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萧七几经辗转,终于抵达杭州西湖畔。去灵隐寺打听了一番,并没有听到消息,萧七只好在西湖旁兜转。然而西湖也是这么大一个地方,她要在这一大片地方找出两个人来,也并不太容易。
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客栈打听,生怕找来南宫家的人,正在苏堤上晃荡,沿着西泠桥晃到了孤山,忽然听到前方不远处正是放鹤亭附近有争执的声音,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却不是花世帧和红芷。只是两个头发花白胡子也花白的灰袍老者正在放鹤亭里下棋,石桌上正是一张棋盘和一壶茶两个杯子,颇有意境,偏偏两位老者竟是争得面红耳赤。萧七正巧听到执黑子的老者说:“我都已经让你三子了,你怎么还耍赖?不知道‘落子无悔’么!”
那执白子的灰炮老者胡子一蹬,道:“死老头,让老人家我三子是尊敬长辈,你都赢了三局了,反正这棋迟早还是你赢,让我悔个子又怎么样?”
萧七没见到花世帧和红芷,虽有些失望,也微微宽了心,并么有马上离开,听到这里,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两位老者齐刷刷地转过头来,那白子老者眯了眯眼,道:“哪里来的女娃娃?”
那执黑子的老者道:“哪里来的女娃娃,当然是从娘胎里来的女娃娃,难不成还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么?”
白子老者瞪了他一眼,道:“我当然知道女娃娃是你娘胎里蹦出来的,我还没老糊涂呢,我又没问这个!”
萧七一见他们都来瞧自己,原本有些尴尬,然而见到两位又开始斗嘴,不禁莞尔,想起了从小将自己养大的师父,顿时觉得亲切了一些,笑道:“晚辈萧七,打扰两位前辈了。”
“萧七?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啊!”那白子老者转过头来,问道,“女娃娃,你可会下棋?”
萧七笑道:“会是会一点,不过很久没有下了。”
那白子老者眉开眼笑,招呼了起来:“快快,快过来,帮我看看,这棋,老夫还有没有赢的机会?”
萧七莞尔一笑,望了一眼黑子老者,见到他并没有反对,便笑着轻轻一跃,跳到了白子老者旁边,细细地看了眼棋局,道:“前辈,这棋啊,您确实不太可能赢了,但是对一个刚学不久的新手来说,下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
那执白子的老子不禁奇道:“咦?你怎么知道我才学不久?”那执黑子的老者眼里也有些赞许。
萧七笑道:“围棋一向都是黑子先行,刚才听到这位前辈说让了前辈你三子,若是前辈您是久经沙场之人,何需他人谦让?定是前辈你刚学不久,兴致正浓。”其实还有一点她没有说,常年下棋之人通常都比较深沉,倒是鲜有像这位白子前辈那样率性而为,什么都写在脸上的。
白子老者立即精神抖擞,站了起来,作势要把执黑子的老者从石凳上拉起来:“你这女娃娃倒挺有意思,来来,和前辈我下一局!”
萧七摇摇头,推辞道:“能和前辈下棋固然是晚辈的荣幸,可是晚辈正有急事,只怕无法相陪。”
白子老者顿时有些不高兴,萧七觉得有些抱歉,却忽然听得黑子老者道:“你要找的人,可是那被南宫家追杀的一男一女?”
萧七眼前一亮,赶紧抱拳,喜道:“正是,不知前辈可否相告?”
黑子老者捋了捋白花花胡子,笑得神秘莫测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得答应一个条件。”
萧七还没说什么,白子老者倒是先不满地插了一句:“死老头规矩真多!不就两句话的事儿吗,还什么条件,真是不干脆!”
萧七微微一笑,恭敬地道:“前辈请讲。”
黑子老者道:“你帮了你朋友的忙后,可得到这里来陪我们两个老头下几个月的棋。”
此话一出,白子老者先是十分不满:“什么老头,你说你自己老倒也罢了,怎么还牵扯到……咦?”他终于反应过来刚才黑子老者说的话,随即眼睛一亮,拍起手掌来:“妙极妙极!这么久啊,你总算说了一句中听的话!”
萧七一喜,爽快地答应下来:“若是得空,萧七乐意至极。还请前辈指点!”
黑子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两个人此时正在龙井村呢,估计南宫博海也该找到他们了……”
萧七一惊,当即抱拳告辞:“多谢前辈指点迷津!朋友危在旦夕,恕晚辈这就告辞。”
白子老者甩甩手:“去吧去吧!早去早回啊!”
