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七一直昏昏沉沉,梦境混乱交错,让她头痛欲裂,而在几日的挣扎彷徨之后,她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精致的床,紫色的床帐,红色的锦被……这是在哪儿?她怎么了?
“萧儿,你可醒了!”万如烟迎上了萧七的目光,终于笑了起来。
“万姐姐?”萧七晃了晃脑袋,有些昏沉,“我这是怎么了?”
她的意识和嗅觉慢慢地恢复,闻到了一股安神香的味道。“南宫傲……”
万如烟怔了怔,随即柔声道:“南宫傲已经火化了,秦公子将他与南宫家的人葬在了一起。你已经昏睡五天了……”
“五天!”萧七低呼一声。
“萧七,你可总算醒了!”风火嚣张的声音带着几分关切伴随着一阵帘子的浮动声传了进来,正是一身紫衣的罗荆荆,她的脸在萧七面前放大,同样放大的是她讥诮的神情,“你再不醒啊,只怕某人啊就要去拆了阎王殿了!”
萧七以为她说的是万如烟,微微笑道:“所以,我这不是赶紧醒了么?”
“哼!”罗荆荆扭过脸去,“你们中原是不是有句话叫做‘祸害遗千年’?萧七,你瞧瞧,连老天都觉得你是个祸害!不收你!”
萧七轻笑:“这不是很好吗?我还指望着能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呢……”
罗荆荆的脸忽然通红:“你……你怎么!还没成亲呢,你就想着儿孙满堂了!”
萧七好整以暇地望着罗荆荆:“我说我的,你为何脸红?”
万如烟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你才刚醒,就别忙着斗嘴了……罗姑娘对你也是关心的很,这几日也一直在这里不曾离开过。”
“谁关心她?”罗荆荆咕哝了一句,“我巴不得她早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忽然又噤了声。
萧七也不介意,忽然想起一件事,脸色一白,抬了眼询问万如烟,万如烟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想问什么,叹了一口气,也不瞒她:“红芷……已经死了。”
萧七僵住。空气凝结了半晌,她轻轻问:“她的……骨灰呢?”
“在这呢……”万如烟轻叹,“你难道不问问她为何要杀你吗?”
“为何?”
“花世帧变心了,她以为他是喜欢上了你。红芷与花世帧争吵的过程中,花三叔劝架,无意中撞上了什么,竟然就……死了。花世帧吵着要去报官,被红芷一刀刺进了后背……”
萧七垂下了眼睑,沉默不语。
“萧儿,你这是在自责?”万如烟皱眉,“红芷做事太冲动……”
萧七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去年你说的话,竟然一语谶成。”
万如烟帮萧七捂被子的手一顿。
——“那男人长得倒是有几分英气,不然也入不了红芷那丫头的眼,可是委实年轻了些,只怕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知道怎么心疼人,那丫头得吃不少苦头。”那是去年万如烟的原话。
“万姐姐,你说,‘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萧七怔怔地,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你说我找了九年的叶九意,我以为那是情,可是我终于找到了他却发现他根本不是我真正想要的,那便不是情;南宫傲曾经多次截杀我,想要我的命,可是到最后不惜以命换命来救我,虽然……这也是他的计谋,可是我却能感觉到他对我是有情的;殷思思被那个采花贼害的这么惨,可是我却觉得她至今还是忘不了那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却半点不值得她付出这么多……还有红芷和花世帧,他们……同生共死,那时候我真的觉得她们情比金坚,可是一眨眼,却是玉石俱焚……你和纪楚瑜……是极为相配的,也似乎有情……可是世上的人又不是人人能像你和纪楚瑜那样,有这么多的十年相守相伴……”
在一旁的罗荆荆也怔怔地听着。
万如烟也颇有感慨,低柔的嗓音缓缓道来:“‘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是闺怨;‘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那是痴心;‘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是彻悟。这三种情,看似有高下之分,可其中的玄妙也只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真正明白。你这样问我,我只能说,我也说不清楚。”
她的眉宇间渐渐浮现出一种柔情来:“至于纪楚瑜……那日在火场里,叶九意总算没有封死我们的出路,火势虽快,却也来得及让我们逃生……我看到纪楚瑜明明已经在外面,却还是冲了进来……我那时候就在想,我过了十多年不知朝夕的日子,到底在等什么呢……等的也不过是一个知我、懂我、能为我不顾一切的男人……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他既然在我眼前,而不是天边,我为何要为难自己,也为难他呢?”
罗荆荆原本听到她谈起纪楚瑜,脸色一变别开了脸去,可还是被她的话所感动。她呆呆地望着万如烟,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理由再坚持下去,心中一片茫然……
萧七淡淡地笑了开来:“我也许能理解,可是……却未必真的懂。”
“傻丫头,你急什么?你不懂,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属于你的那个人……”万如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我竟然也瞧不上什么男子是配得上……”
她忽然顿住,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萧七。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萧七有些好笑。
万如烟轻轻竖起食指点在嘴唇前,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佛曰:不可说。
“去你的!”萧七笑骂了一句。
“总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明白了?”罗荆荆有些纳闷,“什么东西不可说?”
