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东君的旖旎柔情还在眼前,安和郡主当日的威胁亦在耳边飘荡,唐晋挣扎了很久,还是没有走。舍不得走啊,舍不得沈东君系在他身上的一缕柔情,他无法迈出离去的步伐。
那一天,他呆呆地在院子里站立了一夜,凌晨的时候,露寒风烈,他打了一个寒颤,没等到天亮,身体就一阵阵发寒,他病了。
阿三、阿四不愧是沈东君精挑细选的仆人,即使是哑巴,却很有些忠心,连忙就下山去为他请大夫,但是两个人下山找遍了附近的医馆,却没有一个大夫肯来出诊,唐晋心知肚明,多半是被安和郡主派人截住了。阿三、阿四就自己到山里为他找草药熬汤,可是唐晋都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倒掉了。
他不想离开沈东君,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安和郡主胡乱宣扬,他可以不在乎自身的名誉,但不能不在乎父亲的名声。
病死,似乎是唯一解开这个死结的方法。人死如灯灭,也许沈东君会很伤心,但总有一天会忘了他,安和郡主也不会再忌惮他。
有沈东君在,他也不会再担心死后奕儿会过得不好。
似乎,一切都圆满了,只是不能陪沈东君到白头,让他无限遗憾。
但是,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
回到沈园后,安和郡主从丫鬟的口中得知唐晋并没有离开后山别院,她愤怒了。贵为郡主之尊,还从未有人这样无视过她的命令。
正在这时,沈不为和唐奕手拉着手回了沈园,笑嘻嘻的正在互相打闹。
安和一眼看到了唐奕手上捏着的那个玉玲珑,她想起在刚来沈园时曾见到,那时姑母告诉她那是御赐之物。
看见唐奕和沈不为开心的模样,安和心下怒意更盛,唐晋,你这样无视我的话,那就别怪我对你儿子下手了!
「不为,刚刚姑母还在找你呢。」安和拼命敛下心里的怒意,摆出一副笑脸道。
「欸?是吗?」想起三天没见的奶奶,沈不为也有些想念了。
「对的呀。」安和一脸肯定。随后向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把沈不为连哄带骗的带去老夫人的观慈院。
哄罢了沈不为,安和笑嘻嘻的指了指唐奕手中的玉玲珑:「你就是汤汤吧?来把那个玉玲珑给丫鬟收好吧,这个玉玲珑是御赐的,摔坏了可不得了呦。」
唐奕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那个,这个是刚刚和不为弟弟一起玩时……我不知道这个是御赐的这么珍贵,否则就不会和不为弟弟一起拿来玩了。」说着,将玉玲珑递给了安和边上的丫鬟。
唐奕乖巧的模样让安和看了有些不忍,但是想到自己第一次喜欢上的表哥被唐晋横刀夺走,唐晋又一副他与表哥真心相爱的模样,就恨从中来,狠狠心,对着丫鬟一点头。
丫鬟立刻举起手中的玉玲珑,狠狠地摔在地上。
一声脆响,碎玉飞溅。
「小混帐,你敢摔坏御赐玉玲珑,来人啊,快把这个小混帐捆起来,交给姑母发落!」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唐奕的脸上,把孩子打得晕头转向,怔怔地望着安和郡主,不说话也不哭,他懵了。
消息传到沈东君耳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重新派人去请了大夫,抓了药,让唐晋服下,然后抱着唐晋躺在床上,刚刚合上眼,小禄子就狂拍门板。
唐晋服了药,睡意涌上来,正在半睡半醒间,忽然听到拍门声,心知沈东君必怒,连忙一手捂住沈东君的嘴,一边道:「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进来吧。」
小禄子原以为自己会被老爷先骂上一句,也正在忐忑间,此时一听是唐晋的声音,心中一松,连忙推门而入,道:「老爷、唐先生,不好了,汤汤打碎了御赐的玉玲珑,被郡主殿下捆着送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让老爷赶紧过去处理,还……还请唐先生也过去给个交代。」