萧七笑道:“前辈,刚才那一子怎么也要悔了,或许还有一分生机!”说着赶紧施展轻功离开。身后传来两个老者的大笑声。萧七暗暗吃惊,果然这两个人都是武林中的高手,笑声之中夹杂的内力如此雄厚精纯。然而她此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正如她自己所说的,花世帧和红芷正是危在旦夕,她赶紧往龙井村赶去。
“西湖龙井”美名遍天下,而这龙井村正是因盛产龙井而得名。
萧七走进龙井村,见到了一个在院子里晾衣服的的大娘,便上前笑着打招呼:“大娘,晒衣服呢!”
那大娘见到陌生的姑娘一愣,见到萧七的笑容,也不禁一笑,道:“是啊,以前没见过姑娘啊!”
萧七笑道:“是啊,这是我第一次来龙井村。听说有两个朋友前不久刚到这里,就顺道来看看。”
大娘笑道:“啊,你指的是花家夫妇吧!那花公子就是那花三叔的远方侄子哩!长得可真俊!花小娘子更是俊俏,要是打扮打扮,定是响当当的美人!村里的大伙儿都说啊,花三叔真是有福气哩!”
萧七一喜,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她们,不知大娘可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那大娘想了一想,手指一指,道:“那边,往前走一会儿就到了,要不要我陪你去?”说着,将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作势就要出来。
萧七慌忙道:“不用,不麻烦大娘了,我自己过去就好,多谢大娘了!”
那大娘摆摆手,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快去吧!”
萧七急急赶去,正巧在拐角处撞上一个人。
“啊,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
两个人同时开口,才发现声音如此耳熟,待看清楚时,两人又是欣喜若狂,同时开了口:“红芷!”“萧姐姐!”
而萧七见到红芷的模样,更是吃了一惊。半年前她离开万花楼时,红芷还是万花楼里舞姬之首,她那红色的身影亦是那里的一大风景。大多数女子喜穿红衣,却很少能将红色穿的那般美艳的,而能像红芷那样将红色穿的惊艳的更是天下罕见。而那火红的衣裙配上那绝代的舞姿,更是惊心动魄,红芷因此得了个“红袖善舞”的美名。纪楚瑜将“红袖善舞”红芷列入美人谱前五,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此时萧七见到的红芷,打扮和刚才为她指路的大娘,并没有什么不同。宽大并不合身的粗布麻衣,头上还包着蓝头巾,除了那张脸实在是不太像一个寻常的村妇,其他地方带给萧七的视觉冲击太大,让萧七有一会儿没缓过神来。
红芷感觉到萧七打量自己的目光,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低下头,轻轻道:“萧姐姐,你怎么会来?”她今年二十,比萧七还要小上两岁,因此一向是以“姐姐”称呼萧七的。
萧七似乎也发现自己的目光太直接,赶紧道:“红芷,你……没事吧?”
红芷惊慌地抬起头来,脸色瞬间已变得惨白:“萧姐姐,你都知道了?”
萧七道:“南宫家正满江湖地追杀你们两个,万姐姐放心不下你,差我来看看。”
红芷眼眶一红,猛地上前一大步,拉住萧七的胳膊,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萧姐姐,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和世帧!”
萧七赶紧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你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红芷几乎就要哭出来:“萧姐姐,世帧全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失手杀了南宫卓的,我……我们……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逃……世帧说他在龙井村有个远房亲戚,我们才到这里来的……可是,可是我刚才在村西看到了南宫大公子……我要去找世帧告诉他……萧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上回世帧收的伤还没有好呢……他功夫又不好……”
“你别急,我就是特地来帮你的,快,你们赶紧,不要连累无辜的人!”
“嗯!”红芷感激地点点头,往前头跑去,带着萧七跑进了他们的院落,一边大喊道,“世帧!世帧,南宫家的人追来了,我们赶紧……”
她的声音蓦地顿住,然后一步一步地后退了出来。
萧七暗叫不好,猛地抬眼,果然见到一群着装统一的人井然有序地从里面出来,为首的,是一名提着剑一身黑衣的国字脸满脸凶相的中年男子,正是南宫家的家主,南宫博海。最后出来的,俨然是被俘虏的花世帧和一个约摸五十岁的老人。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龙井村是清朝才开始有的……在这里先借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