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太喧闹的街上,柔柔荡荡的飘着舒缓的音乐,精致的建筑一栋接一栋的林立在两旁,其实,这样一条小道,算不上街,只是走在上面,总有踏着时光的感觉。
端木忍心情好的哼着曲子,穿过小道,走进了最后一间西餐厅。
又是周末了,又能领薪水了,心里这个念头一闪过,他忍不住轻笑,也是俗人一个。
正思考着领了薪水该买些什么,却在走进餐厅的那一刻,彻底呆住了。
巨大的空间里,每一张餐桌上都点了一只蜡烛,没有客人,没有服务员,没有任何声音。
端木忍的目光缓缓流过每一处角落,最后停留在一排水晶帘子之后。
琴盖掀起来了,就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敲击着琴键,没有旋律,也没有规律,明明流露的是波涛汹涌的情绪,却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什么。
一步一步的靠近,裁剪合身的西装先映入眼中,然后,那人停下了敲击琴键,站了起来,转身向他,“小忍!”
端木忍的身体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常靖远撩开水晶帘子,走了出来,走到端木忍面前,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我把这里买下来了!”
明明是淡淡的一句话,端木忍却觉得全身止不住的冷。
“陪我吃东西,好吗?”,不等回答,常靖远牵着端木忍的手,坐到了一张餐桌前,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立刻就有人送上来了餐具和食物。
烛心小小的火苗,慵懒的跳跃,烛泪颗颗,缓慢而又坚定的落下。
巨大的空间,流淌着最简洁的浪漫,对面的人,一张脸棱角分明,眉目中藏不住精明和睿智,唇薄而线条坚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英俊而优秀的男人。
常靖远轻轻抬眼,就看到端木忍在注视着自己,淡淡笑了一下,切好一块牛排,用叉子叉了送到他的唇边,“你喜欢的七成熟。”
端木忍下意识的启唇,想要吞下,却突然皱了皱眉,紧抿了唇,别过脸去,不说话。
“小董说,你很久没回家了”,常靖远不勉强,自己吞下了那一小块牛排。
端木忍垂下了眼,烛光映照,长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小片阴影,握着刀叉的手越来越用力,刀叉上精致的纹饰,深深印入手心。
“不想吃吗?那我们回家”,说话间,常靖远站起来,走到端木忍旁边,掰开他用力的手,取下了刀叉,有些心疼的揉着他的手心。
端木忍仿佛用了很大的力量,才轻轻吐出几个字,“那不是家!”
常靖远嘴角勾出笑,“不喜欢那个地方了吗?我再给你买别的,这次买一架钢琴,好不好?”
端木忍摇头,手撑桌沿,站了起来,“不想再继续。”
“不想再继续什么?小忍还是个孩子,不要擅自做决定,妈妈同意吗?”常靖远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任性的孩子,抬手揉了揉端木忍的头发。
端木忍后退了一些,躲开常靖远的手,“这三年,谢谢你的照顾,我不想……不想再……继续了!”
话,说的有些吃力,但,还好都说出来了,端木忍突然松了一口气,终于抬眼看向眼前人,眼中是对方从未见过的清澈。
常靖远像是完全没听到他说的话,牵起他的手往外走。
端木忍些微的挣扎,常靖远握的更紧。
直到走到楼下,直到看到那辆熟悉的车,端木忍才像是个害怕再次受伤的小动物,本能的反抗,用尽全力,甩开了常靖远的手,想往旁边跑。
然而,刚一转身,后脑上就是重重一击,紧接着意识开始模糊,求生的本能,手放进裤子口袋里,按下了拨号键——无论是谁,请一定要接电话。
啪——
常靖远重重扇了旁边一人一耳光,有些心疼的抱起昏过去的端木忍,钻进了车内。
不过,下一刻,他转向那人的目光,变成了满意——无论如何,留住了小忍。
没有人知道,小忍对他有多重要。
——心痛到无法呼吸,即使失去整个世界,也不要失去你!
虽然是煽情的一句话,却恰好合适形容他对小忍的感觉。
每次看到他漂亮到不真实的脸,都会微微的心疼,真实的疼,不是感觉,不是幻梦,真真实实有一个人,扎到了心上。
疼到最后,变成了疯狂,疯狂的想要拥有他,想看他笑,想看他哭,想看他破碎,想看他在自己身下呻吟。
然而,他的回应却只有淡淡,无论他给他多大的伤,多狠的痛,他咬破了唇,依旧是不发一声。
于是,更加疯狂。
不知从何时开始,疯狂迷恋的正是他的冷淡,只是心越来越空,越来越空,
于是,需要他更多的伤,更大的痛,来填满心上日益巨大的空洞。
入骨入髓的迷恋,连自己也惧怕的疯狂,甚至只有在凌虐他完美的身体时,才觉得自己是真实存在的,这样的心上之人,怎能放他走?
