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个小时车程,大伙儿终于到达了武安山。
出乎江天生意料之外的,他二师兄严霜赫然站在山腰处等着他们。在江天生印象之中,这个二师兄一向桀骜不驯,眼高于顶,还真没见过他会有等人的一天。
看到江玄一干人,严霜立刻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朝江玄一拱手,低声道:“师父,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好准备,时间在一个月后,大会会址定在西维省呼和市辽吉。”
“西维吗?”江玄沉稳地点了点头,然后便笑着朝后面林明宇等人一指,柔声道:“霜儿,这些都是你三师弟的伙伴。你带他们,顺便见见先前来的那些客人,相信那些客人见到他们会很高兴的。然后再带他们到客房休息。”
有客人来访?江天生略微有点吃惊。没想到天机玄夜隐没五十多年竟然会被人找上门来,听江玄口气,这些客人还与他们认识。
奇怪了,他以前认识的人当中应该没有人有资格认识深藏幕后的天机玄夜,除了林明宇前段时间的行为……难道客人是中圣盟人?
江天生知道父亲历经天机玄夜极盛而衰的转变,心里比谁都渴望天机玄夜重新成为八门之首,所以他同时也担心,江玄会不择手段地赢取八门战的胜利。
例如,出卖林明宇?
不,不可能,孤傲的江玄才不会用这种手段。
江天生暗自呼了一口气。其实,他比谁都了解江玄的性格。最起码,他就知道江玄到现在还没把林明宇放在眼里。因此,也不会去利用林明宇。
江玄似乎没察觉自己儿子的脸色变化,带着满脸笑容自顾自地越过了严霜,朝山上走去。
江天生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向严霜问个清楚明白。但他还没开口,严霜瞪了他一眼,冷冷哼了一声,一转身,低着头跟在江玄身后离去,让江天生准备了一大堆话全都说不出口。
看到这一幕的林木雨走过来拍了江天生屁股一下,嘻嘻笑道:“哈哈,老大,你这个二师兄好像很不喜欢你呀!”
江天生摇摇头,低声道:“二师兄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他出山游历之后就变了。不过,我相信二师兄迟早会恢复以往那个彬彬有礼、斯文温柔的性格。”
“彬彬有礼,斯文温柔?”林明宇神色夸张,看着神色严肃的江天生,满脸无法置信地反问一句。
接着,他又故作惊讶地看了严霜那孤傲的背影一眼,夸张地拍着自己的额头大声叫道:“老大,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我怎么也不觉得那家伙彬彬有礼、斯文温柔呀!我觉得全都掉转过来倒是差不多。”
荆月立刻插嘴道:“是呀是呀,本小姐还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好像眼睛长在额头上。嘿,江老大,你放心,本小姐看好你。你的道术没问题的,绝对不是那些三教九流的一般家伙能比拟的。”
两人说话声音都故意特别响亮,有意让江玄等人听到。严霜的脚步果然一顿,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不过最后,他还是没有转过身来,深呼吸一口气后继续跟着江玄的脚步往上走去。
江天生苦笑看着两个惹祸精,苦恼地责备道:“你们真是,怎么可以这样说二师兄,他以前对我很好的。父亲门下弟子就他和我最合得来。”
“好了好了,都说以前了,那就不是现在。人是会变得,例如我,就怎么都想不到老大这么变态,从算卦十有九不中的神棍变成一个大道术家。怎么样,什么时候传兄弟两手混口饭吃?”
江天生一阵沉默,然后才在林明宇哭笑不得的神情中严肃地低声说道:“二弟,抱歉,本派门规规定,道术不能传授外人。嗯,我并不是指二弟是外人的意思,只是道术威力太大,而二弟修为不够的话,我怕道术反噬……”
“唉,我说笑罢了,你这么认真干什么?”林明宇朝荆月一努嘴,说道:“小月儿,我们走吧!”
“嗯。”荆月应了一声后陡然想起林明宇口中对她的称呼,立刻娇嗔道:“你乱叫什么,难听死了!”说着一脚就像林明宇踹去。
奈何林明宇早有防备,往旁边一跳避开了荆月这偷袭一脚,然后一边向山上跑一边很得意地不断高声叫着:“哈哈哈哈哈,小月儿,小月儿,小月儿!”