万如烟笑着望向她:“罗姑娘,你陪陪萧儿说说话,我去厨房看看药有没有煎好。”说着便站了起来,不急不慢地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罗荆荆也不客气,在原来万如烟的位置上坐下,看着床上的萧七道:“萧七,你是不是要去查南宫家灭门案?这几日我都听说了,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
萧七想起南宫傲的法子,不禁苦笑:“是又如何?”
罗荆荆的眼睛一亮,带着三分跃跃欲试的兴奋:“你带上我吧!我和你一起去!”
萧七皱眉:“罗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
罗荆荆脸色一沉:“我当然知道这不是闹着玩!你别小看我,虽然我武功比不上你,可是好歹也不算弱,说不定还能帮上你什么忙呢!”
萧七苦笑得厉害:“你说得容易,可要是你出了事儿呢?我可惹不起明月教……”
罗荆荆拍了拍胸脯,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模样吧:“没事,我自会写信和我爹解释!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与你萧七无关!”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气势汹汹地瞪着萧七道:“别忘了,你可答应过我三个月后陪我去洛阳看李明珠成亲的!你要是在给南宫家报仇的过程中死掉了怎么办?这回可没有第二个南宫傲来救你了!所以,我一定要看牢你!”
萧七哭笑不得,只好扶额妥协:“你若是非跟着我,脚长在你身上,我还能拒绝不成?”
罗荆荆满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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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十几日,秦淮河上新的“万花楼”开张,却不再是当初那个鼎盛的万花楼了。那个鼎盛的万花楼,演变成更加鼎盛的“如烟楼”,盛极而衰,已化成一抔黄土。那个废墟之上,还会建起什么样繁华的高楼,还是个未知数,而最让金陵人津津乐道的是,这个新开张的“万花楼”的主人,俨然……还是当初“如烟楼”的万如烟的模样,风情却是差了一大截。这个万如烟……身上少了一股风尘味,俨然已是一位少妇。
据说,她的夫君,就是那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桃花扇”纪楚瑜。
就在新的万花楼开张的这一晚上,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十之七八的萧七偷偷的拿了一个包袱,左顾右盼,从二楼跳了下来。
她得意洋洋地还没有走几步,在一个拐角处,脚步蓦地顿住,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站在她的正前方的,俨然是一个脸上更得意洋洋的十六七岁的女孩,那女孩一身紫衣,手上竟也拎着一个包袱,她见到萧七吃瘪的表情,痛快地大笑起来:“萧七,你不觉得这一招已经太老套了吗?想甩掉我?做、梦!”
萧七无奈地走了上去,头痛地说:“大小姐,你就不能再傻一些么?”
罗荆荆反驳道:“你才傻!你傻才会好好的正门不走,非要每次都跟个贼似的跳楼!”
萧七丧气地低头:“是啊,我真傻!”
寂静的夜,朦胧的灯光,繁华的秦淮河,欢快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又是一段新的故事要开启了……以前的构思里,罗荆荆就是个龙套,现在似乎笔墨越来越多了哈……
注: 王国维的求学“三种境界”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然遽以此意解释诸词,恐为晏欧诸公所不许也。"——《人间词话》(在这里借用一下)
小剧场:大家好!我又来了!即日起每晚七点准时联播!
某叶:欢迎大家来到今天的小剧场。今天我们的采访对象是明月教的大小姐罗荆荆姑娘。那么请问,罗大小姐,人家萧七是去查南宫家的案子,你去凑什么热闹?
罗荆荆抬头挺胸:我当然要去闯荡江湖!
某叶:那您干嘛非要跟着萧七捏?
罗荆荆叉腰: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给我安排的么!
某叶:……
罗荆荆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某叶也跟着眼睛一亮:What?
罗荆荆怒:这是古言武侠!你跟我整什么洋文!
某叶狗腿:小的知错了……还请大小姐赐教!
罗荆荆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是这样的,萧七一个人去查案子,肯定会遇到瓶颈什么的,总要有人在旁边提点提点不是么?
某叶狂记笔记:有道理!
罗荆荆:当然有道理!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某叶吐血:可是……您确定是去帮忙的,不是去添乱子的吗?
罗荆荆:萧七都没反对没质疑,你质疑什么!呵呵,难道你是在质疑萧七的眼光?
某叶流泪:哪敢哪……女主的光环是我能得罪得起的么……
罗荆荆得瑟:哎,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真相吧!真相就是——跟着女主戏份多啊!哈哈哈哈……
某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