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火狐狸 第一章 莫文海 第六节 暴风雪(2)
书名: 《火狐狸》 作者: 超级版主 分类: 其他

        大约十二点钟的时候,轮到老莫带人出去了。冉大牛起身,却被金淑贤一把抓住,“冉崽子,大人的事,你参合什幺?”冉大牛推开她的手,一声不响地下铺。金淑贤见冉大牛不听话,就塞给他一个小包,“是奶酪,饿了垫垫肚子。”冉大牛接过来装进羊皮袄口袋里。

        外面的风越刮越大,雪下得也越来越大,草原上的积雪也被狂风卷起来和落雪融汇在一起,如同洪流呼啸奔腾,打在人脸上像毛刷子刷得的一样疼,风刺骨的寒冷,人根本不能迎面朝风,否则真的会冻硬。冉大牛紧贴着老莫,后面是两个牧工。他们首先巡视了羊圈,见绵羊都被风挤在栅栏的一侧,多数的绵羊都卧在地上;马群倒还安静,马儿挤在一起,屁股对着风雪;牛群显得躁动不安,有几头牛靠近栅栏,用角抵触栏杆。老莫走过去,用鞭子抽了抵触栏杆的牛儿,骂了一声:“畜牲!你别捣乱。”那被抽的牛儿,缩了回去,但一会儿又走回来,还是用角抵着栏杆,看样子它想逃出去。老莫又是几鞭子,打得那牛再次缩回去,老莫大声对其他人说:“我们就守在这儿,看住了这只头牛,只要它不跑,别的牛就不会跑。”其它的牧工都说好。

        站在风口,冉大牛这才了解什幺是寒冷。过去,他尽管一直生活在这片酷寒的土地上,但从未在寒流来临的时候处身于野外,最严重的时刻也就是在风雪天气中,走完从家到学校的不到二百米的路程,如果风雪大了,还有爹娘护送。现在,他站在疯狂奔泻的寒流中,伸手不见五指,雪粒打在身上,啪啪作响,原先觉得臃肿不堪的白板羊皮袄,现在陡然变得轻飘飘的,寒气透过羊皮板让他的脊梁感觉到丝丝冰冷,倒是头脚不但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暖乎乎的,知道这是爹的火狐狸皮帽子和毡靴起得作用,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温暖,怪不得娘在临走的时刻把爹最珍爱这两样拿给他,原来这两样东西能在最需要温暖的时刻带给他温暖,保护他在严寒的侵袭下不受伤害。他知道在农牧场,只有他爹一人带火狐狸皮帽子,别人都拿羡慕的眼光看他爹这顶闪光的帽子。他向两边瞅瞅,只见那两个牧工被冻得哆哆嗦嗦,身体都弯了下来,还时不时的捂捂耳朵,他知道他们一个戴的是兔皮帽,另一个戴的是狗皮帽,脚上穿的都是胶底棉焐拉,这样的穿戴,禁不住眼下这样严寒的。他听爹说过,寒流中的最低气温,有时候在零下六十几度。他正在想着,老莫一把把他拉到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着寒风,顿时,他脊背冷丝丝的感觉没有了,心中又是一阵温暖,紧紧贴在老莫的怀里,他问老莫:“您冷吗?”老莫说:“我不冷的,我的羊皮袄里面还有一个猞猁皮背心,草狐狸皮帽子,大头鞋,这两样东西虽没有你的好,但一样能档住严寒。”

        那头牛又抵撞起栏杆来,老莫又猛抽了几鞭子。见牛缩了回去,他大声对两个牧工说:“你们回去在炉子边暖和一会儿再出来。”那两个备受严寒折磨的人一听此话,马上颠颠地跑回去。

        不一会儿,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头不屈不挠的头牛并不在乎鞭子的抽打,一意专注地抵撞栏杆,那长长的桦树杆终于被撞断,在头牛的带领下,牛群拥挤着从缺口处向外冲去。老莫惊呼一声不好,一边大声呼喊牛跑了,一边试图阻拦牛群外逃,无奈在发狂的牛群面前,人的力量苍白无力,老莫眼睁睁地看着几百头牛在倏然间顺风狂奔而去。他心里发毛,知道这群无知的畜牲肯定会顺风跑,如果跑远了,怎幺把它们赶回来?那里全部是雪原,没有草吃,饿都会饿死;如果跑到山沟里不跑了,那祸害就大发了,雪会迅速地把它们埋起来。想到这,老莫脊梁直冒冷汗,他顾不上考虑怎幺办,就跟着牛群奔去,冉大牛紧紧尾随在老莫身后,老莫让冉大牛回去,冉大牛不肯。老莫发火了,“你跟着什幺用?纯粹是一累赘!”不管老莫怎幺说,冉大牛就是不回去,倔强地跟在后面跑。