荆月气得追着林明宇而去。江天生在后含笑看着一切。上火车之后,他就知道林明宇终于决定不再抗拒本身命运。其实,天要如此,又有谁能改变?
江天生最担心的,就是林明宇不断抗拒自己的命运,反而会造成更大的祸害。现在这样一来,顺势而为,却是最好的方法。
走在前头的江玄听到身后林明宇等人的笑闹声,脸上闪过一丝厌恶。道家修炼讲求清心寡欲,林明宇他们如此嬉闹,倒是有点让他感到厌烦了。这群小畜生还真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跟在身后的严霜讶异地发现他师父江玄那永远温和浩然的庞大灵力在那么一刹那突然转变得森冷冰寒,给予别人一种可怕的感觉,好像江玄不再是江玄。
但这种感觉只不过出现了短短的一刹那,很快,江玄的灵力又恢复了原状,依然那么的温暖。
“刚才的感觉应该没有错,师父的心中一定起了杀意。是谁?为什么?是师弟带回来的人?还是我?”无数疑问在严霜心中回荡。他不得不暗自戒备,脸上神色更是阴沉。
作为人间流水唯一传人、江玄的养子,严霜认为他和那个对江玄完全死心塌地的傻瓜欧阳光不一样,最起码,他就坚信唯有人间道才是八门之首,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天机大道。
数人经过一段颇长的山路之后,一座巨大庄园便映入眼帘。
江天生惊讶无比。因为在武安山生活了几个月,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庄园。甚至数天前他离开的时候,这里,这里不就是他原先居住的小村子吗?怎么突然变成这么庞大的一座庄园。而且,整个庄园隐隐散发着一股让人感到非常压抑的灵气,铺天盖地地覆盖着一切。
江玄看到江天生吃惊的脸孔,嘴角又掀起了一丝神秘的笑容。他转头吩咐严霜带江天生等人进入客厅,然后也不待严霜和江天生说话,就向庄园旁边的小径走去,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看着江玄的背影,江天生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一脸落寞。他感觉得到,这次相见,江玄对他显然很是不满,却不知道是因为他私自离开去找林明宇、还是在公众地方使用了威力巨大的法术的问题了。
江玄神神秘秘的行径让荆月大感无趣。再加上之前那个可恶的下马威,荆月有心煽风点火。她推了江天生一把,压低声音道:“喂,四眼。你老头子好古怪,难为你了。”
说着,荆月还一脸同情地看着江天生,心中则在不断咒骂着江玄还有严霜。至于江玄,因为是江天生的老爸,就暂时放过他祖宗十八代吧!
“老大,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以前怪怪的,原来是因为这样的家庭环境。怪不得怪不得。”
江天生涨红了脸瞪了一眼满脸挪揄神色的林明宇,怒道:“去你的,我怎么怪也没有你怪!你这个无女不欢的淫夫!”
荆月一听立刻娇声大笑,指着林明宇讽刺道:“哈哈哈哈,明宇,你,你连淫妇这绰号也出来了?你不是真的这么、这么贱吧?”
一开始倒是玩笑,说到后来,荆月的语气也有一点认真。毕竟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叫做淫妇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什么淫妇,你别乱叫!”林明宇一把捂住荆月的小嘴,装出很秘密的表情四处张望。见江天生别过脸一副什么我都不知道、什么我都没听到的表情,才在荆月耳边柔声道:“小月儿,你可别听别人乱说。我有时候会被别人叫我淫夫,可不是淫妇……”
荆月柳眉倒竖。淫妇和淫夫有个鸟分别呀!她刚要叱责,林明宇已经在她耳边一吹气,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垂说道:“我偷偷地告诉你,我变得这么花心可是有目的的。我不想这样的,以后有空再和你解释。你别乱想。”
荆月什么时候试过和异性如此靠近,身子立刻就软了。俏脸掠过一阵绯红,一声非常妩媚的吟声从小巧的鼻端传出:“嗯。”
但荆月毕竟是荆月。她很快地就从那恼人的状况里面恢复过来,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林明宇刚才透露的信息的重要性。
经过短暂的分析,她大胆地勾住林明宇的手臂,反过来对林明宇耳朵吹气,笑道:“怎么,这么在乎我对你的看法,喜欢上本小姐了吗?”
