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男人便头也不回得往大理石台阶上迈步,穆承雨被这麽一唬,酒也清醒了不少,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下,才徐徐得跟在男人的後方,隔了半层阶梯的距离。
穆承雨正恍神着不知道在想什麽,突然听到阶梯上方的路台,传来某位宾客喊住紫黑发Alpha的声音,对方扬声笑着介绍着自己的伴儿:「莫少,久仰久仰,只听闻您尊步踏上了茶城的土地,还没亲口跟你打声招呼呢……」
莫先生并没有回应他什麽,单方面的谈话停搁了半晌,穆承雨不知不觉也走上了路台,顿时感受到两股视线投射到自己的身上。
跟莫先生打招呼的男人以及他的伴侣,显然很意外有人会从隐密的阶梯走了出来,再连结上莫先生方才也是从同一个路经走出来的,两人流连在穆承雨身上的目光顿时暧昧了起来。
穆承雨还没琢磨出什麽不对劲,莫先生却突然扬声唤住他,道:「外面风大,先进去吧,再吹你明天要宿醉的。」
一旁陪笑的男宾客连忙道:「抱歉打扰了,先失陪。」随即揽着自己的伴儿一溜烟得走了。
穆承雨怔了半晌,只觉得头更疼了,一抬眼,就看到莫先生黑醋栗色的深邃眼眸,正幽远得瞅着他,不带有一丝温度,嘴角倒是若有似无得路出一点讥笑的味道。
穆承雨不知怎麽地,就觉得自己在无形中吃了闷亏,但也只能跟着莫先生的步伐走回建筑物大厅,莫先生并没有再回头,迳自抬脚往某个包厢区离开了,穆承雨也未在音乐会多做逗留,请了代驾打道回府。
周末,穆承雨在医院有个约诊,他的医师是全新国首屈一指的基因学博士,目前正打算让他尝试预防性的免疫调节药疗,是调养身子用的,毕竟他的身体现在还没有出问题,也无从对症下药。
贝医师是一位年龄莫约五十岁上下的女性Beta,外貌远比实际年龄年轻,带着细框眼镜,知性又优雅,说话轻声细语,口条清晰,让人感到非常安心。
「上次我让你考虑的项目,决定的怎麽样了?」贝医师温婉道。
穆承雨道:「若是您觉得有益处,又没有什麽副作用的话,我觉得可以试试看。」
「安全性的部分你可以放心,抑制剂已经有超过上百年的人体医疗运用,况且你用的是非常微量的剂量,而研究也早已证实了,微剂量的抑制剂本身就带有安定细胞修复的功能,绝对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那好吧。」穆承雨笑道:「我都听您的。」
贝医师莞尔一笑,开口道:「能否询问你一个比较私人性的问题?」
穆承雨道:「什麽?」
「你目前有比较稳定的伴侣吗?」
穆承雨停顿了一下,才答道:「没有。」
贝医师叮嘱道:「你要记得一件事,不要随便服用含有仿信息素的任何外来媒介,虽然总归而言那些东西进入Beta的体内就是代谢掉,但用多了,或是乱用,绝对对身体是一种负担跟伤害。」
穆承雨点点头,正色道:「我记住了,谢谢您。」
诊疗结束後,直到穆承雨阖上诊室的门离开,贝医师才没好气得对着休息室的後门扬声道:「听够了没?你是想被病人告吗?」
一阵俐落的声响推开了後门,随即从里头走出了一位披着白色大褂的高大青年,他伸了一个大懒腰,似乎才刚睡醒不久,头毛竖起了好几戳。
「哎,姑姑,他是你的病人,我可不是他的医生哪。」男人吊儿锒铛得哂笑道,音色低沉,充满磁性。
贝医师将转椅调了一个方向,正视自己这个风流又贪玩的大侄子,蹙眉道:「贝司尧,你一个急诊医师,跑来我的办公室做什麽?」
「我这不是刚值完班,跑来姑你这里蹭个床位补眠一下麽,做什麽愁眉苦脸的,小心长皱纹喔。」
他也不怕自己的姑姑翻脸,三两步凑到了贝医师的电脑桌前,扫过了方才穆承雨的病例,他第一眼不是去看穆承雨的诊断,而是名字的那一格栏位。
贝医师非常有道德的关掉了屏幕,确保了病人的隐私权,语气也稍稍薰上了火气:「你再这样,我下次要禁止你进入我的办公室了!」
「是是是,我这就走了哈,姑姑掰!」男人又再次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得踏出了办公室。
穆承雨回家後,就把贝医师要他尝试抑制剂药疗的提议跟九狼商量,九狼没有反对,而是问他想试试看吗。
穆承雨点了点头,忽然路出一抹轻松的笑意,道:「其实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要是哪一天,我又发病,没有药医治的时候,至少你还能够替我记得我过去所有的医疗纪录。」
九狼没有追究他用了「又」这个字,只是对於他的决定表示同意。
穆承雨最近迷上了一个新兴趣,写书法。
他特地把画廊的一个偏厅收拾出一个乾净的檀木桌台,得闲的时候,就摊开一张纯白的宣纸,用薰着香料的上好墨块,沉淀下来修身养性。
近日以来,穆承雨都不怎麽出门玩乐,除了在家种花逗狗,没事的时候就上画廊待着,他花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才在茶城打造出一个属於自己的安乐窝,即便是无所事事得游晃在他的画廊,他都能感受到一股宁静的力量,安抚着他缺乏安全感的心。
算上在国外读书的日子,他已经离开湘城快十年了,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他已经几乎快要忘记,那如同慢性病一般的梦魇,每一次夜半独自一个人从睡梦中惊醒,那些沉重而压抑的回忆片段便会减轻一些,至少现在,他已经不太会梦见白岩画了。
虽然还是想念他,但穆承雨已经渐渐得学会不再过度依赖他。
他有时候还是会忆起童年时候模糊的画面,白岩画返家的当天晚上,一定会来他的房间看看他,最後再看着他入睡,穆承雨觉浅,有时候睡眼惺忪,意识迷迷糊糊,却还是能感觉到白岩画把他放置成侧躺的睡姿,再用棉被把他包裹严实。
他知道,他感觉得到,每一次,白先生都会用他宽厚而炽热的掌心,轻柔得抚平他的头发,直到路出光滑而洁白的脖颈,最後再弯下腰,低头在他毫无防备的肌肤上落下轻吻。
那大概是他上辈子感受到最有安全感的时光了。
这日晌午,穆承雨又把自己关在偏厅里写字,他悬挂了一条布帕在灯架上,并将手腕提在布帕上,悬空整只手臂练字,抑扬顿挫,每一个笔画,都注入了他的专注与诚意。
与他同在屋内的,是一位十八九岁的青年,大剌剌得趴在与穆承雨练字的檀木桌上,歪着脑袋,百无聊赖得磨着墨块,边呵着哈欠,边在心底暗叹他的老板怎麽有办法顶着一张斯文又多金的俏脸,却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反覆写着一陈不变的一段文字。
「昨晚又去哪儿胡闹了?」
穆承雨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在他的笔墨上,却让一旁快要打瞌睡的青年瞬间睁亮了双眼,精神百倍得开口答道:「报告老板,我被邱小姐支使去搬货了。」
穆承雨提起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