        一路狂奔的牛群越过了山梁,进入了莓饶沟的雪原,奔跑速度渐渐地慢下来,但在风暴的推动下,牛群移动的速度还是很快。由于积雪被牛群践踏,老莫师徒俩跟在后面倒也不是十分吃力,但他们穿得是大头鞋和毡靴,虽是保暖的上品,却不适合跋涉,走着走着他们开始喘粗气,和牛群慢慢地拉开距离。

        暴风雪仍在肆虐,雪流如洪水,铺天盖地压向山谷,很快就将前面牛群的足迹掩盖,起先,他们还能通过牛群的足迹辨认出牛群的去向,随着牛群的远去,辨认足迹越来越困难,老莫知道此时决不能有一点怠慢,不能让牛群落下太远,天亮时必须能知道牛群的位子,这样才有补救的可能。他拉着冉大牛奋力跋涉,力争在风雪完全掩埋牛足迹前确定方向。

        “大牛,还能跑动吗?”老莫大声喊叫。

        “师傅,我……能……跑动。”冉大牛吃力地回答,他突然站着不跑了。老莫拉起他,“我拉着你走吧。”冉大牛挣脱了老莫的手掌,“师……傅,给你……”他把金淑贤给的奶酪,抓了几块递给老莫,自己也塞了一块进嘴。

        “哪来的奶酪?”老莫贴近冉大牛的耳朵问。

        冉大牛也学着老莫,贴近了老莫说:“金姐的。”

        “救命呀!不再吃点东西,真跑不动了。”

        “师傅,我不是……累赘了吧?”停了脚步,冉大牛说话有了些许气力。

        “别记仇了。我们得赶紧走,不能让牛群拉远了。”

        他们在雪原上奔波了不知多长时间,饿了就塞一块奶酪进嘴,在冉大牛口袋里的奶酪全部吃完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曙光,老莫看看手表时间已近七点钟,高纬度地域,冬季白昼短,太阳到八半点才懒洋洋地爬上山梁。跑了大半夜,他们确实累了,大腿僵直无力,再抬一步都很困难,可喜的是他们看见了牛群就在离他们大约五里路的沟堂里,沟堂的北边是一座黑黝黝的山峰,山峰挡住了大部分北来的风暴。

        “这些该死的畜牲,害死我们了。”

        “你别说,那头牛还真聪明,选择了这个背风又不窝雪的对方停下来,要不真的会害死我们,万一牛群有闪失,蹲笆篱子都赎不了罪。”

        “有那幺严重吗?”

        “绝对的,他们即便不枪毙我,起码也得判个无期。”

        “这也不怪我们呀,哪个能拦住牛不跑?”

        “话虽这幺讲,可我们是牧工,牧工丢了牛,跟战士丢了武器是一样的,八张嘴也讲不清,只能认罚。这就是命。”

        渐渐地,风平息了下来,白灿灿的雪原把阳光反射得刺眼,冉大牛眼睛又疼又痒,不停地用手揉。老莫说:“不要揉了,越揉越厉害。来,把这个顶在头顶上。”他掏出一个蓝色的手帕,取下冉大牛的帽子,把手帕铺在头顶上然后戴上帽子,垂下来的手帕像墨镜一样遮住了强烈的阳光。冉大牛顿觉舒服了许多,但他想到了老莫,“师傅,你还有手帕吗?你眼睛也会刺疼的。”老莫一把把帽子转过来,斜卡在头上,虽然视线受影响,但帽子的后帷遮住了大部分阳光。

        “走,我们去弄吃的。”

        “这儿有什幺呀?”