被荆月一对充满弹性、怒挺的乳房压在手臂上,感觉着那惊人的柔软和温热,连林明宇也情不自禁地露出迷茫的神色。
直到听到荆月的话,林明宇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立刻轻轻地、不留痕迹地从荆月臂弯中抽出手臂,呵呵笑道:“这个我可说不准,也许是,也许不是。这可是一个问题,现在我无法给你答案。”
说着林明宇立刻逃难般向客厅快步走去,留下气得脸色发青的荆月站在原地。
看着落荒而逃的林明宇,荆月愤怒地咬着左手拇指,俏目瞪得滚圆。一向只有别人追求她,而自从和林明宇碰面以来,林明宇就对她任意地轻薄,却从来无法给她一种真实的感觉。
好了,现在她放下身段去挑逗林明宇,可恶的林明宇竟不敢接招。这家伙算什么花丛圣手,算什么情圣呀!分明就是一个没种的男人。
荆月越想越愤怒,手指甲咬得咯咯作响,眼里充斥着无边的愤怒。江天生从后看到这一幕也只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他明知荆月和林明宇之间一定会有什么发生,但他是无法去强迫发生的,而且,相信林明宇对伊雨的感情才是造成林明宇今生诸多劫难的根本原因。
林明宇虎王伊雨既然是十世姻缘的关系,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感情会诸多波折呢?看来有必要为此专门起坛作法,上查五千年,看看在十世之外,林明宇和伊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行。
江天生一边心中暗自作出决定,一边在越过荆月的时候抛下一句:“加油,别被表象迷惑了。”
别被表象迷惑了?荆月一阵迷茫。她知道江天生和林明宇之间的深厚友情,江天生这样说一定有道理的。难道说,江天生的意思是说林明宇刚才的行为都是装出来的?对了,一定是这样,这绝对就是小戈那群狐朋狗友所谓的泡妞十大绝招的欲擒故纵了。好你个林明宇,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本小姐的感情?
“林明宇,本小姐发誓,我不让你拜在本小姐石榴裙下就把名字掉转过来写!”荆月朝林明宇的方向高声叫道。
林明宇一愣,脸上神色古怪之极。因为他在听到荆月的宣言的同时,客厅里闻声冲出了两个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也没想到这两个人会走在一起的特别的人。
其中一个红色短发美女同样也神情古怪地瞪着林明宇,眼中的神色既是悲哀又是恼怒,还有一丝怨恨。
另外一个高大的青年则是满脸激动,特别是当他看到从后赶来的江天生,更是失控地浑身颤抖,双手紧握成拳。
“啪!”
红发美女赫然一步向前,狠狠地一巴掌刮在林明宇的脸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震惊众人的巴掌声。
荆月娇喝一声冲了上来,一把将林明宇拉到自己身后,保护小鸡般地瞪着红发美女,怒道:“你干什么打他?”
红发美女哼了一声,眼里根本就没有荆月的存在,双眼紧紧地锁着黯然站在荆月身后的林明宇,冷声道:“林明宇,这么快又换了一个吗?这个是第几个了?现在的你不止无赖,还变成需要靠女人保护的小白脸了吗?”
高大青年呆了一会儿之后,似乎因为荆月和红发美女的话而清醒,陡然一转身,出人意料之外地也是一巴掌盖在红发美女脸上。
搞什么呀?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高大青年的行为出乎所有人意料,特别是荆月,更是满脸疑惑地看着眼前两人。不过虽然高大青年盖了红发美女一下,荆月依然没有丝毫放松,依然满脸戒备。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红发美女的时候,荆月就感到非常不爽,特别是听那女人对林明宇说的话,分明早就认识。
红发美女无法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讶异地看着高大青年,眼里神色由吃惊迅速地转变为愤怒,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尖声咆哮道:“你为他打我——”
林明宇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荆月肩膀,示意她无需这么紧张,然后越过荆月,看着红发美女苦笑道:“秋颜,很久没见了。”
“住口!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赖秋颜怒瞪着林明宇,几乎是吼出来地叫道。
没想到高大青年也是一声怒喝:“你才给我住口!”