「什么?」沈东君惊坐而起,却是双手一抱,先把唐晋也扶坐起来,急急道:「你莫担心,此事有我做主,必不教奕儿伤半根毫毛……」
他话未说完,胸前却是一阵温湿,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
「晋……晋……你怎么了?」
「老爷,唐先生吐血了……」
「去请大夫来……快去请大夫来……」沈东君狂吼。
所幸大夫并没有走,沈东君担心唐晋的病情有反复,特意嘱咐把大夫留在了客房里住宿一夜,不一会儿,睡眼蒙眬的大夫就被小禄子从热呼呼的被窝里拉了来。
「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待老夫再开张方子……」
大夫慢吞吞地开方子的时候,唐晋已经恢复神智清醒过来,虚弱地抓住沈东君的手,道:「东君,我不妨事……奕儿……奕儿要紧……」
「好,你躺好,好好休息,我去把奕儿带回来。」沈东君知道唐奕不回来,唐晋是绝对不会安心休息的。
唐晋摇了摇头,勉强抬高声音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中气虽不足,语气却不容拒绝,沈东君也不再劝,道:「好。」
天黑路不好走,虽然有马车,但是小禄子不敢驶快,慢吞吞地等他们赶到沈园的时候,已经快要三更天了。天寿阁里灯火通明。
其实这件事情完全可以等到明天再处理,只是安和郡主坚持要把唐晋和唐奕立刻赶出沈园,老夫人原还不想把事情做绝,可是安和又透露出沈东君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宿在唐晋房中,这下子激怒了老夫人,才派人连夜通知沈东君过来。
「儿子是贼、爹是娼……这种人,沈园里可不敢收留……来人啊,把这父子两个扭送官府。」
不问青红皂白,只偏听了安和郡主的一面之词,沈老夫人看到唐晋被沈东君半搂半抱地扶进来的时候,冷冷地抛下一句话。
「谁敢!」
沈东君一句冷喝,当场吓退了拿着绳索准备上前捆人的两个下人。
「老夫人,您是大家出身,还请口下留德。一来奕儿不曾偷盗,何来贼之称?摔碎玉玲珑,只是意外,您何必苛责一个孩子?所有责任,我一力承担。二来……二来,我与东君……情、情投意合,不曾贪图沈园什么,何来娼之说?老夫人要追究责任,绑我入官府便是,还请放了奕儿。」
唐晋苍白着面孔,勉强说完这一番话,已是气竭,身体微微颤抖着,几手连站也站不稳,可他还是推开了沈东君,尽量让自己在众人面前站得笔直。
「娘,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如果您一定要追究,就当是儿子的错,改天儿子亲自写信向皇帝表哥赔罪。夜深了,儿子不敢打扰娘休息,这就告辞了。来人,把奕儿带来,我回去要好好管教他。」
沈东君的脸色极为难看,母亲对唐晋的侮辱,让他又气又痛,但是又不能跟母亲争辩,只得用强势的态度准备息事宁人。
「这种事情你也敢包庇?好,很好,看来是我小看了唐先生了,想不到还有这等本事,能把我的儿子迷得晕头转向。来人,把你们老爷扶进里屋,没有我的话,谁也不准开门。」被唐晋顶了一句,又见沈东君袒护唐晋,沈老夫人越发气得脸色发青。
「娘!」沈东君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沈老夫人的回应,反而被扶住他的下人牵出几步,他顿时脸色一凝,厉声道:「该死的奴才,放手!」
扶住他的两个下人打了一个寒颤,被沈东君吓得不轻,下意识地松手。
「娘,如今沈园是儿子当家,娘您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这些闲事您就不必操心了,我自然是会处理好。来人,扶老夫人回房休息,老夫人要是有个好歹,唯你们是问。」
娘儿两个对峙,可真是难为坏了这些做下人的,一时间都傻了眼,不知道要听哪个主人的吩咐。
「君儿,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娘,我现在日子过得十分快活,好得很,难道娘你非要儿子回到以前那种不快活的日子里?」
「你要寻快活,娘给你找十个八个美貌少年,只是这一个绝对不行。」