端木忍安静的躺在常靖远的怀中,虽然他也曾无数次的任他这样抱着,可常靖远这一刻却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温暖。端木忍的脸上没有了惯常的冷淡,面容恬静而美丽。也是第一次,常靖远发现他的唇线,竟是微微上翘的,像是个倔强而可爱的孩子。皮肤过分的白,细腻到几乎看不到毛孔,细碎的头发软软的贴在额前,调皮的卷翘摆动着,引诱着一双手剥开那些碎发,引诱着一张唇印下吻。
常靖远勾了勾唇角,指腹覆上端木忍紧闭的唇,来回抚摩,直到指间传来火烫,直到指下的唇,红润肿胀……
放不开,真的放不开……
疯狂,越来越疯狂……
熟悉的玻璃墙,熟悉的白色长毛地毯,熟悉的味道,但,仍有一些不熟悉的东西。床不见了,沙发不见了,几乎一切的东西都不见了,端木忍到此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住了三年的地方,竟是这么的——大!
揉了揉后脑肿起的地方,端木忍撑着坐了起来,四下打量。
身上的衣服还好好的,可是手机不见了,去开门,被反锁了,墙上连通楼下物业的电话也坏了,走进厨房,空空如也,浴室也是如此。
也就是,这个自己住了三年的地方,如今,空了。
端木忍走到玻璃墙前,抱着双腿坐下,把脸靠到了玻璃上。
这里是住宅区,从十九层望下去,只有稀疏的灯光在星星点点的闪动,再往上看,城市的夏日夜空,如今已见不到太多的星光,天上、地下,一片寂寥。
胃,已经饿得开始微微疼痛,手撑到胃部,用力的按着,蜷起身子,一张脸全都贴到了玻璃上。
眼睛眨动,长长的睫毛就在玻璃上刷出细细密密的一小排痕迹,实在无聊,伸出手指在上面勾画,画出唇、画出鼻、画出眉、画出眼,画完脸,怎么看怎么熟悉,忍不住就笑了,吻上它的唇,刹那间,简单线条勾勒的脸鲜活了起来。
“悦!”轻轻喊了一声,那张脸就会笑。
于是,自己也跟着笑。
端木忍不知道常靖远究竟要做什么,但只要心里想着那个人,似乎就没那么害怕了。
时间过的很慢,端木忍不停在玻璃上画着什么,画欧悦,画自己,画两人的手牵到一起。
两个有些滑稽的大头小人,呆呆傻傻的站在一大片的玻璃之上,双眼弯弯,唇角弯弯,端木忍把脸贴到玻璃上,也弯起了眉眼,弯起了唇,痴痴的看着。
C大。
百年的参天巨树在夏日里怒放着葱翠的绿,方婷穿着鲜亮的连衣长裙,长发飘飘的走在林荫道上,一遍一遍的听着手机里的录音,脸上笑容越来越灿烂。
转过一处弯,看到前面匆匆跑过的人影,急忙追了上去,“阿澈!”
神宫澈急急的停下来,大口喘气的问,“婷婷,有事吗?”
方婷笑着摇头,“跑这么急,干什么?”
大概真的是跑的太急了,喘息平息了,神宫澈又开始咳嗽,方婷上前,拍他后背帮他顺气,嗤笑道,“不知道的,以为你参加百米比赛呢!”
神宫澈摆手表示感谢,剧烈咳嗽了几声结束,站直了身体,拉拉肩上的背包,急着要走,“我有急事,婷婷,有时间了给你电话。”
“喂——”,方婷似乎略有不悦,拉住了神宫澈背包的带子,“什么事这么急?”
“忍几天没来学校了,我怕他出事……”,神宫澈掰开方婷的手,一副随时都会跑开的样子。
“喔……你最紧张的那个?”方婷别有用意的抬高了声调。
“婷婷,别闹了,我真的很担心!”
“谁闹啊,喏,给你这个,别人没找到,先咳嗽咳死了”,方婷打开自己的包,拿出一瓶水塞给神宫澈,想了想,又把一包饼干和一和口香糖一起塞了过去,“闲下来了,给我打电话,有事找你!”
神宫澈不断点头,把方婷塞过来的东西一股脑的放到了背包中,匆忙的挥手间,已经跑远了。
夏天的微风,原来真的能吹来舒爽。
方婷微微的笑着,拨弄了几下长发,调出那一段录音,越听,脸上的笑容越大,也——越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