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玉

        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早在太阳落下之前,右寺案领家奴十名,侍卫三十人从角门而出。

        暖黄色的烛灯夹杂着白晃晃的光亮从半开的窗子里挤出,房内左右两个侍女立在烛灯前,手持剪刀。屋内的金丝楠木桌上正摆着一颗上品的夜明珠,于桌子左右两侧各坐一人。

        右边的男子模样怪异,一身露手露脚的藏青色西域装扮,深紫的围巾厚厚的缠在脖子上,越到下面的部分越发鲜红,像是两片垂下来的舌头,腰带上别着三个玻璃小瓶子,里面装着半满的鲜红液体。灰白白的头发,苍白的皮肤,把人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眸。这模样,可谓是——白茫茫的一片雪,红梅三三两两点点开。

        右侧椅子上白发金瞳的男人正是狄仁杰——他早已换下了一身官服,换了一黑色的长衫。他正用一把小刀在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和田玉上滑动。

        那块玉晶莹剔透,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似乎散发着莹莹光泽,那把玩这玉石的白皙指尖似乎也沾染上了灵气。

        “你要放他走?狄仁杰,这可不像你。”这怪人的声音听起来阴阴沉沉的,边上剪烛的侍女免不了又小心的看了一眼。这一眼叫她心里一颤,这人俊俏是俊俏的,只是那双红艳艳的眼睛却阴郁沉默,身上没一点活气。

        她想,若是和这样的公子许了婚姻,那可真是晦气,这模样怎的不能说是克妻相呢?

        侍女连忙去抬手剪了个烛灯,心里的惊恐才勉强平静了下来。

        “不,我死也不会放他走。是我太急了,明明这么久的时间都等过了——”说到这,狄仁杰不免自嘲的笑了笑。

        他举起那块体型方正的玉石,道:“我要在这块玉上雕一只鹰。”

        狄仁杰这急转话题一时间那男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本就不擅交际,于是从随身的腰包里掏出一小罐子药来。

        “这是上次叫我配的,你叫李元芳涂在疤痕上七日即刻。”说着,把小罐子往狄仁杰那边推了一下。

        狄仁杰拿着刀仔细滑动,沿着刀柄小心翼翼的渗入内力。

        “谢谢,不过。扁鹊,你还是在好好看看这玉。君子爱玉,爱玉之无暇,这块玉是上品的和田玉,可惜白玉之中又在边缘杂了些青玉。那和氏璧人人都称瑕不掩瑜,瑕疵反倒成了它这绝世之宝的美名。”

        “你这是?你既不肯放那李元芳走,为何不亲自前去,那李白……”扁鹊皱眉,想他在江湖上博得一个“鬼医”名号,那些病人倒是个个说他冷情刻薄,不好相处。可他道觉得自己远比不上这狄仁杰,他冷情冷性叫全天下都摸了个透彻,可他五百年也看不透这狄仁杰。

        “那李白,放浪诗仙?他这人自诩聪慧,好剑走偏锋。我这府里,往方圆十里的大院子找找便是。 ”

        “你——你如何肯定?”扁鹊诧异。

        “这英雄榜上的英雄,好歹还是我狄仁杰管着的。”狄仁杰说罢,放下刀把那玉往手里一捏,瞬间白色的粉末纷纷掉落。

        一只仰头啼鸣,展翅欲飞的雄鹰赫然显现。可待扁鹊在细看一眼,那微微张开的双翼却十分怪异,过分内扣的双翼分明是被折断的状态。

        “这玉,我过几日便亲自给元芳佩上。”狄仁杰满眼笑意。

        扁鹊越发觉得自己这五百年算是白过了,他叹气道:“你还有闲心。这长安是越发热闹。大漠的兰陵王也亲自潜伏到了长安,花木兰估计明日便到了。她的文书在后面赶着估计还要晚上两日。”

        “不过一个摘星楼,竟然把这一滩死水给搅起了波澜。”

        却又说那一路兵马浩浩荡荡的前往醉仙楼,这一路声势浩大的早叫杨玉环的人通报了去。这李白赶忙拉起侃侃而谈的李元芳,又提着脖子跳了窗子。

        那右寺案也不是傻的早叫了些家臣抄进路到各窗,各出口堵着了。

        可亏了李白脚底生风,李元芳又有一双灵敏的耳朵,匆匆摆脱了护卫又绕着城郭跑了半圈,等天黑了才慢慢摸回来。

        李白那里不知道这满城都是狄仁杰的眼线,这一路上靠着李元芳的耳朵别说人了,连个鸡都没遇到,这才算彻底摆脱。他带着李元芳翻进了一一处雅致的院子,说雅致便也只是指几株探出头来的竹子。

        “啊啊啊!你们怎么在这里!”才跨入院子的蔡文姬惊喜的大喊起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狄仁杰最是守规矩,他定是想不到我李白又如此胆量。”李白把还领在手里晕乎乎的小耗子放在地上。

        李元芳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便听见蔡文姬又道:“可是往北走两里就是狄仁杰的宅子!”

        “李芳,你怎么看?”

        “我觉的很好!我愿意!”李元芳说的时候那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蔡文姬。

        如此,蔡文姬也不在多说什么,火速的给这两人安排了住处,反正那狄仁杰要找的也不是她。要是能借此机会为阿爹招揽良将就更好了。

        于是乎,从青楼匆匆逃离的三人各怀心思自回房歇息去了。

        李白和李元芳被安置在偏院里,两人的房间紧挨着。李白难以入睡,李元芳也难以入睡。

        李白本意并非如此,这李元芳……应该今天便叫狄仁杰逮了去。或许这狄仁杰和传闻中的有很大不同,今后的计划应当慎重才是。

        那边李元芳可没有李白如此复杂的思量,少年儿郎情窦初开,心里波澜难平,翻来覆去,到了后半夜才盒了眼。

        如此一夜,倒是寂静未起事端。只是天才微亮李白的房门就一脚被那只小耗子踹开了。

        那李元芳慌慌张张的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枚蓝色的铁质令牌,颤抖道:“狄大人的令牌!”

        李白入睡的时候并不喜欢把自己的耳朵和尾巴藏起来,紫色的大尾巴推开被子,那充满力量的躯体就直接赤裸裸的暴露在李元芳的面前,面对李元芳的话也没有一丝惊讶的样子。李白打了个哈欠,起身慢悠悠的穿好了衣裳。

        李白梁了梁眼睛去看门口羞涩的少年,问:“小耗子,你刚刚说什么?”

        “啊!”李元芳飞快的晃了晃脑袋,把刚刚那副健壮赤裸的躯体从脑子里甩去,掩盖一样的夸张道:“狄大人的令牌!我早上的时候发现放在了我床——啊!”

        话还没说完,李元芳忽然就被冲上来的李白抱住扑倒在了地上,一把紫色的匕首闪电般的从李元芳的肩膀处擦过。

        转瞬间,李白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紫色的眼眸凌厉的扫过院子的每一处角落,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

        “出来,同长恭。”

        这平淡无起伏的一句话,却让人心里发寒,连半蹲在地上还摸不着头脑的李元芳也不免心里一颤。

        李白的怒火来的极快,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那一瞬间,那泛着寒光的匕首从这只小耗子身边擦过的瞬间,他的心脏忽然重重的跳了一拍。

        他在害怕什么?一只半魔种的生死?可笑,这么微不足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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