显然,沈老夫人完全听信了安和郡主的话,把唐晋当成了卖身求荣的小人,而且唐奕竟敢偷玉玲珑,被发现后还打碎它,显然品格极为低下,有这样的儿子,唐晋的品格在她心里进一步贬低,这样的人当然不能留在沈园里。
「我是个瞎子,娘就是找到天底下美貌无双的人来,又能如何?自从摔瞎了眼睛之后,我这辈子,就再没想要过什么东西,只有晋……」沈东君声音突然缓和下来,温柔地牵住唐晋的手,「只有你……我死也不放手……」
「东君……」唐晋也紧紧地握住了沈东君的手。
「气死我了……君儿……君儿……」
沈老夫人气得浑身发颤,连呼几声,突然仰头就倒。
「啊,老夫人……」
沈老夫人的突然昏迷,引起了一阵大乱,沈东君也脸色极为难看,好不容易指挥下人把沈老夫人扶进房,又去请大夫,等他缓过气来,却突然发现唐晋不见了。
「老爷,刚才唐先生说他去寻汤汤了……」
小禄子的话,让沈东君提起来的一颗心,又放了回去。
「你不必在这里伺候,去找到晋和奕儿,然后送他们回别院休息,好好照顾他们,等娘这里安顿好,我再去看他们。」
「是,老爷。」
「等等,你替我带句话过去,让晋安心养病,娘这边我自会劝说,不要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一点误会,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是。」
然而此时沈东君并没有料到,今晚发生的事情对唐晋来说,是怎样的一种心灵冲击。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不在沈园里跟沈东君相处,远远地躲到别院,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可是事实却证明他错了。即使是躲到了别院,他和沈东君的关系依然会闹得沈园不得安宁,依然会对别人造成伤害。
这些都让唐晋有种情何以堪的心情。
其实这件事情并没有唐晋想象的那么严重,沈老夫人虽然一时被气晕过去,但是沈东君终究是她唯一的宝贝儿子,她那么愤怒地要赶走唐晋,多半是出于害怕自己的儿子被欺骗。
但是沈东君却抓住了自己眼盲这个缺陷,跟沈老夫人长谈了几回,终于利用沈老夫人对于儿子眼盲的愧疚与心疼,让沈老夫人答应不再干涉这件事情,但是作为让步,沈东君也答应,不再把唐晋带回沈园,而且每个月都要在沈园留宿十天陪伴她老人家以及安和郡主。
当沈东君喜气洋洋地准备回别院告诉唐晋这个好消息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一个十足十的闭门羹。拍了半天门,一张纸条从门缝里面塞了出来。
扶着沈东君的小禄子抢上前去,捡起纸条,念道:
「相见难,别亦难,欲效燕双飞,无处觅桃源。东君,我欲与君相守,却不能伤君之亲,使君家难和睦,母子相争。乞颜占别院,夜夜吹横笛,君闻之如见我,点点相思,尽付明月。」
「这是什么意思?」沈东君从小禄子手中抢过信纸,气得撕成粉碎。没想到好不容易刚摆平一边,这边居然又出问题。
唐晋信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不愿意因为自己而使沈东君与沈老夫人之间不愉快,可是他也不想离开沈东君,只好闭门不见,每天夜放一盏孔明灯,让沈东君知道他在想他。
「晋、晋!」
仅仅一道院门,隔开了两道相思。
要论脾气,唐晋显然跟沈老夫人没得比,但是要论固执,沈老夫人跟唐晋那是更没得比。沈东君撕了信纸,拍门把手都拍肿了,也得不到唐晋半点回应,他就知道,唐晋是铁了心了,只得怏怏地回了沈园。
别院里,唐晋呆呆的看着院门,听着院外沈东君一声声的呼唤,阵阵不息的拍门声,心如针刺,却依旧狠下心来不予应答,他怕自己出了声就会狠不下心来。
回了沈园,并没有沮丧多久,沈东君干脆叫来小禄子,由他口述,小禄子执笔,一封情词并茂的情书就此出炉,还顺带解释了一下,大意是我娘已经不反对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你就开开门吧,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你身体不好,有个人帮你热被窝睡得也舒服是不是?