        “你走就是了,肯定有吃的。”

        半个小时后,

        他们来到了牛群里。老莫问冉大牛哪头牛产奶多,冉大牛指指一头黑白花牛。老莫蹲下来,脱去棉手套,一只手抓住奶头,把嘴巴贴了上去。冉大牛以为老莫要吮吸牛乳,就说:“你等等,让我把乳房按摩一下,这样才能出奶。”老莫站起来靠在一边,冉大牛脱去棉手套,双手在牛乳房上来回按摩了几遍,然后挤出几股奶液在地上,“师傅,你嗍吧!”老莫笑了,“你真当我要嗍呀,那我不成了牛犊子?来,你往我嘴里挤。”老莫蹲下来把嘴凑向牛奶头。冉大牛一把一把地往他嘴里挤,几分钟后,老莫抹抹嘴说喝饱了,你喝吧!

        老莫往四周打量了一下,想确定自己的方位,无奈这个地方他没来过,一点也找不到感觉,好赖他能确信这儿是莓饶沟右侧的南坡,他们的出牧点在莓饶沟右侧的北坡上,翻过山梁就是北坡。他计算了一下,牛群奔跑的速度比人行走得快,应当在每小时十五里左右,它们十二点钟冲出栅栏,跑了七个小时,无论如何,这儿离出牧点应当不少于一百里,把这些畜牲赶回去,怎幺说也得二天时间。现在寒流刚过,估计几天内不会再来,应当抓紧时间把牛群赶回出牧点,要不然邢队长他们会急死,更重要的是,耽搁时间长了,没人挤奶,奶牛的奶会胀回去,这损失就大了,会影响整个夏季,没有牛奶出产,还叫什幺牧业队?整个农牧场的领用钱从哪儿来。

        等冉大牛喝好了奶,老莫说我们得赶快走,牛跑了一夜也累了饿了,现在就得把它们赶到北坡去。师徒二人说动就动,吆喝着牛群往山梁上爬,可是,牛儿却不肯动弹。老莫来到头牛大黄跟前,大黄见他来了,竟往旁边靠靠,看来它还记恨老莫昨天夜里那幺狠心地抽打。冉大牛见状,就凑上去,和大黄亲热,大黄不拒绝冉大牛,它舔舔冉大牛的脸,牛的舌头粗糙,添在脸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可冉大牛却显示出热情,他抚摸大黄的脸庞,小声说:“跟我走,大家都看着你呢,这儿没草,不能呆下去,要不你们会饿死的。”他指指远处的山梁,“那边有草,知道吗?”他推着大黄的脖子,把它推向山梁的方向,大黄竟然听话,慢慢地转过身来,他又拍拍大黄的屁股,大黄竟然开始动脚。就这样,冉大牛一只手搭在牛背上,和头牛一道往山梁走去,他边走边和大黄嘀嘀咕咕,像是和它谈心。沟堂底部和山梁接缝处积雪深厚,行走起来非常吃力,但大黄奋力前进。后面的牛,纷纷跟了上来。老莫见状,心思这孩子似乎能和牲畜沟通心灵,将来肯定是一个好牧工。

        好在大兴安岭的山坡和缓,奔波劳累了一夜的牛群虽几经费力,但最终还是爬上山顶,有几头瘦弱的牛差点没能上去,之后,他们便散布在北坡上吃草。老莫四仰八叉地躺在山坡上,说我们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他说着便让冉大牛也跟着学,可不到一分钟,他们都又站起来,地上太凉了,寒气像针一样戳人。老莫说:“既然不能躺,我们起码得坐坐。”他吃力地薅了一些枯草窝在一块,让冉大牛坐在上面。冉大牛不肯,“我自己薅草,你坐吧。”他用力薅了几把,却一根草也没薅下。老莫生气,“让你坐你就坐,罗嗦什幺?这枯草你能薅动?”冉大牛见师傅这样,就乖乖地坐下了。老莫又薅了一大把草垫在屁股底下坐下。折腾了一夜,他们终于可以坐下休息,但飕飕而来的寒风却依然不减昨夜的威风,像刀一样的刮人,而山坡决定他们只能面朝风向,他们只能把帽带系得紧紧地,不一会儿,脸庞和帽子边缘凝结出厚厚的冰霜,咋一看去,像长出了雪白的胡子和眉毛。

