他的一半血缘来自于白榕,另一半血缘也亟不可待地希冀源头。他的指被白榕的指交错,扣紧,白榕指腹覆盖薄茧,粗糙,这用以桎梏他的手曾以同样的力度将他抱起,抛向同处。白榕撞击他,他的意识被抛向同处,两具皮囊包裹的骨骼发出喑哑的共鸣。
白鸣感受到年长者的精瘦和韧劲。白榕依旧游刃有余,他熟悉白鸣的敏感领域像熟悉自己掌心的纹路,他像调音师敲击琴键一样校准白鸣,确保他发出无失真的精确音色。那些从齿缝里泄露的呻吟,海潮拍击礁石般的水声和吱呀作响的声息都是最美妙的称赞。
但是。
但是,间隙的力竭、气息紊乱跟松弛也像脉冲一样难以忽视。一阵惊悚从白鸣心头掠过,他产生了一瞬间的疑惑,紧接着他意识到是白榕在衰老。他难以抑制地颤抖。他意识到并且白榕将继续衰老下去,不可避免,直至——“死亡将他们分离”。当他成长,像蛇脱去旧皮一样从白榕为他创造的环形废墟中逃离,他将第二次重生,而在他彻底领悟爱与欲望的分别之前,白榕就将死去。
许久之前白榕曾在他体内烙下过痕迹,那陈迹被一次次覆盖,一次次揭穿,一次次重塑,衣扣解开,双腿蜷曲,以最不堪的姿态承受最不齿的欲望,白鸣将此当做司空见惯与理所当然,他从未想过白榕会先他一步离去。
但他会。
白榕不知道为什么身下的小孩突然开始发抖,他变得沉默,同时身体咬得更紧,痛苦实质化一样从他身上爆发。白榕有些不明所以,他只好抱起白鸣,让小孩跨坐在身上。白榕用一根指头掂他下巴,轻轻叹息出白鸣的名字,他问他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他太用力,弄疼了他?
先前从烟上落下的一截灰蒂刺在巴伐利亚白毛毯上,变成一个污点,白鸣的脸上蹭到了些许,白榕用手抚去。白鸣被刺痛一样,闭上眼睛,他摇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结束情事后白榕回头看了眼小孩,白鸣背对他,系好校服领结,一幅孤苦伶仃的模样。十几年了,似乎还是养不熟。他一伸手,小孩就躲远,好像他是洪水猛兽。
也就弄起来乖一点儿了。白榕想。回味刚刚小孩主动要的第二次,明明眼泪都快出来了,还哑着嗓子说用力。
我以为他不屑于讨好的。白榕又笑了下。
第一次弄他,他多大?记不太清了。为什么弄的他?好像也记不太清了。总之弄得狠了些,第二天跟辅导员请了假。吴侬软语的女老师打电话过来嘘寒问暖,白榕一只手伸进被子,手背放在小孩的额头上,一边朝电话那头轻声回,有些烧,医生说是受寒,需要休息,劳您费心了。
白榕梁梁鼻梁,鼻尖冥府之路的味道还没散掉。他扣好袖扣,想了想,还是开口,说:“林家的小少爷。你最好离他远些。”
他是不太介意他偷腥。小孩子,年轻气盛,但最好不要动真感情。林靖远不是表面那样随性的人,他未必忍得了胞弟被染指。
“林幼清是我朋友。”小孩顿了顿,目光扫过来,又落下去,语气里带上点受辱。
白榕笑了笑,朝白鸣伸手,小孩下意识闭上眼睛。那只手安安静静落在他脸上,轻拍了下。
“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