以下省略若干肉麻词。
总之,这封情书抄完,小禄子身上的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这才发觉自家老爷不单做生意是顶尖,原来写情书也是一流,却哪里知道沈东君眼睛没瞎之前,那是出了名的美少年,没少收到过情书,这会儿模仿着写几句根本不是问题。
只是人家鸿雁传书是佳话,沈东君这一手门缝传书却不知道是个什么话了。
但是唐晋的固执,又岂会因为这一封情书而改变,尽管看到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情书之后,他不由自主脸红了半天,然后又小心翼翼收起来,抬手执笔写了一封用词虽然清淡但是却情意绵长的回信,基本意思是说,沈老夫人虽然不反对了,但是他们俩的事情终究还是梗在她心里的一根刺,时间长了,母子之间难免又要起冲突,他十分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出现,所以虽然心中思念,但也只能忍痛不见。
然后他又十分隐晦地提到了,安和郡主对他极为用心,希望沈东君好好待她,不要辜负了她。最后他用一句诗结束了这封回信。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沈东君听小禄子念完这封回信,半天说不出话来,到最后只憋出半声无可奈何地长叹:「这个傻瓜……」
无奈归无奈,可不代表沈东君会放弃,从小到大,他就不知道放弃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于是天天一封肉麻的情书,透过小禄子的手,从后山别院的门缝里塞了进去,然后一封封的回信,又透过小禄子的口,传达回沈东君的耳中。
一张小小的信纸,又怎能缓解相思之情?明明就在咫尺之间,可是摸不到、听不到,岂不是活生生要把人急死?何况沈东君还不是很有耐性的那种人。于是常常彻夜不眠,让小禄子把唐晋的回信念了一遍又一遍。
这念信的声音,如果是出自唐晋的口,那该是多么醉人啊!每每想到这里,沈东君就恨得牙痒痒,可是对于唐晋的固执,他又没有任何办法。
于是这门缝传书,伴着每夜传出的如泣如诉的笛声,一传就是几个月,转眼已是深秋。
时间一长,这事情又在沈园里传开了,其他人怎么议论暂且不提,可是沈老夫人却担心得半死,几次见到沈东君,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双黑眼圈快赶上熊猫了,唯恐儿子有个好歹,沈老夫人只得搁下面子,亲手写了一封信给唐晋。
不料信刚刚写完,还没送出去,丫鬟就大呼小叫地来禀报了。
「老夫人,不好了,老爷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和郡主殿下起了争执,从石阶上摔下去了,脑袋也摔破了,流了好多血……」
沈老夫人一听,一口气没接上来,啊了一声就急晕过去,把丫鬟吓得连喊快来人救命。Hana HY
两个当家人都倒下了,一向不吭声的沈老太爷终于站了出来,指挥乱成一团的下人、丫鬟,请大夫的请大夫,干活的干活,总之,该干嘛的都去干嘛。
「老太爷,老爷的事情,是不是通知后山别院一声?」小禄子跑过来讨主意,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沈东君昏迷中还在连声呼唐晋的名字。
「通知什么!倒下两个人还不够,还想倒下第三个?君儿醒来还不扒了你的皮。」沈老太爷眉毛胡子一翘,眼一瞪,骂得小禄子抬不起头来。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性,他还不清楚,那是认死理的,强势如沈老夫人都拗不过沈东君,要是这当会儿,儿子的宝贝疙瘩出了什么问题,那还不闹翻了天。
只是这个侄女向来乖巧,这次怎么会跟儿子起争执,还争到摔伤儿子的地步?怀着这个疑惑,沈老太爷决定去看望一下自己的郡主侄女。
却不料,安和郡主居住的明凤阁已是人去楼空,她自知闯了大祸,慌乱之下不告而别,回王府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老太爷拿不到安和郡主,只能责问当时在场的下人。
小禄子吓得面无人色,只得把当时的情景一说,原来沈东君调查了当日的来龙去脉,在仔细问过唐奕后,得知是安和嫁祸予他,当时是真的暴怒了,在质问安和的时候,安和却反过来口出恶言,尤其是在说唐晋的时候,更是言语恶劣,沈东君忍无可忍,给了她一记耳光。
安和郡主当时便尖叫一声:「你敢打我,连我爹都没舍得动过我一根手指……沈东君,你敢这样对我,我……我告诉爹去,让他治那个男狐狸精的罪……」