赖秋颜一窒。愤恨地看了高大青年一眼,又狠狠地盯了林明宇和荆月,哼了一声,转过身快步向客厅里走去。高跟鞋踩得地板啪啪直响,显然她此刻处于极端愤怒。
赖秋颜离去后,高大青年立刻和林明宇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两个人慢慢地靠近。脸上神情看起来似乎很是平静,然而两人微微颤抖的肩膀和双手却无不在说明两人激动的心情。
陡然,高大青年啪地一声跪在林明宇身前,在所有人吃惊的注视下泪流满面地看着林明宇说道:“二哥,对不起,我……”
“老三,起来,你给我起来。”林明宇也没想到刚一碰面,夏昌就突然跪在他面前。大惊之下他根本就没听夏昌在说什么,只是一心地要把夏昌拉起来。
然而夏昌铁了心一般地跪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神色坚决无比地说道:“二哥不原谅我的话,我绝对不起来!”
林明宇又不敢用力拉夏昌,以他的力气可能一下子就把夏昌的手臂拉断。无法可使之下唯有看着老大江天生,希望江天生能以宿舍长的威严让夏昌起来。这,这成什么样子!
江天生知道夏昌一直对当日拒绝了兽神化的林明宇而感到自责,只是他也没想到夏昌竟然会在再度碰面的时候来这么一下,这也太过了:“三弟,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别让二弟难做。”
夏昌摇了摇头,沉声道:“当日二哥救了我,可是我却因为二哥的外表而产生恐惧,甚至拒绝二哥的靠近。我知道二哥变成那样一定很难受,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谅解还有关怀,而我则亲手从二哥那里夺走了这些东西。我知道二哥一定很难受,我知道我对二哥做的事情根本就是罪无可赦的,但我还是,还是……”
林明宇越听越是黯然神伤,想起了自己刚刚被感染成为兽神的那段黑暗日子,挥了挥手,转过身道:“起来吧,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从来也没有。我怪的,只是追杀我的那些人。还有,我怪这天!为什么让我碰上这种事!”
“二弟(二哥)!”
感应到林明宇突然间散发着的那怨天恨地的强大怒气,江天生和夏昌同时担心地看着林明宇。夏昌只是感触地感觉到林明宇又散发出当日让他惊惧无比、那充满杀戮、至今深深烙印在他心中的恐怖气势,而灵觉敏感的江天生则在林明宇身上看到了惊天的怨气,一道灰色的、与周围的灵气格格不入的庞大怨气。
天知道林明宇体内是怎么有这股怨气的。这种强度,也太惊人了,如果换做灵界生物,绝对是超超级恶鬼王一级的。
其实,江天生毕竟不了解林明宇此刻拥有的这身躯。林明宇本身的怨怼也没有这么激烈,只是一个本来普通的大学生突然遭到一连串突变,一直都处于被动的位置,对林明宇来说,许多人和他接触不多不少都带了不同的目的,这让他有被人摆布的感觉。
因此他一直很不爽,加上尼洛斯和荒狱被封这么多年累积的不忿,只要稍一碰触立刻就会被激发出来,尤其是在武安山这种灵气充足的地方。
可想而知,数百万年的怨恨,自然是非常的庞大,庞大到足以影响所有覆盖在武安山的灵气的构成。本来晴朗的天空顿时被乌云给笼罩,温暖的山风也变得凄厉寒冷起来。
此时,天际陡然传来一把清冷的声音,乌云滚滚的天空顿时四散冲开,一道雪白的光芒撕裂灰黑,直射下来,把林明宇包围在其中。
紧接着,光芒中,光点点点浮现,凝聚成一个拥有十二只翅膀的女天使,紧紧地搂着林明宇。荆月也同时扑到林明宇身后抱着林明宇的腰。清冷与火热不约而同地说道:“明宇(色狼),不要伤害自己,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光芒入体,直刺人心,令林明宇思绪一震,迅速清醒过来,反手就要把天使抱在怀里。但天使此时却在他面前逐渐消失……
“伊雨——”
焦急之下林明宇高声大喝,伸出手徒劳地抓着伊雨逐渐幻化的身躯。只是光芒依然不断倒退,直至回到天际。
天空又恢复本来的晴朗,只是,天空远远地传来伊雨清冷的声音,幽幽地回荡在惊呆的众人耳边:“等我……”
无尽的思念化作无尽的爱慕,林明宇昂头长啸,声震百里,恍如杜鹃啼血,闻者无不神伤。
“伊雨——”