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臻来到了陆郁家里。
和想象的不同,他本来认为陆郁这样的家世应该是住在气派的欧风别墅里,花园里种满了郁金香,优雅不失情调,毕竟从系统那里得知了他的父亲是中荷混血。
但事实上,眼见为实。映入眼帘的是古典厚重,绿瓦红墙的中式门户,进去后豁然开朗,周边院落错落有致,别有韵味。整体给人感觉仿佛是一颗青梅丢入池塘,泛起丝丝青涩又甘醇的涟漪,让人眼前一亮,回味无穷。
前院两棵大树遮蔽周遭房屋,虽然房屋外观古朴雅致,但半掩的房门中也可以看出里面的摆设并不简陋,而是充满生活气息。
不能轻率地认定一件事。季臻默默记在心里。
陆郁推开房门,似乎看出了季臻的惊讶,他比较有耐心地解释了一下,声音低缓清澈:
“我的母亲是Z国人,算是个没落的贵族世家,父亲是Z国和H国的混血,但他特别喜欢Z国文化,因此在我出生后就和母亲定居在了Z国,家里也就布置成了这样。”
陆郁说话的时候目光清润,虽然说着父母的事情,但整个人都变得尤为温和,看得出来他的父母感情很好。
季臻看着他,然后低头轻轻应下。
似乎发觉季臻情绪低落,想起今天是他父亲的祭日,陆郁有些愧疚地抿了抿唇:
“抱歉。”
季臻摇了摇头: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过去好久了。”
也许是出于心中的愧疚,陆郁想转移季臻的注意力——他不想让这个周身都是谜团的小骗子继续难过下去。
他握住了季臻的手腕,在季臻惊讶的目光中拉着他出了刚迈入的房屋,并大步跑了起来。
院落很大,被握住的那只手贴上了不属于自己的肌肤,感受到了陌生的温度。
扑通,扑通。跑着的时候总是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在活着。两颗错乱的心跳动着。
季臻没有问他要带他去哪,也没有甩开他的手。
他只是听从了内心,放任自己随波逐流。
此时的他仿佛一只海上的小帆船,不知前方是惊涛骇浪还是风平浪静,就这么轻飘飘的,随着风浪行进。
陆郁得到了他为数不多的信任,他承认。
今天又罢工了一次。他看着手腕轻笑,却比往日真诚几分。
风卷起了他们乌黑的头发,他们奔跑着,仿佛一列不会停下的火车。季臻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和陆郁的喘息交织着,融化着。
——他以前从来没觉得交织的喘息可以这么清澈,这么明亮,毫不暧昧,只是证明他们在不断前进。
停下了。
明明只是几秒,但好像度过了一个世纪,季臻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不知来路,却扎根心底。
陆郁带他来到了一棵老树下。
为什么说老呢,因为可以肉眼可见他的遮天蔽日,他的盘虬卧龙。只是这么看着,就仿佛能想象他生平的壮烈,但他还是老了。
树木老了不会像人一样散发腐朽的气息,只是根和纹理蔓延土地之上,年少的扎根是为了向阳生长,垂暮的扎根是为了进入这片生育他的土地。
他的叶子没有那么多了。但依然摇晃着好像在打招呼。
“这是我外曾祖父种下的槐树,活了很久了,小时候我经常爬到上面看书。他的枝叶总是能托住我。”
陆郁回头看着季臻,平淡的语气,清亮的眼眸。
季臻看着陆郁,仿佛看到了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少年努力爬上树木粗大的枝干,阳光在树叶罅隙中照下来,斑斑点点,斑驳岁月与时间。
——“快上来。”
——“你爬的太同了我上不去啊。”
——“哈哈哈哈哈哈,小稚你爬的样子好蠢啊哈哈哈哈~”
——“你才蠢!你最蠢!”
……
恍惚间想起了什么,却又被无形的橡皮擦去了,心里突然有点堵塞,他向来抓不住他拥有的一切。
注意到了季臻的失神,陆郁提议道:
“许个愿吧,这棵树一直被我外公称为许愿树。也比较……灵验。”
他依然没有放开季臻的手,季臻也不舍于那抹手腕的温度。
今天他感受到了太多陆郁的不同。
他会生硬的安慰,会带他来他们家,会带他来他童年喜欢的树下,会提议他许愿。
陆郁似乎更加生动起来,让他感觉到呼吸的真实。
这只是个虚幻的游戏,他告诫自己。
但他依然顺从的闭上眼,任由陆郁将他的双手合十,静静在风与叶的交响下许愿。此时此刻,他有些说不清楚虚幻的是他,还是这个世界。
许完愿望后,季臻抬眼便看见陆郁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神。他们对视了。
似乎与那天黄昏重合。
但那天他心怀恶意,他看到的是凶狠,执着和各种负面情绪。
现在他脑海放空,只看见了乌黑,有分寸的探究和真心的祝福。
他像波涛汹涌的大海宁息成安静的湖泊。
虽然仍然将他视为“猎物“。
但季臻知道,这是个少年。
不会太好,也不会太差。
他看着他,笑起来。
回到了屋子里,得知陆郁父母一般是一起到家,季臻来他们家做客的事情他们也早就知道了,两个人准备在陆郁的房间排练和写作业。
季臻有些好笑,他坐在陆郁柔软的床上,伸出手臂环住陆郁的脖颈,压低声线调笑:
“陆哥哥,我们两个统共就那几句话,有什么好排练的嘛~还不如做一些‘快活’的事情……“
陆郁确实比他大几个月,他这么叫也没错。
陆郁被迫低下头看他,他不是很喜欢很亲昵的姿势,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但意外的不讨厌眼前的人对他亲昵。
况且他今天还主动带他去看了他的一片“净土“。他不知道为什么,于是决定暂且归为对”题目“保持着”好奇“与”纵容“。但他没有仔细思考,”题目“也需要”纵容“吗?
季臻看着陆郁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突然一下子天翻地覆,那股一直环绕着他的香气彻底充盈了他的身体,让人有些迷醉和四肢发软。
他被陆郁压在了床铺上,被名叫“陆郁”的气息侵略了。
季臻舔舔唇,目光戏谑,身在下位也不输气势。
他抬起上半身,唇角轻轻蹭过陆郁的脸,然后停在他白玉般的耳朵旁:
“嗯?陆哥哥?”
季臻在挑衅,但不知道为何心中掠过一丝失落。
陆郁垂下眼睫,他继续向前探身,季臻又被措不及防地压了回去,他看见陆郁的左手掠过了他的腰身,伸向了他头顶不远处的,书,包。
骤然抽身离去,气息犹在身侧,季臻四肢发软,他
躺在床上,突然有种无语和想死的冲动。
“不排练就学习吧。”
果然。季臻悄悄翻了个白眼。
陆郁将一叠卷子放在了桌子上,学习狂魔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真不愧是未来科学家,对季臻的美色/诱惑丝毫不为所动呢。
在内心吐槽之余,之前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霾突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