「你敢……」
沈东君大怒,上前便要拦住安和郡主,却因眼盲而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撞到了脑袋,当场血流不止。
安和郡主见状,吓得整个人都傻了,哭叫一声:「表哥,你不要死,我……我知道错了……」
沈东君被人抬走之后,安和郡主不知他的死活,越想越害怕,于是连行李细软都没有收拾,就离开了沈园。她实在没有脸面再留下来,面对对她一直都很好的沈老夫人。
唐晋得到消息,已经是半个月之后,这个消息还是沈不为带回来的。唐晋关紧大门不肯见沈东君,可是唐奕跟沈不为两个小家伙却是天天见面。
一开始唐晋并不知道,可是时不时见唐奕把玩的玩具总是在换,他就奇怪了,后山别院就这么大,小家伙哪里找来这么多的玩具,暗中盯了几天,才发觉每天自己午睡的时候,小家伙就从院墙角的狗洞里爬了出去,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也亏得这狗洞够大,能让这小家伙爬出去。知道孩子天性爱玩,唐晋也就没管他,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这次沈东君出事,连同沈不为也半个月未曾出现。
唐晋因自守别院而得不到半分消息,心下早已焦急万分,但牵念归牵念,他却仍放不开把着院门的那一道锁。
直到半个月后,沈不为偷偷从每日和唐奕见面的狗洞里爬进别院,一把被守在院子里发呆的唐晋抓了个正着。
「先、先生……」沈不为眼珠子乱转,像是在找唐奕究竟在哪里。
「不为……」唐晋踌躇了许久,终于还是问:「你爹这些天不在沈园里?」
「呃。」沈不为撇撇嘴巴,左看看右看看,低头嗫嚅道:「我、我爹他昏迷了半个月……」
恍如一阵晴空霹雳,唐晋的脸色瞬间惨白,连身子也一阵晃动——
沈东君半个月来一直昏迷不醒,大夫们都说伤到了脑袋,纷纷束手无策,沈老夫人倒是昏倒后没多久便醒了过来,随即派人快马加鞭去京城请御医,只是御医还未请来,十几个救治沈东君的大夫就已被沈老夫人骂得灰头土脸的离开沈园了。
昏迷半个月还没有醒,怎么会?东君的身体那么好……一直没有醒过来,会不会……他会不会死?
被自己的想法吓得面无人色,唐晋再也顾不得什么,撩起衣袍就往外跑,至少……至少也要见沈东君最后一面……
气喘吁吁地赶到沈园,下人、丫鬟们看到他,一脸惊讶,纷纷让路。沈老夫人守在沈东君的身边,乍眼看去,竟然憔悴了许多。
「老、老夫人……东君他……」看到沈老夫人,唐晋不由得止住脚步,站在门外有些发怯。
「难为你还能想着来看君儿,进来吧。」沈老夫人擦擦眼泪,「君儿昏迷的时候,也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陪他说说话,也许能唤醒他……」
似乎已经把唯一的希望放在了唐晋的身上,沈老夫人没有再说什么,让丫鬟扶着慢慢走了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连一丝风声都听不见,浓浓的药香堵得唐晋心头一阵发慌,他的眼睛,紧紧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东君……
一步一步接近,脚下仿佛灌了铅,沉重得他几乎迈不开步,他害怕看到沈东君病得不成人形的样子,害怕这会成为他和沈东君之间的最后一面。
紧紧的闭上眼睛,将见又不敢见的情绪充斥着唐晋的胸口,他的手一点点移向沈东君的手。
东君,我来看你了……你睁睁眼……
「咦?」
在床边止住脚,唐晋不由自主揉了揉眼睛。面容红润,呼吸平稳,气色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好。
……这就是昏迷了半个月没有醒的人?
正在疑惑间,蓦地手腕一紧,还未缓过神,一阵天旋地转,唐晋整个人就已经被拉到床上,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沈不为闪烁的眼神、丫鬟们讶异的神色、老夫人默默走开的模样,一瞬间全砸进唐晋的脑海里——他被骗了!
唐晋恍然大悟。
「看你这次往哪里跑。」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晋大吃一惊,转头羞恼的看向沈东君。
「你、你、你……唔……」
还不及看清眼前,声音就被堵回了喉咙里。
像要将唐晋嵌入自己身体一般的狠狠抱住,沈东君再也不愿放开犹自羞涩挣扎的唐晋,满室之中,剩下的只有一阵唔唔呀呀以及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