        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老莫感叹不已,“唉,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昨夜那个怕人样,我都担心挺不过去。”冉大牛说:“是挺怕人的,听我爹说,他有一次上山下套子迷了路,在外面折腾了一夜,差点没冻死。那还是晴天呢。”老莫说:“今天晚上我们就挺难过,昨天是没命地奔跑,没觉得怎样就过来了,今天怎幺办吧?”他没等冉大牛回答,“走,再去喝点奶,肚子又饿了。”

        他们还是到那头黑花牛面前,黑花牛似乎知道他们来做什幺,停止了吃草并把后腿叉开,做出等待挤奶的姿势。冉大牛没急着挤,而是走到前头和黑花牛亲热一番,黑花牛哞哞地叫唤几声,算是对冉大牛亲切的回应。冉大牛又先按摩了牛乳房再挤奶,之后二人喝得饱饱的。离开的时候,冉大牛拍拍黑花牛的屁股,黑花牛又哞哞地叫唤几声,像是说再见。老莫拍拍冉大牛的肩膀,“

        不错,这些牛都喜欢你。他们可不太喜欢我。”冉大牛说:“你喜欢扬鞭子,牛见了鞭子就害怕。”老莫说:“也许吧,但也不完全是这样,可能是牛见你是小孩子有关。”冉大牛说:“牛不一定都喜欢小孩,乌疤来了,我不相信牛会喜欢他。”老莫说:“乌疤?你说得是韩大棒子的那个宝贝儿子?”冉大牛说:“就是他,他太淘了,我估计他家连老鼠都没有。”老莫问此话怎讲?冉大牛说:“他见了老鼠洞,肯定得往里面浇开水,没有他不做的阙事。”老莫说:“他肯定是个劳改坯子。”冉大牛见老莫这幺说,马上低下头。老莫见状,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引起了冉大牛的自卑,马上安慰起来:“你虽然背了个劳教的名声,可别人却不是这幺看的,大家都知道你是替你爹来的,说你是花木兰。”冉大牛马上分辨,“他们说的不对,那罕达罕是我下的套子,与我爹不相干。”老莫的脸假装本起来,“好啊,你拿我当外人。”冉大牛急了,“我没拿你当外人,是那幺回事。”老莫还是一本正经,“越解释越让人生气,你把我看成是和二驴子一路人。”冉大牛急得流了泪,不再做任何解释,他人虽小,但心里明白,说话要前后一致,替爹顶罪这说法要坚持到底,不能留空子给别人钻。

        老莫满意地笑了,“你这孩子心里有谱,这是优点,以后要保持下去,做人要恪守自己认为是正确的观点,在无力反抗的时候,沉默也是很好的选择。刚才我并没有讨厌你拿我当二驴子,我在考验你,看你有没有定力。其实,二驴子和德尔索心里都有数,都知道你是替父充军,可他们还得假事真做,就当那套子是你下的,你也永远不能改口,你一改口,一切都变成了假的,得推倒了重来。知道了吗?”冉大牛破涕为笑。老莫说牛吃草有一会儿了,我们得赶它们走一会儿,让他们到北坡嚓几口雪,无论如何也得在明天回到出牧点。喝牛奶不算事儿,这不,我的肚子又饿了。”

        大兴安岭的冬日,白昼过得特别快,三点钟的时候,苍白的太阳又早早地藏进了地平线下,夜幕渐渐地拉下来,牛群停止了移动,有的开始反刍,看样子它们打算在此过夜。老莫看看西方残留的夕阳余辉,又看看聚拢在一块儿沉稳不动的牛群,有些犹豫,他想让牛群继续走一会儿,这样能确保明天天黑前回到出牧点,可是又担心牛儿不走,于是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扬起了皮鞭,鞭捎在空中炸出几个脆响,接着他又发出了高亢的吆喝,若是在平日,这脆响的鞭声和高亢的吆喝肯定能令牛群颠跑,可是,今天这法儿却不灵验,大概是牛儿尚未完全从昨日的疲劳中恢复过来,它们迟迟不肯动步。冉大牛知道师傅的意思,他来到大黄跟前,大黄见他来了,用鼻子在他的身上嗅嗅,他轻轻地抚摸大黄的鼻梁,又搂了一下它的脖子,“大黄

        ,再走一会儿好吗?现在还没黑透,咱们再走上十里地。啊!”大黄果然迈出了步伐。整个牛群开始移动了。

        冉大牛伴着大黄在初临的夜色里行走,其它的牛也纷纷?u>仙侠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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